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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吴为接到贺飞的电话,告诉他常思去世的噩耗。吴为在仓促间打了常思给他留的电话,打通了却无人接听。叶枫看了那个号码说是小灵通,的确,人死了怎么还能接听,也成了无法沟通的沟通。
吴为恍然间萌发了一种孤独感,从此以后失去了一位倾心交谈的挚友。那年学校缩编降格减员,常思因买断工龄辗转曲折到了一所大学任教,吴为一直以为他找到了比较理想的归宿。因他买断工龄,后来虽然有些联系却不象以往那样频繁。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两个多月前,常思还给吴为打电话,问吴为的情况怎样,近期又有什么新作。吴为知道他的身体瘦弱一直不很好,十几年前曾做过一次胃手术,便问他身体如何。他很轻描淡写地告诉吴为最近只是做了一个肠道小手术,没什么问题,吴为约他有空来校一聚,说自己这几年又形成了一些想法,并留下他的新联系电话。
吴为痛悔由于自己的大意,为什么没有在病重期间去看望他。没想到这次约定竟成了生死相约,成了在人间无法兑现的约定。吴为从贺飞那里要来常思前妻的手机号码,打了几次可能因为忙都没有接听,后来终于同他的前妻联系上了,前去悼念。他的前妻对吴为说,他得的是直肠癌但一直没有告诉他,学校改革,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从买断工龄后情绪一直不好,后来找的工作又不顺心,心情很烦躁很压抑。由于他妻子的精心照料和隐瞒病情,庆幸的是他没有受到多少病痛和心灵上的最终折磨。吴为很怀念这位挚友,两个人很谈的来,后来虽然联系不多却也彼此惦念,现在才感到,他心中有苦却从来不对自己表露流露,却在临终前不久还在关心自己问讯自己的情况,他在人间很少有知音,心中一定很孤苦。他的身体太贫弱,惟独不缺少精神,在他临死前四天,还去参加了一个党派高层人士组织的座谈会并在会上发了言,不论发言内容如何评价效果好坏,说明他仍在进行努力,比起那些身体虽强壮但遇到艰难险阻精神懦弱的人来说,他的友情和精神,是很值得珍惜和怀念的。
对吴为来说,刚刚过去的那场阵痛余波不止,常思的死又格外使他的心情沉重起来。应该告诉同时代人们一些什么的那种想法越加强烈了,经过一番思考探索,把积累形成的想法汇聚起来写出了乐业至上,印发成小册子,在一定范围内分发听到了一些好评。过后却又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说透。还想说什么,想告诉人们的还有什么。连他自己也一度陷入茫然之中。后来拿起圣经重读。这次读圣经,使他有了好奇心。我们心中无神,让我们相信有神,太难。可是,圣经中的神,或者上帝,为什么能够使那么多人相信?读来看去深思,不得其解。后来想,也许宗教的思维与我们的思维不同。读到传教士说的话,有属血与属灵的划分,二者互不相信。我们的思维,要让人相信,必须看的见、摸的着。圣经中也用显神迹的方式让人们相信上帝的存在。猜想,宗教里信任机制的形成,一定是另有原因,很难用我们的常态思维去理解。圣经里的语言,与我们的语言很相似相近,从信任机制看,又如此相异。同样的话,有人就信,我们就不信。什么原因会造成这样大的差别。读神之简史,里面有句话,神是经过长期修炼达到的非常高层次的现象,使吴为很受启发。他思考,人的内心中能够生成什么感受、想法,是由什么控制的。人们为什么这样想而不是那样想?有人为什么会生出那些奇怪的想法、感受?过去讲,不同文化背景,造成想法的相异。现在想,更深一些层次,是教化不同。西方人或者其他国家的人,经过了宗教的教化洗礼,我们是通过孔子思想教化。不同的教化思想方式,造成心性差异。二者有许多相通,但根本上教化的机制不同,信任信服的机制不同。经过宗教教化,生了根,信服,奉行。有些主义主张教条,也讲牢记、铭刻,甚至要求溶化在血液中,落实在行动上。可谓要求确实有深度,对许多人来说就是言行不一、说做不一,嘴上说一套,行动上是另一套。那时流行语叫口蜜腹剑。尤其是,遇到自己的事情,就饶不开、想不通、过不去。怎么说也没人真正信服。真要象宗教里讲的那样,有上帝或者头上有三尺神明,时时刻刻在察看你的言行,并根据你的言行即刻或者未来肯定奖惩你的言行,那就很容易实现天下皈依。但上帝或者神明偏偏让你看不见、摸不着,言行的惩戒也不存在一对一的即刻对应关系。靠这个让人信服就难。难,就需要在内心找原因。内心是什么原因?信志不刚、不坚、不牢。圣经里也有大段和反复的描述,上帝的告诫一再遭到违背,上帝为了赢得子民的信任、驯化子民的心性很费苦心,用了各种招数。各种宗教也设计了各种仪式,仪式起什么作用?就是为了通过千百次重复的单调的仪式,强化信心信念。吴为通过阅读圣经引发了进一步思考,觉得我们的心性太容易滑脱,好不容易确立起来的观念信念,轻而易举地就被一些琐事消解冲刷掉了。
吴为思考乐生的中国人,这个思考是在丑陋的中国人、智慧的中国人、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愚昧的中国人等展示国民性的平台上,提出了一种新的视角。这个视角能不能成立,要面对两个考验,一是中国人的国民性中,是不是存在着乐生的成分。国民性,无论好坏,首先就面临一个事实上是否存在的问题。作为国民性,就不是在极少数个别人行为中偶然闪现的特征,从时空角度看,它要有广泛、普遍的分布,不仅当代人有,以前各个时代生活的人都程度不同有所表现。如果事实上有,通过揭示、阐释、提炼,把它展示给世人。如果事实上存在,一当展示出来,就会引起同类的共鸣。鲁迅的《阿q正传》一发表,他的许多同行就对号入座,又引起社会强烈反响。这说明鲁迅先生对国民性作了杰出的展示。二是国民性具有生态上的适应性,很自然地产生了变异问题,属于良性还是恶性,当然,展示的目的,恶性的提醒人们要革除,良性的要发扬、张扬。乐生这个话题,按照大家非常熟悉的经典说法,劳动还不能成为乐生的手段,而是谋生的手段。乐生似乎离我们很遥远。面对现实,职场上存在的严峻竞争形势,迫切需要提供社会保障的庞大弱势群体——讨薪的农民工、贫困的下岗职工、落后地区的农民以及家境贫寒的学子,强势群体存在的贪腐,思考起来,要么使人紧张、压抑、痛苦,要么使人痛恨、愤慨。时下也流行着找乐的氛围,也有追求乐生的表达和倾向。面对普遍的谋生压力,谈论乐生这个话题,也许令人感到滑稽,要不就会使人感到艰难沉重。
吴为又想到,在日用常行中,想不该想、想行不通的事情太多太多。是心智陷入误区。如何避免去想不该想的事、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事情,而且能让百姓信服,很难。吴为碰到有些人想不该想的事情,便耐心去告诉应该怎样想。把应该告诉同时代人们一些什么,化为日用常行的告诉,把这种告诉积累起来扩展开来,进一步把用心思考的结果汇集起来,就形成了一种新的精神活动程序。
人的内心中如同感染病毒一样,删除了烦恼、痛苦还会感染再生。靠删除不是根本解决办法。由删除痛苦上升到如何在内心中消解产生痛苦的根源,驱除内心中隐藏的病毒?阿q就陷入了一种不断删除痛苦的困境。看起来需要对阿q的精神胜利法进行新的否定。有了新的否定才能实现超越。为了反映超越,吴为依然保留了以前对精神胜利法和阿q的一些肯定式的评价。对有些人来说,能够娴熟地运用精神胜利法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保留下来还有另外的理由,提醒人们注意,对已经成为定论的东西,是否还可以从别的视角提出问题,也许会引发出新的发现。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吴为是很推崇精神胜利法的。它里面的确有合理内核,现在看来,精神胜利法也有局限性。阿q至少不是乐观智慧的最高表现、最好的载体。靠精神胜利法删除了**还会再生**,陷入一种低水平的删除—再生—再删除—再生的循环往复中。要摆脱这种低水平循环就要另外寻求超越的途径,已经编制好的精神活动程序需要改版升级。
删除**心态或者痛苦,需要进行心智能力的训练,但其结果有可能陷入另一种悖论之中,不顾及伦理道德的约束。吴为反复推敲,如果我自己因为某种愿望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造成痛苦或者不满,删除掉了有积极意义,有助于把自己的时间精力集中到积极意义事情上去。如果我看见别人在遭受苦难痛苦,却丝毫不以为然,就把自己降低到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了,更不要谈出手相救了。人有许多无奈感受无能为力的时候。那时,也要想是否有回旋余地,寻求转机,实在别无他法,最后才能归于顺其自然。你看到别人伤害了你的面子,有伤自尊,心生怨恨不满。临机碰到问题,一个人是否能够保持清醒,即便有了清醒,是否具有足够的心智能力对自己所面对的局面作出正确的反应,恰当的应对。我们普通人临机反应,如果从对自己是否有利,心境和判断力就会陷入狭隘视野,若能够从大局、从是非角度去对待,那就不错了。
由于人的肉体生命的脆弱,天性就有寻求内心安稳的深度追求,满足安稳需求的世俗导向却把我们导向外在目标,比如金钱、权力、组织、荣誉、人际关系等。外在的东西却经受不住岁月的冲刷、时光流逝的考验。我们人生体验是:原来很看重的东西,随着时空价值坐标置换感到变得很轻甚至毫无价值,原来感觉很靠得住的东西现在则毫无安稳感了。外界的依靠只具有暂时性,实现心灵安稳的终极依托必须割断与外界的联系,但这种境界光靠语言说明阐述是不够的。必须依靠自己的亲身体验。
正在思考如何使人心安问题的吴为,感受着又极难找到使自己心安的场所,一种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清楚的灵异现象出现了,内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忽然照亮一样,大脑中感觉轰的一下,感到的是进入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极度喜悦安宁祥和境界,人间任何喜悦快乐与之相比都会逊色,随即感到摆脱了外在人生目标的缠绕困扰,心灵获得了舒展的自由。
对吴为来说,这种奇异的体验,虽然只是出现一瞬间,却整个改变了他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态度,内心中感觉有了一种显著的净化和提升,自己再活下去已经别无所求,再活下去就是多做一些济世救人的事情。这种奇异的体验,帮助他认识到人生各种遭际命运都是教化人生的机缘,意识到感通万事万物性理的重要。
吴为仿佛受到超级智慧点化一样,无论遇到何种事情,都可以贯穿透达,心灵再无阻滞之感。吴为意识到,人的内心,有一种深度需要,而这种需要恰恰又只能由内心生成的感受体验得到满足。求解心灵安稳的密码原来就存在于自己的内心之中。外在的目标只是成为满足内心深度需求的手段工具,它们不再成为拴束自己心灵的枷锁。这种体验出现后,吴为依然在不断反思它的意义,它神奇地消解转化了吴为长期存在的为道与为人的双为意念,他存在着的那种很强烈的执著心,被一种济世救人的意念取代了,仿佛使自己达到了心灵归宿的那种感觉,意想不到的进入到一种宁静安详的境界。
吴为自己达到了那种意境,自己的心灵找到了安放的场所,却不知如何帮助他人达到这样意境的途径。时下传授成功之术、心安之道可谓文山书海。根据世人经验,成功之术易学,心安之道难觅。成功之术属于方法知识类的层面,过去吴为就曾经把知识分成不同等级,相应地把人分成高贵低贱。如今思考心安之所,找到心安之所不属于知识,你即使告诉某个人如何才能心安,可他就是不去那样想,就是难以心安,知识在寻求心安之所的问题上是无效的。宗教是把心安寄托在主那里,遇到心安的需要,主啊,于是心就安了,是把心放在主那里了,想到主也就心安了。我们中国人,有时喊天啊,这个天是不是主的替代物?吴为现在把心安之所放到济世救人上面,济世救人也是浩大无边,是有形质又无形质,无边无际浩浩荡荡,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是不可琢磨又可以琢磨,心就安放在这样的场所中,无边无际又落实到日用常行。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是一个需要智慧来把握的问题。心安问题如何把握,吴为感到难度要比以往遇到的双为困境更高,却把双为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意境,超越了双为的两难困境,那个阶段遇到具体的问题很为难,处理起来心难安,现在应对事情可以拿得起来放得下,感到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用世道人间那些有形质的一个个具体的人具体的问题具体的困难,来代替那个主、天,能够安下心来,去面对应对,不仅需要济世救人之心,也更需要智慧,需要与众不同的智慧。人间智慧也是分成不同类别的,适合应对解决不同的问题。
吴为养成的心安智慧,就是这样一种智慧。吴为有了这样的智慧,是不是就破译了人生密码,终结了人生的难题,现在还很难说。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小说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们现在不知道吴为还会遇到哪类难题,他的思考会终结在哪个问题点上,他的人生之路会止步于哪里。
吴为继续着他的思考,如何深入到人们的精神活动中,编制出一种超级程序,使它可以在同各种想法、念头的角逐中立足。他想,阿q的精神胜利法就凝聚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仿佛是一种基因,一种抗体。今人产生的失意、屈辱、悲伤,精神压力和精神痛苦,如何去应对。鲁迅没有描写,也不知阿q面对父母亲人去世会如何使用精神胜利法去自我安慰,但可以根据他的精神活动逻辑不难推断。今人可以去古典的文字中寻找有益的文化因子,自然也可以在恰当的人物描写中汲取合理的营养。今人可以驾驶时光机器回到遥远的过去与古人聚会,如今的自己,同样可以乘坐时光机器追赶到未来人,试想今人古人、今人未来人的大聚会,借此圆了时光倒退、时光顺行,普通人也会成为伟人的伟人梦,岂不快哉。
经历了这样的变局阵痛,有的人流露出强烈的出家念头,并且已经与寺院联系了。比较而言,宗教创造了一种千年不变的高度稳定的结构,基督教的圣父圣子圣灵,佛教的佛法僧,具有超过家庭、企业、国家的生命力,依靠强大皇权的保护祈望江山世代永续的始皇帝,仅传到二代即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