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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冷亦修眼神的变化,容溪握着那页纸的手指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指甲都有些发白,“你见过这纸?”
冷亦修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从容府得来的?”
“不错。”容溪点头,指了指那页纸上的印章,“还有这个东西,这是父亲的私印。”
冷亦修拿过那页纸仔细的对着灯光看了看,又转头看着容溪,眼前这个女子身材纤瘦,但意志却强大,眼神中的倔强和坚韧让他有些动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页纸应该是东宫幕僚的专用纸张。”
东宫!
容溪挑了挑眉,眼神中厉光一闪,“太子?!”
“不错,”冷亦修的脸色也越发沉冷,如果这件事情真和太子有关,那么……恐怕一旦为容浩翻案,就会掀起撬动朝廷根基的轩然大波!
而这些年来自己韬光养晦,从未介入夺嫡之争,父皇对自己的信任也慢慢增加,醒掌天下权,是所有男儿的梦想,何况自己还是皇家子弟!只是自己手握兵权,本来就是极易受人攻击的一个,如果这时再和太子发生冲突的话……
可如果,自己不动声色,那么仅凭容溪一个女人,想要撼动太子,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就算自己不出面,那容溪是宁王妃的身份,自己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一时间,他的思绪翻转,涌起无数的念头,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却依旧没有清晰的思路。
“我会自己动手的,那些暗卫,你可以撤走了。”容溪突然开口,语气淡淡,似乎什么都不介意,她伸出手抽回那页纸。
灯光下她的指尖如玉,冷亦修的心中微乱,犹豫着不想撒手,手指相碰,那微微的凉意瞬间抵达心底。
这一刹那的凉,忽然让冷亦修的心定了定,他望着她,目光深深如浩海,“我陪你一起。”
容溪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了挑,飞扬的眼角流光溢彩,她淡淡道:“好。”
云裳楼,位于城东,是全城最好的裁缝铺,没有之一。他们的布料都来自最好的蚕丝生产之地,那里几十个村落全都以养蚕、织丝为生,而他们最大的客户就是云裳楼。
每年云裳楼买剩下的蚕丝才轮到其它的客户购买,而云裳楼广招天下巧手,各路的织绸、刺绣高手云集,其规模之大,人力之广,可以和皇宫的尚宫局一较长短。
所以,能够在云裳楼挂得上号的,非富即贵,而东宫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大清早,云裳楼的生意分外的好,载着夫人、小姐的马车轿子络绎不绝,云裳楼的伙计忙得不知东南西北。
“咱家要的东西怎么样了?”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一个身穿着青色衣袍的白面男人走了进来。
“哟,姜公公,”掌柜的急忙亲自上前,虽然说店大欺客,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客,东宫太子,那是未来的皇帝爷,怎么敢得罪?
“您放心,我们一向把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当成头等大事,您要的东西,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派人来取了,”掌柜笑脸如花,“要不是东宫不能随便靠近,小的们早就给您送去了,也不必您辛苦走这一趟不是?”
姜公公对这番话很受用,咧嘴一笑,“不错,是个聪明人,难怪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得了,咱家念着你的好呢,太子和太子妃有什么需要的,会头一个想到你们头上。”
“哎哟,”掌柜的一听立刻躬腰拱手,“真是多谢公公了,”说着,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托盘,一包东西放在托盘下,一并递到姜公公手里道:“公公,您受累了。”
姜公公用手指一摸托盘下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更浓,嗓子里发出几声尖细的笑声,“行了,咱们回了。”
“姜公公,怎么今天您亲自来了,这点小事儿……还需要您跑一趟,您可以干大事的。”掌柜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送,奉承似无意的问道。
“哼,”姜公公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阴厉,“小路子那个猴崽子,还以为一步登了天呢,早晚得落在咱家手里!”
掌柜的腰弯得更深,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夜半时分,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宁王府的灯也多数熄灭,只剩下庭院里几盏长明灯和巡逻卫队手里的灯笼飘飘摇摇。
冷亦修坐在书桌前,微闭着眼睛正在思考容府的事情,此时,一道影子从窗外飘过,在窗棱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冷亦修立时睁开眼,击了击掌,窗户一开,一道影子从窗口飘落,那人一身夜行衣,身形快似狸猫,动作轻灵,几步来到屋内,距离书桌三尺开外站下,恭敬行礼道:“王爷。”
“有什么情况?”冷亦修手指轻叩着桌面问道。
那人轻轻抬头,灯光照上他的脸,赫然就是白天云裳楼的掌柜!
“回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发现一点异常,但……”那人微微一犹豫。
“嗯?”冷亦修的语调上挑,只是简单的一个腔,却让那人一抖,他的头低得更低,腰弯得更深,“回王爷,东宫平时来云裳楼取衣服的人,都是一个叫小路子的太监,但今天却换成了姜公公,听姜公公的意思,好像是小路子做了什么事,一下子得了太子的青眼,以致他有些忿忿不平呢。”
“小路子?”冷亦修微微沉吟,想起容溪那里得到的情况,“这个小路子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回王爷,此人是个左撇子。”那人不加思索道。
“噢?”冷亦修微微拧眉,梅香似乎没有提到这一点啊,“此人右眼处是不是有一个痣?”
那人惊异的抬了一下头,又飞快的低了下去,“不错,正是。”
“下去吧,最近只要和太子府相关的事情,都要备加留心。”冷亦修挥了挥手说道。
“是。”那人退后几步,又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身后的有些微响,冷亦修没有回头,只是犹豫了一下,声音淡淡道:“先生来了?”
后面脚步轻轻,柔软的靴底踩在地毯上,沙响微微,一人穿着淡紫色的衣袍,头束在同色的发巾里,一块无瑕的美玉镶嵌,更衬得那人头发乌黑,肌肤如玉。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双眼睛里似有些不满,嘴唇紧抿,手指轻抚着一缕黑色的胡须。
“王爷,您确定要如此做?”那人先施了一礼,接着挑眉问道。
“不错,”冷亦修双手撑桌,起身行至窗前,今晚的月光很好,如玉盘悬挂空中,淡淡的白色光晕一圈圈晕染开来,迷迷蒙蒙,让他想起容溪的眼神。
“可是,王爷,时机还未到。”那人语调有些急切,向前走了两步。
“本王知道,可是事出突然,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冷亦修没有回头,只是月光下的身影微微散发出清冷的气息。
“箭上弦,但弓未满,亦可放弃!”那人傲然抬头,声音琅琅。
冷亦修霍然回首,目光似箭投向他,如淬血的铁器突然割开眼前的一切,直逼那人的双眸,那人身子微微一僵,慢慢的俯下首去。
“本王已经决定,休要再提!”冷亦修见他俯首,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只是目光深深,依旧如翻滚的海波。
那人无声一叹,没有再多说一句。
容溪拨了拨灯芯,孝儿轻声说道:“小姐,奴婢服侍您睡下吧,天色不早了。”
“不用了,”她扣上灯罩,看了看窗外,星光闪亮,月光清冷,像那人那天身上的衣袍……
她转了转目光,看到树叶掩映下的珍珠花朵,一层层花瓣,柔润无瑕,像那人的肌肤……
真是该死!容溪晃了晃头,怎么搞的?怎么突然总是看什么东西也联想那个男人?唉,真是麻烦啊。
她恨恨的站起,也不知道到底在恨什么,手扶上窗子正准备放下来,院里人影一晃,冷亦修踏着月光慢慢走来。
他穿了一件碧色的外袍,衣袂轻摆,如袭了一身的碧天之水,滑起的衣袖如月光下的波光荡开,一圈一圈清雅绝伦。
只是他的眉宇飞扬,眼神坚毅,整个人如山顶的苍柏巍巍不可动摇,那番清雅之内多了几分威武之气。
容溪抽了抽鼻子,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确是美的,如果放在现代,比那些什么偶象派的人物不知道强多少倍,只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把那些娘娘腔比化了。
而她此刻的身姿也落入了冷亦修的眼中,她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便衣,抬手落在窗上,十指纤纤如凝结的牛乳滴落其中,精莹的指甲在月下闪着淡淡的光泽,她的发随风飘起,似在上好的宣纸上泼开的浓墨,那样飞扬开去,一点一滴都是妩媚风情。
她的肌肤光洁如玉,月光下越发显得有盈润的光辉,整个人映在月光里,似月中仙子,挥一挥衣袖,回眸一笑间,流光溢彩,射入冷亦修的心底。
冷亦修的眼神微深,轻轻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