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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影视公司老板喜欢“虐心”, 《歧路》通篇调子悲凉,主题为“命运”。它讲的是很多年前,小村庄中兄弟同时考上大学,然而家中十分贫困,父母又是身患残疾需人照料, 于是,兄弟二人选择相信“老天”——用抓阄的方式决定谁上大学。抓阄的结果是,弟弟赢了。他背上了行囊, 去了外地一所著名的“985”念书, 并与哥哥约定,本科毕业以后他会努力赚钱,反供哥哥念书。一晃四年过去,弟弟履行约定,然而哥哥却是三本也没考上,去了弟弟所在城市打工谋生, 经过父母介绍,娶了同在那座城市打工的老乡,租了一套房子当中最小一间,屋里除了床没有落脚的地方。而弟弟呢, 理工专业毕业, 与中文系班花谈了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去美国读了博士,再回国进了高校,精英、金领, 住着一套大的跃层,与老婆每年去法国买买买买。弟弟很为哥哥可惜,不过,哥哥总是安慰他说,“老天”没有选错,因为他自己在随后的高考中发挥非常不好,弟弟一直信以为真,直到有天他在老家房子找到份录取通知书——是比他的母校更好的一所985。故事围绕兄弟二人,展现许多悲欢离合。
弟弟作为那场抓阄“赢家”,安常处顺,性格一直天真烂漫、活泼开朗。哥哥作为“输家”,挣扎求生,圆滑世故、阴郁消沉。
秃秃的褚导演发现,柳扬庭……单独出现还好,只要与何修懿同框,演技就……尴尬出银河系,弥散至全宇宙。
何修懿的表演十分有层次感,完美地演绎了一个被命运所捉弄、有些市井痞气、为钱绞尽脑汁、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却也有着固守底线的底层人。
反观柳扬庭呢……演的弟弟平时还好,可碰上何修懿,就有点像呆子少年,灵气全无。弟弟名校毕业,又在国外多年,虽然难免带着书生意气,但是智商很高,不会呆若木鸡。按理说,剧中两人观念不同、对抗起来应当十分精彩,但演出来……便变成了,“哥哥讲得很有道理,弟弟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天,剧组开始拍摄“弟弟发现录取通知书”这段重要剧情。它在电视剧中位置十分靠后,在计划表中却是属于早期拍摄内容。
柳扬庭手捧着红色的通知书,睁大了眼,张大了嘴,分外震惊——弟弟长期以来以为哥哥高考发挥失常,理性上将自己念书“收益”更高,此刻见到了通知书,方知,哥哥不上大学比他不上大学要更可惜。一切自我安慰顿时分崩离析。
而何修懿,水波平静之下则有暗流涌动。哥哥早已信“命”,相信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自己这一辈子,本来就应当是这个样子过的。为了好过一点,他不能怨父母、不能怨弟弟、不能怨弟弟,于是便只能信命了。
褚导叫道:“停停停停!卡卡卡卡!扬庭,太木!”褚导便是时下那种“毒舌导演”,常将演员骂哭,并且还很自鸣得意,这也是那个爱画火柴人的钟姓导演掀起的“风潮”。
柳扬庭惊恐道:“对……对不起……抱歉……”
“再来。”
第二遍,不行;第三遍,又不行。
“扬庭!”褚导继续凶狠,“场景当中中心人物是谁?是你!观众眼中中心人物是谁?是何修懿!存在感太低了!”褚导想:真是……被压得死死的。这场“弟弟”角色更加重要,然而何修懿那一边动作表情层次十分丰富,柳扬庭呢,睁大眼睛、长大嘴巴,从此定格,再没有了,观众目光会被哪个演员吸引简直一目了然!就连自己,注意力也始终追随着何修懿,不愿错过对方任何一点表演。就像……舞台上有两个舞蹈演员跳舞,一个表演复杂,一个完全不动,傻子才会去看后者。
“褚导……”柳扬庭经纪人一直以来都像在呵护小白花,“扬庭年纪还小,性格也软,不要讲得太狠……难以想象他听了会有多难过,影响身体就不好了。”他是当真认为,柳扬庭很“软萌”。
柳扬庭连忙道:“不不不不,别这么讲,褚导讲得都对、特别中肯,全都是为我好。我演技差是个事实,我承认的,不要这样,我没那么脆弱。”
第四遍,又双叒不行;第五遍,又双叒叕不行。
何修懿有点坏心眼,受柳扬庭启发,也开始“扮演”小白花:“那个,褚导,关于弟弟,我有一些想法,能否演出来为大家抛砖引玉?也许能够激发柳扬庭的灵感。”
“当然,演吧。
于是,何修懿化身成“弟弟”。
他也是手捧着红色的通知书,睁大了眼,张开了嘴,然而,他很快便将通知书里里外外翻来翻去,仿佛正在辨认这通知书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弄来玩儿的。何修懿认为,弟弟一定会有一瞬……希望证书是伪造品——唯有这样,平衡才能持续下去。接着,何修懿的双腿一软,站不住了,他连忙坐下,用手扶额,似在缓解头晕眼花。片刻之后,何修懿扶着额的手请握成拳,开始一下一下地锤自己额头,双目紧闭。任何人都知道,“弟弟”正在痛恨自己——过去,他都以为自己不上大学可惜,卑鄙地心安理得,此刻得知哥哥分数更高,“后悔”从他周身扩散开来,仿佛带着漆黑的颜色。各种情绪宛如洪流,冲垮了弟弟横亘于胸的自信的堤坝。
“好!好!太好了!”褚导大叫,“太好了!”
何修懿如小白花般“羞赧”地道:“谢谢。”他发现,这人设还真的……蛮爽的。
“扬庭,看见了吗,照着学吧。”褚导点出一条“明路”。对于艺术来说,创造总是比模仿难。
柳扬庭:“好、好的。”
结果……学也没学明白,褚导还是不满:“太假了,太假了,你不要硬学啊,化为你自己的!”
十遍不过,柳扬庭也患得患失、如履薄冰。他怀疑自己,不敢按照自己理解表演,只能按照他以为褚导会喜欢的方式强扭着出演,结果一遍不如一遍。
何修懿知道,这就是左影帝曾讲过的“太过关注自己”、“还是在演自己,而不是在演别人”,不过他很好心地——没有讲给柳扬庭听。
这段重要剧情拍了一个上午,还是毫无进展,褚导渐渐不耐,操着口音不断逼迫着柳扬庭,何修懿也分不清楚是哪里的方言普通话。
就在这个时候,柳扬庭忽然捂住了心口,眉头紧蹙。
他的经纪人连忙问:“怎么了?!”
“没事……”
“给我实话!”
“心脏难受……”
“怎么难受?”
“痛……绞痛……好痛……”柳扬庭用力捧着心,咬着嘴唇,好像十分痛苦。
“褚导,”经纪人想发作却又不敢发作,“您别当真逼死他啦!”
“那,那……”凶悍褚导见到“心脏绞痛”,虽半信半疑,却不敢忽略,害怕真的闹出什么人命,便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过了,就用第一遍那条吧。”
柳扬庭经纪人:“谢谢褚导,我扶他去休息一下。”
就这么着,大夏天的,片场唯一一间空调房被“心脏病”发作的柳扬庭给占了。何修懿不想挤,只得待在另一个房间,随手拿起一张报纸呼啦呼啦地扇。
一边扇,他一边与左然微信闲聊:“柳扬庭那家伙,卡了二十来遍,又说心脏绞痛,大概又是假的。可惜了唯一一间空调房……搞得我现在只能扇扇子,哦,不对,扇报纸。”
左然没有回答。何修懿知道左然忙,也不在意,只是笑骂了句“坏蛋。”
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半小时,何修懿便在片场见到了左然!!
左影帝来探班!
何修懿恨不得立即扑人怀里。他喜欢被拥抱,也喜欢被亲吻,尤其是在聚少离多的日子里。
左影帝来探班,众人十分惊讶,有几个胆大的工作人员还要了个签名。导演招呼了下左然,便将他带进了何修懿休息室。
“左……左然?”何修懿有点傻,“怎么来这里了?”虽说片场就在通州,也算北京地界,可是单程也要一个半小时,往返三个小时,一下午就没了。
左然递过一个纸袋:“来送东西。”
“让我瞧瞧……”何修懿伸手进去开始掏,掏出了个小电风扇,而后又摸出了个保温饭盒。何修懿不用思考便知道里面是冰块儿——在《家族》剧组时,他们就是这样降温。他拿起一个扔进了嘴里,又捡了一个握在手中,顿时感到凉爽很多。
左然问:“柳扬庭搞幺蛾子了吗?”
“没有,”何修懿道,“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褚导说了,只要与我对戏,他就会消失了,不存在了,没主角了。”
左然勾唇笑了一下。
左然一边与何修懿讲话,一边随手拨弄保温饭盒里的冰块。他拾起了一块,用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着冰块中央最薄弱的部位,慢慢地,把冰块中间融化、弄穿了,将一普通方形冰块变成透明环状。
左然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拉起何修懿左手,将自己刚刚才制作好的冰环套在了何修懿的无名指上。
何修懿:“……”无名指凉凉的,很舒服。
左然:“怎么?”
何修懿挺不好意思:“你干什么……”刚刚交往就送戒指?谁都知道,为人戴上戒指,就等于是求婚,从此走遍山川、生死相依,足迹所至都有回忆。
“我干什么了?”
“……”何修懿发现了——戒指已经化了,一点痕迹都没,只剩下一滩水留在无名指节。那些水珠晶莹剔透,好像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
这个左然……强硬地为自己套上一个戒指,过后又不承认——反正已经化了。
这种试探真是——
何修懿思索了片刻,抬起右手,将无名指指根送到自己唇边,双唇微启,将那个冰戒指融了之后化作的一滩水嘬到自己口中,末了,翻过右手,又从手心那边嘬光了另一半。末了,伸出舌尖最后舔了一遍指节,说:“我收了。”舌尖微凉,卷起“戒指”似乎还有一点发麻。
左然没有出声。
何修懿又说道:“用全身收下了。”
“……”
“它……在我的身体里了。”流入肠胃、传至全身,与其它的水分一道,成为自己今后生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个戒指……一个比一个光明正大。我等着看,最后能收到你多少个戒指吧。”第一个,就是《家族》那个道具——沈炎送给宋至的金戒指。上面刻着“ZY”,当时和何修懿以为是“至”“炎”,现在他却明白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意思是“左然”“何修懿”各取一个字。
听到这话,左然又是倏地一下将何修懿搂到身前,然而却并未直接亲吻他的嘴唇,而是轻扯黑发、让对方扬起头,上前舔上他的喉结,而后又从脆弱的喉结直直向上,舔上精巧的下巴,再慢慢移到何修懿嘴唇,最后才用舌头裹挟住对方的,用力地□□着。
“嗯……嗯。”何修懿又发出一声呻-吟。
他很喜欢接吻。之前耽误了一年多,最近总想加倍补回。
偶尔,何修懿会后悔太晚接受左然。他有时候也会自己在心里想:他长得这么美,年过三十才有初吻,也是奇了。当然,这个自恋念头,不能告诉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