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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皇上真的当着别人这样说?”苏陌爆了,虽然这是景帝为救她脱困找的理由,但以景帝的聪明,怎么会找这么烂的理由。
看着自家兄长的怒火,苏誉满意地点点头,“我也觉得皇上此处做得太过。虽然替兄长脱了险,但却也得罪了阿若公主,若此时传扬出去,兄长的名声也毁了。”
苏陌一把扒下手边的一棵草,口气凶恶,“我现在就找他评理去!”
苏誉不淡定了,一把抓住苏陌,“皇上也是‘好意’,你要如何说?”他添油加醋地将昨天的事情说给苏陌听,可不是让她飞蛾扑火,而是让她对景帝要有所防备。
苏陌火了,“可我不是断袖!”这样的栽赃污蔑,她如何能忍?
苏誉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确定你没断过?当年追张弛是怎么追的,弟弟我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幸好晓月来了。
但苏誉面前却一脸沉痛,“我只是向兄长提个醒,皇上这样说肯定有其他用意,你得多留个心眼。”
苏陌郁闷地蹲在草丛里,又随手扒了两颗草,“你说阿若公主当时也在场吗?那她……”
苏陌几乎不敢想象阿若公主当时的表情,自己喜欢的人最后变成了断袖,那打击得有多大?
“你若去,只会被打出去,我去吧。”
苏陌感激地握住苏誉的手,“弟弟,全靠你了!”
苏誉拍拍她的手背,顺道将她指尖的泥揩去,道:“阿若公主性子烈,这事可不好说。我只能尽力。你记住,宫中行事多留个心眼,别再吃酒了……”
苏誉一番话语重心长,苏陌感激涕零。
苏誉走后,苏陌又磨了一会儿,这事吧,她还是得听听景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正想着如何开口比较好,就听见头顶冒出个声音来。
“苏爱卿,你蹲在这儿,是打算给进贡的兰花施肥吗?”
苏陌脖子一僵,回过头去,便见景帝平静无波的脸上在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苏陌莫名地打了个寒颤,“皇、皇上。”
景帝瞥了一眼她脚边躺着的几棵幼苗,又道:“进贡之物算不上多名贵,但毕竟是一方百姓的心意,爱卿就这样糟蹋了,怕是不妥吧。”
苏陌冷汗唰地下来了,赶紧道:“那个、那个微臣只是看它们长歪了,打算扒出来重新种下。”说罢,还真开始徒手刨坑,将那几棵兰花种回去。
景帝默默地看了半晌,“苏誉都跟你说了?”
苏陌哪里还有方才的火爆脾气,委委屈屈地道:“皇上,微臣不是断袖。”
“断袖并不丢人,朕不嫌弃你。”
苏陌猛地抬头,坚定地道:“臣真的不是……”
景帝眉头不淡定地跳动了两下,朕都说不嫌弃你了,你还想怎样?
“爱卿,不要去管世俗,你应该坚定自己的本心。”说罢,还很温柔地抚了抚苏陌鬓边掉下的碎发。
“放心,朕已经封了口,没人敢说。”
翌日张弛进宫请脉,少有的严肃。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跟徐丹华完成最后一步?”张弛看似不经意地说着,手指却是竭力捕捉景帝脉搏中的诡异跳动。
景帝的脉象从未如此平稳过,也从未如此有力过,看起来应该是强力的兴奋刺激所致,可偏偏它搏动的速度不快不慢,张弛忍不住就多把了一会儿,这越把心里越是没底。
昨日苏誉来他府上拜访,只问了一个问题:景帝至今未娶妻生子,是不是,他只对男人有性趣……
张弛当时义愤填膺把苏誉骂了一顿,苏誉一脸淡漠,脸上褶子都没打一个,就那样看着他,最后反倒是张弛自己没心里没底了。
徐丹华进宫也一个月了,景帝那个所谓的仪式却到现在还没完成,从大局着眼,这样拖泥带水,绝对不像景帝的作风。
景帝则气定神闲地看着殿外,殿外此刻正有一帮闲得蛋疼的近卫在赤身肉搏,年底金羽银羽卫选拔在他们中间掀起另一场大战,自然训练也更密集一些。景帝划分了一个练武场给他们随时训练,离这宣政殿有些距离,此处只能看见晃动的人影。
但显然景帝此刻目光关注的并不是这些操练的近卫,他仿佛也没听到这话,张弛都快把完脉了,他突然说道:“如果朕只能对他下口……”
这个“他”显然不是张弛方才问的徐丹华。
“谁?”问出这话时,张弛心里似乎哆嗦了一下,让简单一个字带上了颤音,有个答案呼之欲出,曾在他脑海中盘旋过,被他强行屏蔽,此刻却突然又冒了出来。
景帝缩回手,定睛看着张弛微微泛白的脸,面上平静得一个褶子没有,“还能有谁?”
张弛的脸干脆一白到底。
“朕自认为不是断袖,独独对他有反应……”那日他与苏陌如此亲昵,差点就擦枪走火,而昨日,他又做了春梦,梦里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这让他有一个错觉,似乎,只要是苏陌就行,什么宓香都是浮云。
张弛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
景帝是他最敬重的朋友,也是他最景仰的英雄,在他心里,景帝是至高无上,无人能与之匹敌神一样的存在,他在接受为景帝治病的那一年,就已经将维护景帝的身体与荣誉当成了自己毕生使命。为了景帝的狂疾,为了景帝能够像他的祖祖辈辈一样留下子嗣他不遗余力,然而,景帝此刻却告诉他,他喜欢的是个男人,甚至对这个人有反应却不会引发狂疾……
张弛看着自己的信仰轰然崩塌,迅速地变成了废墟,连挽救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景帝此刻这样跟他说,那便表明他已经做出决定,根本容不得任何人进谏或者劝诫。
“皇上若是对徐丹华下不了口,不如试试用药,我做的药无色无味……”
景帝只看着他,不答。
张弛又道:“其实这事,并不需要皇上亲自出马,换一个人,只要挑起她的□□,试试又何妨?”
张弛狠了狠心,“若是皇上不屑于这样做,不妨将她想象成你能下口的人也好……”
张弛脸色煞白,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然表情,景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淡说道:“张弛,朕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消化朕今天说的话。”
张弛整个人都恍惚了,失魂落魄地出了宣政殿。
苏陌从涵泽宫过来,第一眼便为教练场的肉搏战吸引了,她还从未见过近卫们如此敬业。她刚想去打个招呼,也不知道是谁眼尖,首先发现了她,突然停手,被对手一脚差点踹回姥姥家。原本胶着的战事陡生如此变故,全场哗然,随即他们顺着这个近卫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了苏陌。
一个个的赤膊大汉,跟受到惊吓的良家少女似的,赶紧去扯自己的衣服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穿出一个中规中矩来。
最快穿好的人还跑到苏陌面前,叫了一声,“大公子今日好早。皇上方才还念叨着您呢。”
苏陌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这其中不少是那日在涵泽宫替她保驾护航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来的侍卫。
换句话说,景帝那句话,他们是听见的。
苏陌端了端架子,正色道:“我是一个正常男人!皇上那话,不过是权宜之计。”
说罢,很有逼格地拂袖而去,一帮近卫面面相觑。
苏陌走到宣政殿外的台阶下,正好看见张弛走下来,身体摇摇欲坠,像是生了什么大病。苏陌贴心地迎过去,“张兄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张弛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两下,看清楚眼前人,眼中却依然空白一片。他无力地抱住苏陌,“兄弟,对不住了。”为兄说服不了皇上,注定只能牺牲你了。
这一声道歉,仿佛压着千钧力道,沉重而哀痛。
苏陌听得一个激灵,张弛却突然松开手,继续摇摇欲坠地出宫了。
这雷劈傻的显然不止张弛一人,醉香楼月雅轩里,另一个人也在失魂落魄。
“你说,他怎么能就是断袖?”阿若悲愤欲绝,一杯烈酒灌进喉咙里,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罗钊拿起酒壶,又给阿若斟满,语气淡得出水,“节哀。”似乎某日那个家伙看着张弛将一根发簪插入晓月发髻时,他说的也是这俩字。
阿若猛地回头,惊讶得舌头直打结,“莫非你、你早就知道?”
没想到罗钊竟然也不否认,“只是有过猜测而已。”以前苏陌追张弛的时候,那小眼神,亮闪闪的,直看得他心里发毛,他心里受到的创伤怕是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
原本想着这小东西没把人追到手,会不会改邪归正,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这次,她的目标会是谁?
阿若觉得自己的智商再次受到了侮辱,看了罗钊半晌,又灌了两杯酒,这才问道:“我是不是很蠢?”
“不蠢。”
阿若一把将酒杯拍在桌子上,跳起来就走,连酒钱都没打算给。
罗钊却无动于衷,慢悠悠地继续给自己斟酒,细细地品着,这醉香楼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从月雅轩走出来时,夜幕已深,醉香楼的花园却灯火通明,透过重重灯影,罗钊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王赵隋在灯笼下摇着桃花扇,似乎也刚从包厢里出来,正往这边出院子的主路走来。
若是按这种速度,两人一定会遭遇上,罗钊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地跟安王碰上,也将跟安王走在一起的那人看清楚了。
这人跟他有过两面之缘,都是在张府上,正是张弛的兄长张默。
罗钊可没听说张家跟这位安王关系亲密?更何况,张弛与景帝情同手足,也是景帝心腹,张家如何也不该与安王再扯上关系。
“安王殿下,好巧。”罗钊首先打了招呼。
安王也拱了拱手,外表看起来倒是个谦和的王爷。
“没想到罗大人也在此,早知道应该邀你同饮。”
“罗钊怎好打扰王爷的雅兴。”说罢,视线落在张默身上,颔首至礼。
张默有些尴尬,他算不得前朝的官,不过是在太医院占了个不大不小的席位,再过十年,大概能如他父亲一样,坐上首席位置。皇亲国戚叫他问诊的不在少数,他跟安王自然也是算是熟识的。只不过年前庄太后看中他推拿的手艺,时常叫他入永寿宫,而安王在外算是个孝子,时常也会问他一些太后的情况,于是便有了些交集。
他好歹快到三十的人了,这些纠葛如何不懂,自然是不偏不倚,圆滑处之,谁也不得罪,什么立场也不摆便可。
但,跟安王这样私下往来,即便跟安王谈的真的只是些微药理养生上的事情,被人撞见又如何说得清,可这事,也不是他能拒绝得了的。
安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本王与张太医不过是谈些医理,罗大人来,倒是可以一起听听的。”
罗钊倒不是不相信张默的立场,但他却深度怀疑赵隋的用心。他在东山就听过这位王爷的狡猾之处,那跟景帝真刀真枪明面上来是截然不同的。据说,曾经有一位盐运使,不过跟他吃了顿酒,就将埋藏了十余年的贪腐大案给抖落出了把柄,被他拽着,硬是扫平了一州数十贪官污吏,只不过那时,帝位上坐的还是嘉帝,被后宫的枕头风一吹,硬是把这事儿给抹平了。
算算年纪,那个时候的安王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跟苏陌一样的年纪。
适逢乱世,嘉帝崩,幼子继位,左相专权,诛杀诸位皇室亲王,独独安王逃生,可想而知,这人本事之大。别看他如今没有实权,可谁也不知道他背后的深浅。
只是,罗钊不明白他想从张默身上探查什么。
三人一边走一边闲聊,送走了张默,安王对罗钊道:“罗将军跟皇兄,功夫谁上谁下?”
“皇上文武双全,罗钊不过一莽夫。如今,皇上让下官任兵部侍郎,正好多学几个字。”言下之意,将军什么,就不要乱叫了,跟皇上比的什么更不要瞎说了,君臣有别。
安王却摇了摇扇子,“难道罗将军不想看看你们的高下?”
“这世上只有更强,没有最强。”说罢,拱手,示意安王先请,这是礼仪,罗钊虽然跟安王不同路,但规矩还是讲的。
安王却摆摆手,让他先走。罗钊也不跟他客气,跨上马,疾驰而去。
安王出了醉香楼没有回安王府却连夜进了宫。
庄太后对他的到来一点不意外,安王结交张默,自然是有目的的。其实张默未必知道景帝什么事儿,但是,他总该知道张弛一些行为规律,安王要套出些异常并不算难,只是需要点时间罢了。
安王让所有人退下,单刀直入,“皇上有怪疾?”
“这话可不能乱说。”庄太后装得特淡定。
安王却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太后时常招张默入宫请脉,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多接触接触张家人吗?”
庄太后但笑不语,只是翻出五本书放到安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