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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的决定,苏陌不知道缘由,也不能问缘由。何况随着和亲使团的临近,朝堂上早为和亲事宜争论不休,且今日贺启章还来宣政殿就阿若公主应该定个什么妃位比较合适进行了深刻具体的全方位讨论。在他这三朝元老心里,皇后自然还是应该留给大正土生土长的世家女子比较合适。至于那位被景帝接进攻的徐姓女子,完全不在贺启章的考虑范围内。
说这些话时,贺启章还非常和善地看着旁边奉茶的苏陌,深深以为这样以大局为重,不靠裙带关系的世家子弟甚好,倒是他最初小看了苏陌。
景帝不时点头称是,称赞宰相大人思虑周全,贺启章也道,皇上能委任苏陌为鉴花使也十分英明。君臣和乐融融,最后贺启章心满意足地走了。
“皇上,宰相大人不知道?”景帝竟然没跟宰相透露过自己并无意娶阿若公主。
“和亲为的是两国邦交,朕不娶阿若公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苏陌老实回答,“也许是决裂。”齐沃格人脾气暴躁,并不是能好好讲道理的主儿,顺着他们的意思,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若是逆着来,稍有差池就可能引发战乱。
可即便冒这个险景帝也不愿意娶阿若,苏陌实在无法理解。后宫佳丽三千,三宫六院除了皇后,还有四夫人九嫔,这些位置跟阿若公主的身份还是能相称的,要安置一个阿若,很容易。
“作为朕御封的鉴花使,爱卿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了吧?”
苏陌心头猛震,惊恐地看着景帝。
景帝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是鉴花使,自然谁进宫谁不能进宫有你一份责任在,你可想好,如何将阿若公主拒之门外?还要名正言顺,让齐沃格使团无话可说。”
苏陌惶恐,难道景帝独独告诉她不娶阿若,为的就是这个?
景帝看看满脸便秘色的苏陌,“怎么?爱卿能想着法子将她往朕身边塞就没法子将她塞给别人?”
“可是,皇上,阿若公主喜欢的是您。”若不是她喜欢,微臣会帮她吗?
景帝无动于衷,“这皇室,最不需要的便是真心。阿若性情直爽,注定她没办法在后宫中生存下去。即便是这样你还想她进宫吗?”
苏陌沉默了。她是不知道皇帝的后宫会如何血雨腥风,但她知道湘南王府中那一干姬妾是如何挣扎算计着求宠求生的。
“何况此刻她只不过把朕看顺眼了,还来得及。要让她移情别恋并不难,够强大够英俊即可。爱卿看看,朝中有谁合适?”
苏陌的眼睛转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景帝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朝中大臣与她和亲?”
景帝点头,“后天是重阳节,朕会去登玉皇山,你看看还有谁适合随行的?”
苏陌领了命,内心非常颓丧,景帝真是太阴险了。
今日当阿若再提了炖的羹汤来宣政殿时,苏陌看着她便生出一阵心酸,而这位高贵的公主,还兴致勃勃地跟景帝介绍自己刚学的手艺,殊不知景帝早已经在心里对她做了裁决。
天下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尽管倾心尽力,却最终只落得一个梦碎的结局。苏陌看过很多话本中痴情的狐精用尽一切办法赔上千年修为,一心想要留住心爱的郎君,却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香消玉殒的下场。
情之一字,在这世间可以重如泰山,却也可以轻如鸿毛,显然在景帝这里,便属于后者。苏陌被自己脑补的话本挑逗出无限的哀伤,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若一边给景帝盛上羹汤,一边留意着下首整理奏折的苏陌,眼珠子转悠了几下,也顺手端了一碗过来道:“大公子昨日受了凉,今日可好些?”
看多么温柔可人的姑娘啊?自己却要暗地里背叛她,苏陌内心万分自责,颤巍巍地接过那碗羹汤道过谢,“一切安好,阿若公主可好?”算起来,昨日还是阿若救了苏陌一命,苏陌这下愈发觉得羞愧,看看热气腾腾香气宜人的羹汤,又忍不住看向阿若,恰好瞧见她手指尖的一块疤痕,十分新鲜。
阿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指,笑道:“无碍,在锅上烫的。”阿若顿了顿,垂下眉眼,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昨日,大公子为什么会跳下来?”
苏陌已经放下碗,掏出只小瓶,握住阿若的手腕,给她抹上膏药,看似不经意地答道:“我以为公主溺水了。”
阿若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清凉触感,还有淡淡的雪梅香,清幽淡远,鼻翼跟着抽动了一下。她在赵毅面前晃动这根受伤的手指晃了那么长时间,却没引来他一句话,而在这个看似弱小的大公子面前,只是一眼,他便将她的伤看得一清二楚。
昨日,她跳下去那么长时间,景帝没有过来看一眼,若她真的不会水,早已淹死。那个时候,她心里其实是很凄凉的更有愤怒,那时她甚至想过,要不,自己真溺水试试,试试这个男人的心肠到底有多硬,可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岸上焦急呼唤的苏陌,他是那么瘦弱,看到她真有溺水迹象时,竟毫不犹豫地跳下来……
昨晚回去,阿若一直睡不着,她就在想,纵使天下最强大的男人又如何,这个男人并不愿意将他的强大用来保护她,那么,这些强大对她而言又有何意义?
相反,那个弱得不堪一击的人,却屡次帮助她,甚至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会愿意为自己去冒生命危险……
苏陌用手绢几下就将阿若的手指包好了,“这药很好,两三天疤就会脱落。”
看阿若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苏陌又道:“昨日的事情算我对不住你,原本是好意,最后却坏了你的好事。”若不是自己贸然跳下去,或许真能捱到景帝来救人,当然,也可能是内侍或者侍卫也不一定。
她这话说得极低,自然距离也拉得近些,阿若抬眸,便见那双漂亮的眉眼,真诚无比。
景帝就在龙案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楚,看看阿若那黄豆大的一点小伤,心中暗道:那也能叫做伤吗?
景帝咳嗽了一声,对苏陌道:“苏爱卿,把河西水患的奏折拿过来。”
苏陌赶紧将水患的奏折呈上去,顺道还将户部以及治理水患的官员上传的奏折也一并拿了过来。
景帝一边翻看奏折一边在晾爪子。苏陌只觉得景帝这姿势有些诡异,忍不住朝景帝那只晾在一旁的手看了看,厚实的掌心,横亘着一道新鲜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应该是昨天才伤的。苏陌迅速转动脑子,昨日自己并没有见景帝受伤,难道是自己蹭龙床又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苏陌冷汗刷地又下来了,眼睛一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眼观鼻鼻观心。
景帝的爪子晾了足有一刻钟也没见某个混蛋询问一句,心中有些不满,抬头去看苏陌,苏陌的视线竟然盯着下面,阶下,阿若正在看一本苏陌之前看的闲书,还看得津津有味。
景帝收回晾得不自在的龙爪,对苏陌道:“上茶。”
苏陌不敢怠慢,尤其在自己可能又误伤了龙体之后。
景帝这茶喝得有境界,一手拿奏折看着,一手去摸苏陌递过来的茶杯,毫无意外一盏新鲜的茶水顺利地翻倒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扶正,热烫的茶水顺利湿了他那只受到冷落的龙爪。
苏陌去抽手绢,这发现手绢在阿若手上,于是她只好拉着自己的并不宽大的袖子捧住龙爪给景帝擦手。
景帝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茶水有点烫,给朕上点药。”
苏陌脑子动了一下,随口就朝外喊,“传太医。”
景帝眉心一跳,故作淡定地冲进来的太监摆了摆手,转而对苏陌道:“只是一点点烫伤,你那里不是有药吗?”
苏陌看着他掌心那道口子,被水泡过后,显出几分狰狞,没流血却有淡淡的黄水弥出,“皇上让太医看看这道伤吧。”
苏陌说得小心翼翼,带了几分胆颤心惊的惶恐,景帝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语气淡得出水,“等张弛进宫再看,若朕受伤的事情被太医知道,必然会传入后宫前朝。”
苏陌的脸白了几分,是啊,这是刀伤,不比上次她爪子抓出来的伤,被有心人参她一个刺杀皇上的罪名都可能。
为了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和愧疚,苏陌将自己随身带的那一瓶药都抹在了龙爪上。
景帝大气且淡漠地对她道:“只是点皮外小伤,无妨。”爪子却一直耐在苏陌手上,并没有收回,随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阿若。
阿若只觉得景帝表情跟往常并没什么不同,奇怪就奇怪这种时候看向自己是个什么意思?汉人的弯弯肠子她一向很难理解,最后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于是施施然走到御前,大方地对苏陌道:“让我来吧。”
景帝的眉梢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客气道:“这等小事怎么好劳公主亲自动手?”
阿若却不跟他客气,只道:“这原本是我分内的事情。”
以诚换诚,将心比心,她觉得既然注定要和亲,就该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景帝温柔且客气地道过谢,顺道问了一句,“九月九是重阳节,公主可想跟朕去登山?”
惊喜来得太突然,阿若方才还迷惘的心一下又躁动起来,“听闻大正江山如画,阿若也正想去看看。”
景帝满意地点点头,顺道瞟了苏陌一眼,苏陌默默地抹着冷汗,这么说,她真得找个跟阿若性情相投的人随行。
苏陌踌躇再三,最后站到了罗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