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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不可谓不雷厉风行了,五皇子一行,自闽安州出发,经宁川、剑州、汀州、漳浦,到达泉州城。泉州城与闽安州相邻,其繁华富庶亦不逊于闽安州。五皇子见街道干净,店铺林立,周边百姓的衣裳也都齐整,一张脸仍是端严。当初他们刚到宁川时,所见景象比泉州犹好,后来才知道那是宁川知府特意准备的,街道洗了三天,坑啊坎的都补好了,至于店铺,更令其重新装修门面,连带着出迎的百姓的衣裳,也做了特别要求,最次都得是细棉布,要是麻布啥的,出来也得给差役拘起来。这就是宁川知府干的奇葩事之一。譬如还有街上但有乞讨者,一并抓进大牢,五皇子当时还恼怒了一回,后来得知这乞丐也是分帮成派,当时五皇子的感想就甭提了。还有,面目不雅的,也要抓起来,不令其上街啥啥的。
五皇子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所以,有前面经历,此刻见着泉州的迎驾场景,也就没什么好高兴的了,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五皇子这两个来月颇得历练,他端严着一张脸,也注意到了周边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街畔的铺子,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新的,不过,做过清洁是一定的。这倒是无妨,倘知道自己来,啥准备没有,五皇子也会觉着受了轻慢。这并不是五皇子的虚荣,哪怕就是你到别人家做客,也希望主人家郑重以待吧。何况他并非做客,闽地本就是他的封地,他来自己封地看看,提前通知了州府官员,州府官员自然会有准备。但因五皇子不大喜欢排场,所以,有所准备也不要太过,不然到宁川前知府那等奇葩,五皇子亦是要震怒的。
五皇子一路看过去,倒没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谢莫如悄悄对他道,“殿下太庄严了。”
五皇子看向妻子,他媳妇道,“殿下和百姓们打声招呼。”
这个,这个要怎么打招呼,总不能自我介绍说,我是闽王吧。五皇子的皇室教育委实没有这一块儿啊,他们家都讲究,他家人一出门,忽啦啦跪一地,然后,他家人就会淡淡的说一句,“平身,不必多礼啥的。”
五皇子一时懵住了,这跟他去看望军烈属也不一样啊。谢莫如忍笑,对孩子们道,“外头都是来看咱们,跟大家招招手。”
三个小家伙原本都在学他们父亲,坐得笔笔直的腆着小胸脯,满满的一脸皇孙相。听到母亲这么说,大郎犹豫的看向父亲;二郎这孩子虽然行动慢,直觉敏锐,看母亲;三郎最直接,立刻对着车窗摆起手来。闽地百姓哪儿见过这个啊,要是乡下人,见个县令都不敢抬头的。就是州府里的百姓,知府也不是寻常能见的,不要说知府,就是平常的衙役啥的,对着平民百姓都是一幅大爷嘴脸。见着王爷车驾里有人摆手,顿时就轰动了,就有人说,“那是王爷吗?”
还有人说,“不是,王爷没这么小,兴许是小王爷!”
三郎小手摆得更来劲了,恨不能立刻告诉外头人,他是三郎呀!待得到了知府衙门,三郎小手腕都摇酸了,让他嬷嬷给他揉揉手腕。
大郎说他,“叫你摇个没完!”
三郎道,“百姓们太热情了呀!”
大郎还是很关心弟弟的,拉起弟弟的小手腕看了半日道,“还好,没肿。”
二郎说,“嬷嬷,你去跟厨下说,中午烧个蹄筋给三弟补一补。”
三郎是个爱挑食的孩子,说,“我不喜欢吃羊蹄筋。”
二郎道,“那就再加个牛筋煲吧。”好吧,他喜欢吃羊蹄筋,卤着吃,烧着吃,炖着吃,扒着吃,都好吃。只是三弟这个没口福的家伙,竟然不喜欢。
三个小的唧唧咕咕的说话,他们爹接见泉州府大小官员,他们娘在见泉州府大小官员的女眷,谢槿之妻常氏都有些拘谨,下头那些同知太太、通政太太更是不敢轻易说话,还有就是一些士绅家的太太们。
谢莫如见到了徐家太太,常氏挨个介绍,士绅里头一家就是徐家,谢莫如不过颌首而已。徐太太还说,“先时臣妾也去过帝都,只是没福分给娘娘请安。”
谢莫如道,“听说你家颇得大皇子府重用,你就是去了帝都,也不好两家皇子府一并串门子的。”
徐太太讪讪,连忙恭谨非常道,“能得娘娘们召见,已是几辈子的福气,哪里敢说串门子。”他家的确巴结上了大皇子,可五皇子分封到闽地,他家也想走一走闽王门路,奈何闽王府的门路实在不大好走。
谢莫如笑,“徐魏两家,皆是积善之家,上次海匪围城时,你们出人出力,我都是知道的。”
徐太太脸色方略好了些。
说一时话,谢莫如留下常氏说话,将其他人打发下去自便。
常氏命丫环叫了儿女出来相见,谢莫如笑,“在二老爷那里见了堂弟。”常氏的大儿子去了公婆身边,如今出来相见的是次子、三子以及两个女儿,男孩子们都是读书的,谢莫如随口问了两句四五文章,皆是通的。女孩子就问平日里念什么书,喜欢哪种字体,有什么消谴之类。
然后给了颇为丰厚的见面礼。
五皇子一行就住在州府衙门,谢槿是谢莫如的堂叔,虽然现在叔侄身份有别,招待起来到底安心些,不必很战战兢兢。
倒是江行云又收到了厚礼,徐家上门求见,来的不是徐太太,是徐老爷。要是等闲人,一个中老年男人,不好要求见人家未出阁少女的,好在,江行云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了,她现在是青年女子,尽管没有成亲,但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江行云是为数不多的能在谢王妃跟前说得上话的人。
徐家不是头一遭对江行云表现出善意,早在五皇子就封闽地时,徐家就托人情见过江行云,甚至想让江行云在徐家的生意里掺一分子。不必江行云出钱,直接给她占一分子。江行云何等出身,这些事也是见惯的,当初她父亲掌管西宁关十万军队时,西宁关的商贾只恨巴结不上,哪里会吝惜这分子钱。有些妥当的商家,宋家也愿意他们投靠,其实也是按分子钱算,这些商家每年往将军府孝敬,倘有些什么事,将军府关照一二。
就是这些把戏。
徐家约摸也是这样投靠大皇子的。
徐老爷见过江行云,此次在闽地相见还是头一遭,恭谨又客气,且他虽是商贾,徐家也是富庶多年的,若头一遭见,定想不到这此人乃一介商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文士呢。徐老爷也正是着了一袭细棉的玉青色文士长衫,温文儒雅,道,“早盼着能与江姑娘在闽地相见,闽地在帝都人看来是荒僻之地,其实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江行云道,“是啊,与西宁帝都颇有不同。”
徐老爷呷口茶道,“先时姑娘在西宁颇有生意,如何匆匆就结束了?姑娘是正经经商手段,您突然结束了西宁的生意,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觉着惋惜。”
江行云道,“先时凭着我在西宁生活多年,多去跑两遭罢了。而后分封,毕竟是皇长子的封地……天下之大,何地不可行商,如今在这闽地,背靠大树,岂不更是便宜。”
要是别人嫌西宁为皇长子封地,徐老爷定要劝上一劝的。但对着江行云,因皇长子先前颇有纳她为侧之事,而江行云,宁可出家为道,也不乐意的。故而,徐老爷没劝,反是顺着江行云的话道,“是啊,其实闽地颇有可行商之处,我们徐家在闽地多年,江姑娘相中哪样,不是我老汉吹牛,倒是能给姑娘些意见。”
江行云道,“一时哪里想得好,只是也不急的。徐老板只管放心,我断不会与你争利的。”
徐老爷一阵轻笑,“我倒乐意姑娘能瞧得上我这点儿小生意,只怕姑娘瞧不上。”
徐家毕竟送了厚礼,江行云道,“徐老板素来消息灵通,想也知道王爷这一路何等凌厉。你们徐家是此地大商家,闽地军中粮草多赖你们供应,只是你家一事我多有不解。”
徐老爷忙道,“姑娘请说。”
“你家供应永定侯麾下粮草时既得力,粮草亦是上上等,怎么供应当地驻军,就那些猫腻。”江行云道,“这些粮草生意,想来只是你家生意的九牛一毛,可你家干的这事,不是我说,军中之事,你们也忒糊弄了些。”
徐老爷叹,“我的粮草运去时什么样,若到了将士手里还是原样,这事,我定会认下,不喊一声冤。”
江行云生于西宁,性情爽快,道,“你托到我这里,我便将此话替你传了,可到底如何,你最好有真凭实证。”
徐老爷自是有备而来,沉声道,“除非面见殿下,不然,我断不敢拿出实证的!”
江行云挑眉。
江行云不会自己去见五皇子,她命人送走徐老爷,将徐老爷送的东西与传的话都与谢莫如说了,谢莫如道,“行啊,有什么证据,只管让他送过来。”
江行云道,“既是有着闽地驻军,想来不是小事。这一路过来,殿下杀伐决断,心里有鬼的已是惊惶。昭武将军一万驻军,就驻扎在泉州,焉知里头没昭武将军的事。哪怕要处置,还是回到闽安城再处置的好。”他们就带了不到五千卫队,江行云是担心谢莫如的安全。
谢莫如轻描淡写道,“你说徐家为何现在才呈上证物?”
“他家自有其打算,只是我们为何要按他们的算计走呢?”徐家自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要提交物证。
谢莫如道,“早在广威将军处发现军中这些事,殿下就命人八百加急往帝都送了密信。帝都,应当已经知道这事了。大皇子掌兵部这些年,此事,要是大皇子说不知,谁信?陛下是断不会信的!大皇子不会坐以待毙,但此事殿下已有实证,大皇子想干干净净的脱身是难了。既脱不了身,干脆把整个闽地驻军都拖下水,不好吗?”
“想来,这就是大皇子的对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