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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棚事件后,一场大雪纷然而至。
诸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都在文康长公主的邀请下去长公主府参加赏梅宴,长公主是穆元帝唯一胞妹,于皇室地位自不待言,故此,众人皆捧场,就是皇长子、二皇子差使再忙也是露个面儿方告辞而去,这两人因粥棚失分过多,正是在挽回御前分数的阶段,也就无心赏梅了。
谢莫如见着江行云,又有苏不语的妻子戚氏,谢莫忧嫁给戚国公府三子,与戚氏成了姑嫂,谢戚两家是正经姻亲,七拐八绕到谢莫如这里,总是沾了些亲戚关系了。何况谢莫如与苏不语一向相熟,谢莫如生辰时,苏不语打发人送过东西。
大家见了,自有一番说笑。
江行云装模作样地,“万梅宫的梅花想来也快开了。”
谢莫如一向闻弦歌而知雅意,何况她与江行云多年交情,笑道,“我一时倒没空去万梅宫赏梅了,你要不要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向谢莫如借了万梅宫来用,歪头一笑,“我怕是要住到过年的。”
谢莫如笑,“住到明年都无妨,屋子还是要有人住方有人气。”
自长公主府的赏梅宴回家,苏妃的生辰便近了,苏妃的生辰与方氏颇近,方氏是腊月初一的生辰,苏妃比方氏早一日,十一月三十。
谢莫如将奉给苏妃的礼单给五皇子看了,五皇子看过礼单,又亲瞧了东西,皮毛药材绸缎等物自然都是上好的,其中更有一对宝石盆景更是宝光流转,颇为不凡,五皇子赞,“这盆景儿不错。”
谢莫如笑,“我也觉着这盆景不错。”
二人说些话,用过晚饭便歇息了。
第二日,江行云过来王府,谢莫如写了张条子,江行云领了就搬家去了山上万梅宫小住。当天傍晚五皇子回府,用过晚饭后,谢莫如同五皇子道,“有件事想跟殿下商量,咱们分府时陛下连带庄田、铺面儿、银两都给齐全了,这半年中秋、重阳、万寿,光往宫里走礼就花了三万银子,这还是咱们成亲晚,没赶上太后的千秋,还有过年时,也要有一份年礼。再有平日间人情往来,不说别家,就是咱们这几家生日节庆,外头亲戚走礼,虽是有来有往,我略一估量,一年也得两三万银子,再加上咱们自家府里开销,少里算,一年也得一万银子。这些算下来,咱们一年光出不进,少说也得十来万银子,这还是正常情况,没有别的开销。再说咱家的收成,庄田铺子,拢共加起来能有五万银子就是丰年了。殿下一年一万银子的俸禄,咱家一年顶天儿收入六万银子,我算着,再有两三年,就要打饥荒了。”
五皇子倒也并非不知庶务,他道,“我听说帝都有些大商家投靠到大哥二哥他们那里去的,求个庇护什么的。”他,他刚分府,没两位兄长在朝中的权势,这,这,好像没人来投靠他啊。
谢莫如道,“这天下的生意,无非就那么几样。能做到大商家的,难道以前就没靠山了?怎么又巴巴儿的投靠到皇长子府与二皇子府呢?这样的商家,所谋非小。”
“是啊。”五皇子道,“像书上写的,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这些人自然是觉着大哥二哥前程好。算啦,这样的人,咱家用着也不合适。”
“殿下说的是。”谢莫如道,“我想着,纵使有人主动来投靠,倘不知根底,还不如不用的好。这世上生意,利最大的就是茶丝盐三样,不过,这三样早有人把持着,咱们是插不上手。倒不如做些珠宝生意,殿下觉着如何?”
五皇子道,“做生意关键就是得有懂行的人。”
“我二叔在西宁那边儿,行云于那里也有生意往来,西蛮产各色宝石,咱们那想要奉给母妃生辰礼的宝石盆景的宝石就是自西蛮买来的。行云现在只做些皮毛生意,其实她手里就有懂珠宝的行家掌柜,只是自从宋将军过身,这生意招人眼红,她便收了,只是做皮毛生意赚些小钱。我想着,不若与她合伙,那头儿又有二叔,一并再把这生意做起来。以后这些珠玉宝石,咱家是常用的,不为生意赚多少银钱,只为自家便宜也好。”
五皇子脱口道,“剁手狂魔还会做生意啊?”
谢莫如瞪他,“殿下说什么?”怎么还给江行云取外号了?这是什么意思?剁手狂魔!
五皇子忙搔搔鼻梁,摆摆手,干笑,“没啥没啥,我是说江姑娘颇是能干哪。你看着办吧,要用什么人跟我说就行了。我有事同长史商量,先去了。”抬腿跑了。
谢莫如真是哭笑不得。
五皇子除了部里差使,家事也要做些了解,幕僚还常找他聊天。这位幕僚是被朝廷派为五皇子府的长史,原想着以后也就是在藩王手下安安稳稳过日子啦。所以,自入五皇子府来,颇是中规中矩。
近来长史大人却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先是他家皇子说都没说一声就上了道明辩嫡庶的折子,不要说别人,就是长史大人也觉着他家皇子是个明理的。接着,几家皇子府一道设粥棚施粥,大皇子二皇子闹出乱子,他家皇子啥事没有。然后,他家皇子就愈发光鲜了。
长史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原本死了前程的心,可如今觉着,哪怕做藩王长史,一个不受宠的藩王与一个有令名的藩王也不一样啊。故此,突然就尽职尽责起来。时不时就要同五皇子聊天,于各项事务分外尽心尽力。而且,长史这一打起精神,又觉着他家五皇子实在品性出众。诸如,五皇子找他议事时还会捎带着给他带新做的衣裳鞋袜,五皇子道,“王妃预备的,我给先生带过来。”
然后,长史之间也是有比较的啊,长史跟其他四个皇子府的同行一对比,五家皇子府里的长史,俸禄待遇自然都是一样的。但是,细致比较,他冬天烧的炭是正经的银霜炭,吃的茶是自己最爱的云雾茶,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生日节下都有赏赐,虽不贵重,但色色周全。非但有他的,还有适宜他家女眷用的东西。前儿他家闺女定亲,皇子妃都打发里头赏了一份贺礼。
长史觉着,他家皇子虽然于诸皇子中排名出身俱不显,但他家皇子在妻运上明显很不错,皇子妃打理内宅得力,皇子妃的母族纵非公侯,也是尚书府第,何况皇子妃的亲爹刚升了工部侍郎,正是当用之年。
长史这么思量着,遂打叠起千万分的精神来辅助他家皇子了。
长史也是五品官,也得是穆元帝瞧着人品才干过关的人,才会派来辅佐自家儿子。长史来了精神,五皇子也惯会在下官面前装个威严相的,故此,长史还觉着,他家皇子非但妻运好,面相也是上佳的。
面相上佳的五皇子同长史说些礼部的事,回头又跟媳妇说,“每次见张长史我就觉着,要是连姓叫他,容易舌头打结。”
谢莫如道,“你没给他取个名儿叫张张啊。”
五皇子哈哈大笑。
他家长史姓张,的确是很好笑啊。
张长史刚打叠起无限信心打算辅佐他家皇子,不料,没过几天,张长史眼中妻运不错的皇子殿下的妻子谢莫如谢王妃就干了一件名震帝都的大事。
那是在苏妃生辰之后了,苏妃生辰那日,谢莫如五皇子一并进宫给苏妃道贺,苏妃很是欢喜。到儿子媳妇要回府时,苏妃还寻个由头叫了儿子往内室道,“哎,我这生辰,跟敏妹妹就差一天。明天是你岳母的生辰呢,要是你媳妇心下不好,你多开导她。”
五皇子道,“我们商量好了去庙里祭拜岳母。”
苏妃这才放心了,待儿子走后又吩咐宫人备些祭奠之物。
五皇子同谢莫如去西山寺祭奠了一回,过了方氏的生辰祭,就是胡太后亲妈寿安老夫人的寿辰了。寿安老夫人是穆元帝嫡亲的外祖母,她的生辰,一向是帝都盛事。五皇子谢莫如夫妇自然也要参加,谢莫如一袭朱衣金冠,格外华丽,五皇子也是一身四爪龙皇子服饰,格外气派,二人朱车华盖排场大开的去了,带的礼物也格外贵重。
五皇子还心说,胡家出嫁的丫头片子去太后那里说我媳妇坏话,还要给承恩公府送礼,委实憋屈。不过,他很快就不憋屈了。
几家皇子府都是比邻而居,住的很近,这样的事,自然是一道前往,显着亲近么。除了四皇子妃生产将近,故此四皇子独往外,余者都是夫妻同行。承恩公府住的也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浩浩荡荡的堵了整条街。及待到寿安堂去给寿安老夫人祝寿,二皇子还带去了穆元帝的圣旨以及慈恩宫的赏赐,那叫一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就甭提了。
谢莫如算来是第二遭来承恩公府,第一次也是寿安老夫人的寿辰,今遭巧了,也是。
皇子们说了几句松柏长青、龟龄鹤寿的话就去外头吃酒了,皇子妃等自然是承恩公府的人来招待,寿安老夫人依旧于上坐,宁荣大长公主居其右,文康长公主居其左,接下来方是几位公主与皇子妃之位,崔氏吴氏等都去坐了,谢莫如站在中堂,打量寿安老夫人一眼,淡淡道,“虽说今日是老夫人寿诞,有些话该说我还得说,老夫人一品诰命,民爵而已。如今大长公主、长公主、嫡公主、嫡皇子妃、皇子妃俱在,我倒不知何时民爵能居皇室之上了。请恕我不能居此末席。”
谢莫如眼睛往下面诰命夫人那堆儿一扫,问,“礼部尚书夫人是哪位?”
礼部尚书夫人与谢太太中间隔着兵部尚书夫人,见谢莫如点名,这位年轻不轻的夫人先瞧了谢太太一眼,方起身,“娘娘,臣妇柳氏,娘娘有何吩咐?”
“夫人坐吧,看来礼部尚书也来了。”谢莫如头一偏,吩咐身边宫人,“出去叫礼部尚书过来,看这座次该如何安排!”
寿安老夫人羞愤欲死,瞪着谢莫如直哆嗦,宁荣大长公主先一步稳住寿安老夫人,笑道,“这是我没料想周全,我是想着,老夫人是长辈,就按家法坐了。既如此,换一换就是了。”
承恩公世子夫人亦笑着圆场,“是啊,刚刚娘娘们没来,胡乱坐着说说话儿,本就要请娘娘们上座的。”
谢莫如淡淡一笑,瞥寿安老夫人与宁荣大长公主一眼,淡淡道,“按我们皇家家法坐就是。”
寿安老夫人没直接脑溢血,就是身子骨硬朗的证明了。宁荣大长公主唇角抽了抽,优雅依旧。谢莫如一句话就直接把寿安老夫人撵下主位,请宁荣大长公主上坐了,接下来是文康长公主、长泰公主、永福公主、二皇子妃、大皇子妃、三皇子妃、谢莫如,谢莫如下首是寿安老夫人。换好坐次,谢莫如端然一坐,满室寂静,秉息可闻。
谢莫如之八面威风,可见一斑。
当然,这还是谢莫如最威风的时候,她给承恩公府添一大堵还不走,一直用过午饭,听过戏曲,文康长公主起身要走时,方与其他几位皇子妃一并离席告辞。承恩公府都松一口气,可算能送走这桩瘟神了。
长公主、公主、皇子妃们要走,诸诰命起身相送,一直送到二门,谢莫如眼尾余光扫见胡五儿,便住了脚步,道,“卫国公世子夫人胡氏。”
胡五儿低眉敛目,“娘娘有何吩咐。”
“你过来。”
胡五儿不解,但谢莫如就在前面立定等她,身边还有长公主、公主、皇子妃等人,她便近前两步,谢莫如劈手赏了她一记耳光,诸人都傻了,胡五儿脸都被抽歪了,半边脸肿若猪头,尖叫,“娘娘,你这是做甚!”
谢莫如冷冷道,“这就是给你的吩咐!别以为你在太后耳边胡说八道我不晓得!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你敢挑拨我们祖孙情分,这就是下场!”
谢莫如眼睛一扫宁荣大长公主与卫国公夫人,“她不妥当,我早便知道,再有下次,我会认为她受母族与夫族之命谣言诟谇,离间皇室!你们管好了她!”话毕,转身离去。
胡五儿捂着脸,浑身颤若筛糠,既羞且气,直接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