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杠不杠上的,其实徐少东黄悦哪怕百般猜度,这事儿他们还插不上手,也就只能猜度一下了。
二人猜度了一回,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只盼着闽地局势安稳,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把生意做下去吧。
这局势,局外人瞧着发悬,局内人倒还安好。
起码,谢莫如谢王妃还有心情带着娘家祖父谢尚书去看一看五皇子安置的遗孤们。谢尚书接手大皇子遇刺之事,调查进程如何,谢莫如不晓得,但看谢尚书脸上未见愁容,想来还不错。谢莫如与谢尚书道,“闽地多战事,遭秧的还是百姓。有些侥幸家族尚在的孩子,还有家族抚养。有些亲人族人全无的,委实可怜,就收拢到了这里来。”
谢尚书看这房舍并不华丽,也还齐整,道,“王爷有仁德之心。”就似皇子府们第一年施粥舍米时做的事一般,不必弄些虚头搏名声,踏踏实实的就好。这是战事后的遗孤,倘五皇子真就华轩丽舍的给他们住,谢尚书该怀疑五皇子做秀了。如今看屋舍寻常,谢尚书反是舒坦。不管怎么说,五皇子在诸皇子里是最务实的一位了。
谢莫如道,“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宁可不必有此善举。”
说到天下太平,谢尚书拂开湖岸垂下的柳枝,道,“我听说,朝廷又驳了王爷建海港的折子。”
谢莫如唇边逸出一丝笑意,谢尚书自然不是无地放矢,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提出此事,谢莫如倒不介意谢尚书提此事,她道,“这样的大事,要是上一次折子朝廷便允准了,才是稀奇。虽然又驳了回来,朝廷也知道,建海港其实只需三百多万银子就够了。而且,这笔银子不必一次性拿出来,第一年有五十万两就可。何况,待海港建成,收益远超三百万。”
这样的话,或者可以打动别的官员,但谢尚书多少年的老狐狸了,他未接谢莫如这话,而是道,“当初陛下令永定侯在闽地练兵,闽地在官员配置上很是不错。如唐总督苏巡抚皆是能臣,朝廷的难处,想来他们都与王爷说过了吧。”
“是啊。”谢莫如道,“朝廷有朝廷的难处,王爷也是知道的。只是,凡事都可商议。朝廷每年对闽地的军备支出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每年再加上几十万两,朝廷若为难,闽地可自筹款项。祖父以为如何呢?”
饶是谢尚书听了此话也颇是诧异,老辣的眼睛在谢莫如脸上逡巡片刻,道,“既然闽地有自筹款项的能力,为何不自筹兵饷?”接着谢尚书补了一句,“朝中定有人会这样说的。”
“若有人这般说,此人当斩。”谢莫如道,“藩王里只有一人是自筹兵饷的,此人离闽地还不远,就在靖江称王。有人这样说王爷,是何居心!”
许多时候,政治的较量,也是词锋的较量。谢莫如在这方面向来出众,倒是谢尚书险给谢莫如噎死,谢莫如道,“若朝中有人挑拨陛下与王爷的父子关系,还请祖父秉持公心,莫要坐视。”
谢尚书算是明白谢莫如为啥请他来别院看五皇子的慈善了,谢尚书叹口气,“我自不会看奸狡小人离间天家父子的。”再怎么说,谢莫如也是谢家人,正经嫡出的孙女,又在王妃的位子上。谢莫如若啥都不说,谢尚书装聋作哑倒罢了,有什么事,谢莫如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谢尚书自不能推却。谢尚书向来心眼通透,道,“看来王爷第三次上书不远了。”
“是啊。”谢莫如一点儿不意外谢尚书能猜出来,如实与谢尚书说了,“闽地什么样,祖父来这些日子,心里也有数。要真是个富裕地方,也不必朝廷每年出这许多银子了。一个地方穷,不只是百姓穷,从上到下,都穷。王爷想开建海港,不为别个,也是想着能增加闽地收入,若闽地能稍稍富裕些,也能减轻朝廷的负担不是。”
谢尚书见谢莫如不讳言此事,也就问了,“别个都好说,帝都里总有我在,建港的银子,你们能自筹。可是有一样,海匪之患不除,这海上贸易如何能长久呢?你这里建了海港,海匪三不五时的来骚扰,这生意就没的做。”
谢莫如早有说辞,道,“祖父有所不知,海上这些海匪,有两伙最为有名。一伙就是前年大败永定侯的白浪,另一伙带着的叫段四海。现下想靖平海域不容易,但拉拢一伙海匪是不难的。”
谢尚书积年老臣,做了多年的刑部尚书,对于拉拢个把犯罪人员的事儿半点不陌生。谢尚书不疑有他,沉吟半晌,问,“此事已办妥了?”
谢莫如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差不离了。”她得给五皇子找个拉拢段四海的好理由,故此不得不借用下白浪的名头了。虽然白浪是圆是扁的,谢莫如都不清楚。但白浪能大败永定侯,怕是在朝臣心里,白浪比段四海还要厉害三分的。正是因此,谢尚书方对谢莫如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这事办的好。”谢尚书道,“但绝不要声张,也别叫王爷具折以奏,我回帝都悄与陛下说一声就是了。”不为别个,皇子藩王拉拢海匪的事,不好拿到明面儿上去说的。就是穆元帝,即使知道默许,也要当不知道的。更何况,这是个机密事,倘真弄的人尽皆知,就给人以攻诘五皇子的把柄。谢尚书在朝中这些年,自知其中干系要害,故而有此叮嘱。
谢尚书低声道,“若能用间平复海患,也是大功了。”
谢莫如道,“海匪们也不是易与之辈,先拉拢住一个,余者要慢慢来。”
“是这个理。”谢尚书对政事也有自己的看法,道,“此次上表,最好一举成功,别再拖了。哎,户部脸面已是很难看了。”
谢莫如道,“我只希望这些人能以公心论公道,私心私念少一些才好。”
祖孙二人中午就在别院用的饭,及至下午回城,谢莫如将托谢尚书的事与五皇子说了,五皇子很是感动,“老尚书有心了。”他人虽不在帝都,帝都的消息也知道一些,户部这三番两次的与他做对,东宫定是知晓的。谢尚书能替他进言,殊为不易。毕竟,谁愿意得罪东宫呢。
谢莫如道,“反正祖父来都来了,顺道帮咱们办点事也是应当。”
五皇子笑,“哪里有这么多的应当,老尚书是要担风险的。”
“亲戚不就是担风险时用的么,要不,怎么是亲戚呢。”谢莫如自认为对娘家也不错,该提携的都提携了,该提点的也会提点。
五皇子也不再多说,不然,倒显着生分。的确,他这岳家平日里鲜少去支持他的政治举动,但关键时刻,还真是没二话。
五皇子同妻子道,“戚将军来接小姨子了。”
戚三郎如今正五品实职,大小也算个将军的。谢莫如道,“明儿个休沐,他过来也好,正好让二妹妹随他过去,也有个照顾的人。”
刚给谢尚书感动了一把,五皇子遂道,“给小姨子备些东西,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的过来,也不容易。人谁没错时呢,能改就好。”就小姨子这糊涂劲儿,五皇子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做姐夫的,不好去说小姨子的不是。何况,世上女人多了,五皇子见识过自己亲祖母胡太后的奇葩,对谢莫如这种糊涂人倒不以为奇。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他媳妇这般明理能干的。岳家为他出力,戚三郎当差也谨慎,看着这二人的面子,五皇子也不会叫谢莫如难堪的。
谢莫如应了一声。
他们夫妻二人对亲戚向来厚道,五皇子还见了见戚三郎,谢莫如也问了谢莫忧的打算,是要继续住在闽安城,还是去驻地与戚三郎夫妻团聚。谢莫忧道,“我自当过去服侍相公的。”
对此回答,谢莫如还算满意,道,“闽地如何,这些天你心下也有数了。妹夫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为前程事业拼搏至此,夫荣妻贵,亘古如此。闽安比不得帝都,待你去了驻营处,那里环境更不比闽安的,你有个心理准备。既来了既要留下,就别挑环境了,再辛苦,妹夫也在这里快两年了。你好生服侍他,闲了也有同僚们的太太奶奶的来往。他们有的不比你我出身,既要来往,不要小瞧人,也不要被人算计了。若有难事,只管捎信过来。”
谢莫忧道,“大姐姐的话,我记得了,大姐姐放心,我如今已是明白了。其实我早该来的,先时耳根子软,我主意也不定。我与相公做了夫妻,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能看着相公一人在军中没个照应。”谢莫忧其实受宁姨娘的影响,当真是将丈夫看得比命还重要。哪怕先前谢莫忧被宁家忽悠,其实担心的也是丈夫的前程。如今丈夫纳了姨娘,谢莫忧如何还能在帝都坐得住,她早想过来的,再不能叫个姨娘笼络了丈夫去呀!
谢莫忧这点子小心思,给谢莫如看得一清二楚,谢莫如暗叹,人身份不同,行事看法亦是不同。当年,谢莫忧是恨不能宁姨娘一朝扶正,如今自己做了主母,又是何等的忌讳妾室。谢莫如道,“好生照顾好妹夫。”
谢莫忧连忙应了。
一时,戚三郎在外头请见,谢莫如笑,对紫藤道,“请妹夫进来。”口气颇是亲切。
谢莫忧眉眼间也带了笑,她与谢莫如远远近近亲亲疏疏这些年,其实没什么大的嫌隙。关键,谢莫忧虽然小心眼颇多,谢莫如向来只将眼光放在大事上,她不大计较谢莫忧,如果谢莫忧识趣,谢莫忧也不介意提点谢莫忧一二。毕竟,戚家虽上了五皇子的船,谢莫忧地位稳固,于谢莫如也不是坏事。
戚三郎行礼相见,谢莫如笑,“不必多礼。”命内侍赐坐,笑,“我算着这些天你也要过来了。”
戚三郎笑,“军中的差使不好耽搁,原本我一人,就随便置了个三进宅院,如今娘子过来,我命人重置了宅院,就等到了休沐日。”说着望向谢莫忧,眼中很是欢喜。
谢莫忧小两年未见丈夫,此时见丈夫黑瘦许多,与丈夫四目相对时,也不禁喉间发哽,眼圈儿泛红,拭泪道,“咱们夫妻,也没有多少人,三进的宅子也够了。你在军中这样操劳,这些琐事,等我办也是一样的。”
戚三郎一笑,没说话。
谢莫如眼神温和,颇为亲昵道,“你待妹夫的心,与妹夫待你的心,是一样的。”一句话说的谢莫忧红了半张脸,心下颇感激谢莫如,哪怕是装的呢,叫丈夫看到她们姐妹融洽,也是好的。
戚三郎见姐妹二人颇为亲密,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大姨姐谢王妃没计较妻子的失礼。想到妻子办的那些事,戚三郎也是无奈,如今妻子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他也不能冷脸以待。好在大姨姐心胸宽阔,王爷待他也好,岳家亦是明理的人家,这回妻子在身边,他也得多指导一二,免得妻子再头晕脑胀办出不妥的事来。只要还有法子,元配夫妻,给他生了儿子,以往夫妻感情也不差,戚三郎想着,总要好生待谢莫忧的。
谢莫如问了些军中事,又让戚三郎带着谢莫忧去见谢尚书,中午设了家宴,热热闹闹的吃了回酒,第二日戚三郎夫妻辞了五皇子夫妇、谢尚书、谢芝等人,便往沿海驻地去了。
戚三郎夫妻走后,谢尚书的差使也办得差不离了,五皇子都与谢莫如道,“老尚书到底老辣,非闽安城衙门可比。”
谢莫如备了些礼物,请谢尚书一并带了回去,“都是闽地土物,不值什么,祖父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吧。”
谢尚书笑,“在帝都,这都是难得的东西,就是想买也没处买去呢。”
除了她备的东西,谢莫如还有交待,道,“祖父一路过来,待回帝都的咱上,想是能见到二房叔祖的,这里还有阿云给二房叔祖的信和东西。祖父一并帮他带去。”
“阿云也长进不少。”这次来,谢尚书见了见族中晚辈,就是做县令的谢远,也过来了。谢尚书越发觉着,把族中子弟送到闽地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且看他们秋闱如何吧。”言语之中,谢莫如亦对族人期望甚深。当然,谢尚书相信谢莫如表现出的这种期望有些作态的嫌疑,但谢莫如也是实打实的在栽培他们了。如此,谢尚书已是知足。路是自己走的,谢莫如把机会给了族人,倘他们终是无所作为,谢尚书也只会怪子弟无能,怪不到别人头上。
祖孙二人说了些话,辞过谢莫如,谢尚书又去辞五皇子。
五皇子谢莫如这对夫妻的套路很像,先是叙过感情,再说正事。谢尚书私与五皇子道,“待半月后,殿下再上表海港之事。”
五皇子知道太丈人这是要先去帮他疏通关系,道,“我远在藩地,有劳老大夫替我向父皇禀明此间之事了。”
“殿下何需如此客套。”谢尚书摆摆手,“要是在民间,咱们是至亲。”
五皇子也是多年当差历练之人,在闽地更是大有长进,真切道,“民间不民间的,原就是至亲。”
谢尚书听此话倒也舒坦,一笑,“殿下说的是,老臣拘泥了。”
谢莫如太会做人,哪怕少时与家族关系冷淡,但谢莫如在嫁给五皇子后却是不紧不慢不声不响的抓住了家族这根线。在谢尚书面前,连谢莫忧的事也不计较,对族中子弟亦各有安排……凭哪一点,谢尚书也得办好谢莫如交待的事哪。
谢尚书就这么带着对大皇子遇刺的结案报告以及谢莫如的交待,回了帝都城。与此同时,段四海的使者也来到了闽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