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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开始顾婉容还十分适然地与赵贞聊一些闲话,可进宫之路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走完,她便有些沉不住气。
“怎么走得这么慢?”顾婉容有意挑起窗帘让外头的猛烈日光照射进来,“这速度下去,恐怕到午时还没入宫。”
赵贞不紧不慢地瞥着她轻笑,“左右也是出来了,又何必着急?”
顾婉容便是一滞,她这番出来不容易,与顾明堂说是赵贞约她入宫探看赵贵人,顾明堂开始不允,后来顾婉容与他沉痛地反思了自己的错误,更提出顾昭华如今在赵家地位或许有些尴尬,而她和赵贞素来交好,说不定能帮顾昭华在婆家人面前缓和缓和,让双方都有台阶下,往后也不致于留下嫌隙。
顾明堂想了想,这才同意了。
顾明堂想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顾婉容也不多猜,她只需要能出来、能与赵贞进宫就够了。
外头的车夫仍在悠闲地挥着鞭子,听着那间隔很长时间才传来叱马声,顾婉容的心思越发浮躁。
临近宫门时,马车的速度终于正常起来,顾婉容散去心中焦虑,专心地想着一会见到赵贵人后要如何说服她与自己合作。
赵贵人自然不是理想的人选。她年纪大了,又无圣宠,就算有秘药相助,成功的机率也不过五五之数。
不过顾婉容没有办法,她并没有宫里的路子,虽然与六皇子已订了婚,可自红薯风波过后,六皇子再没有只言片语送出宫来。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最有把握见到的人选。
一时恍神,马车停下时带出的惯性让她不小心栽到了赵贞身旁。
赵贞扶住她,关切地问了一句。
顾婉容满心都是自己的计划,并未察觉赵贞眼中闪过的阴冷。
宫门处自有禁卫盘查,赵贞先一步下车,向禁卫出示了自己的令牌。
禁卫核对无误后又问顾婉容,“你也是一路进宫的么?出示令牌。”
顾婉容怔了怔,转眼去看赵贞。
赵贞微讶,“你瞧我做什么?令牌不是已经交给你了么?”
顾婉容双瞳微缩,面上急怒一闪而过。
赵贞是故意的,她一百个肯定。
丢失入宫令牌虽不是什么大罪过,却也十分麻烦,至少要通报所有禁卫这块令牌丢失了以后再不得用,而赵贵人那边无端地少了一块令牌,又岂会没有不满?虽说可以去太后那里再讨一块,但这本就是人人眼红的恩典,丢了,也未必能再讨得回来。
“令牌并不在我手中。”顾婉容极快地思索了一遍赵贞的目的,稳下声音道:“或许你忘在了车里,不如回去瞧瞧?”
她在暗示赵贞有什么话两人私下去说,可赵贞老神在在地根本不理会她,“不会,我下车时看得清清楚楚,不在车上,是不是你把令牌交给了什么人,没有想着讨回来?”
这么一说事情就严重了,守宫禁卫连忙问明了令牌编号,派人至各宫门处查验,看看是否已有人持着这块令牌进了宫。若真的因此出了什么纰漏,无论大小都非他们一个禁卫可以吃得消的。
禁卫们一边查验,一边已分出两人看住了顾婉容,顾婉容气得浑身发颤,要真因此被拿到禁军前受质问,可想而知顾明堂会多么震怒,她这几个月的伏小做低便完全白费了。
他们正在宫门处僵持不下时,后头排着队入宫的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帘掀开,一道年轻英挺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人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如冠玉长眉薄唇,生得俊美又带两分冷然之意,身上穿着盘龙云纹的郡王服饰,便是大瑞朝的瑜郡王,五皇子凤行玉。
顾婉容见到凤行瑞,一双眼睛骤然发亮,可转瞬又黯淡下去。
凤行玉看了顾婉容与赵贞一眼,转而问那禁卫,“何事耽搁?”
禁卫回道:“这位姑娘拿不出入宫令牌,不知是否丢失需至各宫门查验。”
“入宫令牌?”凤行玉狭长的眸子扫过侧身相对的顾婉容,到她身边转了一圈。
顾婉容紧张不已,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凤行玉对视。
难道他认出了她?
顾婉容是见过凤行玉的,是在去年顾明堂的寿辰上,一见便为凤行玉的英姿而倾心,至今念念不忘。
凤行玉转了半圈,伸手触向她的后腰,顾婉容低呼一声急欲避开,却见凤行玉指尖一勾,一块拴着锦绳的令牌便被他勾在手中。
“这不是么。”凤行玉将令牌抛给禁卫,“快些登记,本王还要入宫给母妃请安。”
那禁卫也不敢多问,拿着令牌连忙去核对登记,凤行玉转头要走,顾婉容急着转到他的面前谢道:“多谢郡王!”
这定然又是赵贞耍的把戏,趁刚刚扶她那一下将令牌塞到她的腰间,让她不明就理地出丑。
凤行玉没说什么,轻轻地点了下头便要继续前进。
顾婉容挡在凤行玉面前,见他迈步自然地向后避开,却险些撞到凤行玉的马车。
顾婉容连忙回身扶住车辕这才稳住身形,自觉丢脸,满面通红地现不敢看凤行玉,快步奔向自己的马车。
赵贞不知何时已回到马车上坐好了,禁卫核实了二人令牌无误后便放了她们入宫。
那边凤行玉回到自己车上,低头便在车帘内发现一支兰花玉簪,那样式看着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刚刚才见过。
凤行玉的神情变得十分精彩,车内另一个从开始便没有露面的人低笑出声,“五弟魅力的确无人能及。”
凤行玉俊美的容颜上染了淡淡的一层薄红,“皇兄不要取笑我了。”随手将那玉簪抛到车外。
凤行瑞看着他的举动但笑不语,他只是搭顺风车进宫,没想到就见到了这样精彩的戏码,不过他不怕这场戏更精彩一些,便没有告诉凤行玉,将玉簪放在车上的并非是他以为的顾婉容,而是另一个与她同行的瘦弱姑娘。
那时众人都将注意集中在顾婉容身上,没人留意那位姑娘溜到车边把玉簪塞了进来,由于他并没有现于众人之前,那人也就没有发现他,只将玉簪从车帘缝隙里放进来,便神态自若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驶进宫门时凤行瑞要了登记的册子来看,在顾婉容名字的上方见到一行字:广平侯赵睿之妹,赵贞。
赵贞……实在有趣。
凤行瑞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意,他不停地想,赵贞如此作为,到底是出于顾婉容的授意呢?还是出于别人的授意。
再说顾婉容,入宫后她一路上都恨恨地瞪着赵贞,赵贞却充满意趣地一笑,“开个玩笑,何必当真?”
顾婉容面色不善,“我是真心诚意与你合作。”
赵贞笑笑,“好吧,我明白了。”
马车没有行驶多久便停了下来,再往前便是内六宫范畴,赵贞与顾婉容下了马车,跟着赵贵人派来接应他们的宫女继续步行前进。
随后入宫的凤行玉也与她们走了同一条路。
凤行瑞是受永昌帝所诏入宫,去御书房走的是另一条路,刚刚已与他分路而行,凤行玉阔步走在甬长的宫路上,途经的宫人纷纷回避。
凤行玉经过赵贞一行人时,不由自主地朝低头侍立、静待他经过的顾婉容身上瞄了一眼。
果然生得不错。
一瞥而已,凤行玉匆匆离去,顾婉容感觉自己身上那两道迫人目光已然消失不见,心头一松,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怅然。
顾婉容与赵贞很快到了赵贵人居住的德阳殿内。
赵贵人身上穿着半旧的月白缎镶耦合色领口长裙,头发只简单地挽了一个髻,没戴任何发饰,她倚在美人榻间,一如赵贞记忆中那般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说起来赵贵人也是个一等的美人,只是年纪大了,又不用心打扮,这才逊了几分颜色。
此时的赵贵人细细地打量顾婉容,半晌开口道:“你便是顾昭华?”
顾婉容跪下给赵贵人行礼,“臣女顾婉容。”
赵贵人微微眯了眯眼,记起了顾婉容是谁。她不悦地看向赵贞,虽不明说但其中的怪罪意味十分明白。
赵贞忙道:“姑姑,婉容有大事与您商议,关乎姑姑的未来。”
赵贵人的目光便又转向顾婉容。
顾婉容看看赵贞,赵贞倒也不强求,随便找借口退出了房间。
不是赵贞没有好奇心,只是她与赵贵人虽有姑侄名分,却没什么感情,赵贵人有心听顾婉容说什么,自然也不会让她留下。
顾婉容在屋子里停留了很久,赵贞听得到她一直在说话,只是声音太低听不真切。
顾婉容出来的时候春风满面,目光从眼角瞥过来看着赵贞,“我们走吧。”
这是成了?赵贞想着顾婉容所说的“秘药”,心头不由猛跳。
药是顾婉容献的,虽然顾婉容是由她引进宫来,可若将来出事,必然也是顾婉容承担大半罪责,顾婉容如今朝不保夕,定然是有极大的把握才会如此冒险,若那药物真有她说的那样灵验,赵贵人得以怀上龙胎……赵贞克制着放缓了呼吸,慢慢地想,若真是那样,赵贵人怕不一世都要感谢她这个牵线搭桥之人了。
赵贞心思如潮,赵贵人坐在榻间同样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