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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大雨,像是绝了堤的河流,冲泄之下的雨注泼天倒下来,砸的天地之间只听的见下雨的哗哗声。
风灯禁不住风雨飘摇的吹残,终于熄灭在风雨的肆虐里,举目四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良钥紧紧的抱着慕婉,跟在于绯诗身后,一路狂奔往芳华宫的方向。点红亦是连奔带爬,顾不得雨势浩大,带着太医往芳华宫中赶。
芳华宫里的人没见过这种阵势,但看到于绯诗脸上惊慌的神色,不敢多问,跪在一旁迎接着于绯诗回宫。无暇顾及自己宫里头的人,于绯诗领着良钥,抱着慕婉走入自己的寝殿。
放下慕婉后,良钥看着自己刚抱过慕婉的,手中嫣红的血迹掺杂着雨水,一滴一滴的从他手上滴落下来。滴在脚下的地毯上,晕开一团暗沉的血渍。
“娘娘,有血。”莫名的感觉到事情不妙,良钥的脸瞬间变的刷白,茫然的看着于绯诗。惊的于绯诗也是一愣,淌着雨水的面容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白纸,惨白中带着孱弱。抚着自己的胸口,往后退去几步,
“血,血。完了,完了,来人啊,太医来了没?”立刻就哭出眼泪,于绯诗将良钥推出寝殿,大声问着守在外殿的宫人。转头跟宫女们吩咐着,
“去,赶紧去看看太医过来没,还有你,去备热水。”
“是。”尽管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着于绯诗此时狼狈又惊慌的模样,宫女们也不敢多问,照着她的吩咐快速退出去。
没有等的太久,点红带着太医匆匆的赶回来。
内殿中已经照着于绯诗的吩咐,拉了一道屏风,太医们纷纷在屏风外头守候着。
于绯诗则是留在内殿,知道事情被不妙,于绯诗还让宫女将宫里头的接生姑姑也一并找来。
丝毫不知道内殿的情况,良钥在外殿焦急的走来走去,几次三番想进去,皆是被点红跟怀袖挡了出来,
“王爷,你不能进去。”
又不能跟点红还有怀袖发脾气,良钥憋着心中的怒意,张着脖子,奋力的想看清内殿的情况。偏生隔着浓密的珠帘,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看见,宫女一拨接着一拨,端着清水进去,然后端着热水出来。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良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的变凉。
紧紧的握着拳头,良钥疲惫的坐在外殿的椅子上,漠然的看着走进走出的宫女。乱成一团的脑子,心中的担忧变成荒凉的绝望。
孩子,终究还是保不住么?
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的抓着良钥的心。
仿佛渡过地老天荒,于绯诗一脸的疲倦的沉痛从内殿中走出来,迈着沉重的步子,神色凄然的走到良钥跟前。脸上滴着晶莹的水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或者是泪水。她说,
“对不起,孩子,孩子没有保住!”
果然,一反常态的在嘴角扯开一道苦涩的笑意,良钥在眼角笑出眼泪,
“没了,终究还是保不住,保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保不住,保不住啊!”
非常的可以体会良钥此时的心酸,于绯诗没有多言劝慰,蒙着满眼的清泪站在一旁。看着良钥,想了很久才开口,
“你进去看看慕婉吧,她,她醒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听到慕婉的消息,良钥从悲痛中醒来,猛的抓住于绯诗的衣袖,焦急的问,
“婉儿怎么样?”
“刚刚小产,出了很多血,她还是很虚弱。”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于绯诗答。
只听到于绯诗说慕婉很虚弱,便不再理会于绯诗,良钥匆匆忙忙的跑到内殿中去,
“婉儿,婉儿!”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虽然是如此悲痛的结局。太医跟接生的姑姑收拾好手中的细软,纷纷退出内殿。要向于绯诗告辞,被于绯诗摆了摆手,遣散出去。
慕婉已经转醒,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让人觉得害怕。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婉儿,你觉得怎么样?”轻手轻脚的走到慕婉的床边,良钥蹲身靠过去,坐在慕婉的床边。看着慕婉孱弱的面容,抽疼的心,抽的他几乎不敢大声的说话,
“婉儿,婉儿!”
“王爷。”忽尔间,慕婉的眼神转到良钥的身上,空洞的颜色撇过一抹清晰的笑意。定定的盯着良钥,
“王爷,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婉儿。”刚从于绯诗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此时听着慕婉的话,良钥心中越发觉得难受。想去安慰慕婉,却发现自己的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王爷,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慕婉眼中滚动着最后的一丝期盼,看着良钥。希冀从良钥口中,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她的眼中希冀慢慢变成哀求,
“王爷,你告诉我,孩子还在,他还在。他没有离开我,没有。”
“婉儿。”良钥无言以对,最终,自己先落下泪来。
“啊……”终于,良钥的默认逼垮了慕婉心底的最后一点坚强,她失声痛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芳华宫里里外外的众人感同身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还那么小,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给他绣了虎头鞋,我还要给他绣花褂子。我好恨,好恨,真的好恨。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一边哭喊着,慕婉忽然抬起手,不要命的拍打着自己。
看的良钥更加心疼,急急忙忙的拉住她的手,
“婉儿,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慕婉却是像是疯了一样,一巴掌甩了良钥的脸上,满眼的泪意之下藏着深刻的恨意,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你早点来我的孩子就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面对着慕婉的指责跟打骂,良钥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没有回嘴。
哭的声泪俱下。
就在慕婉骂着骂着,声色缓慢低沉下去,渐渐没了声响。良钥查出不妥,转头看向慕婉,才发现她已经昏倒在自己的怀中。
“来人啊,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听到良钥的喊声,于绯诗匆忙赶进去,看着昏迷中的慕婉,赶紧命点红拿出自己的金针。
又让怀袖去将太医请回来。
惊心动魄的一晚,沉寂在慕婉失子的痛楚中,用着一种决裂的姿态总算过去。
在翌日的晨光照临着大地的时候,雨声骤停声歇。雨过天晴的明朗,让大地复苏清凉的光明。
阳光普照下的宫阙,在雨水清洗过后,闪现出耀眼的光泽。
又到上朝的时候,良钥不能多留,于绯诗将良钥送出宫门。嘱咐无需担心慕婉,她会照顾,良钥才算安心下来,赶去上朝。
下朝之后,返回芳华宫的良钥一脸的失魂落魄,看的于绯诗都能瞧出不妥来。
迎上去,问着良钥,
“怎么了?”
黯淡的神色,拢夹着孤寂跟落魄,答着于绯诗,
“今日在朝上,皇上将我跟郑怡媛的亲事定下了。时间就在这个的二十八日,婉儿如今的模样,不是雪上加霜么。”
还没等的良钥将话说完,于绯诗脸上的疲惫瞬间化成愤怒,就要走出去,被良钥一把拉了回来,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找皇上,如此落井下石,他们于心何忍?”挣扎着似要挣开良钥的牵绊,于绯诗就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挣扎去。
“娘娘。”被良钥一句话给劝了下来,
“万万不可,如今婉儿如此,你若再出了什么事情,谁来照顾她呢?”
良钥的话中含义太深,于绯诗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解的看着良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抗旨的事情我来做,但是婉儿就拜托娘娘了。”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心一样,良钥稳定着自己的脸色,笃定的跟于绯诗开口。
似乎明白了良钥的意图,于绯诗反口立即拒绝着他的念头,
“不行,你千万别做傻事,兹事体大,你若有什么意外,你以为慕婉她还能活着?她已经失去孩子,你不能再让她失去夫君呀!”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有理,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不允许良钥思考的太多。苦涩的脸色,悲哀的语调,诉尽良钥的心酸,
“痛失孩儿,我跟婉儿一样痛不欲生。此时让我纳妾,恍如在我跟婉儿心上划上一刀,我实在的做不到。做不到。”
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无奈的低叹一声,说出万全之策,
“抗旨之事,牵连的是九族。如今你跟郑家的亲事,已经无力回天。为今之计,你只能屈服。不然,皇后那边多的是借口治慕婉的罪。至于慕婉,就让她先留在宫中休养吧,我会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
“这样,可行么?”无力的叹了口气,良钥脸色倦色倍显,看着于绯诗,无奈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于绯诗如实回答,
“但是,也只能这样子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此事背后牵扯的利益纠缠。两人也都明白,慕婉不过是权势之争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无计可施之下,良钥也只能点了点头,
“好,一切就劳烦娘娘了。”
接着,于绯诗没有再答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宫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两人都因心事太重,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头的单薄身影。
在偷听到良钥跟于绯诗的谈话之后,快速的消失在角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