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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霁白和楚泠琅面对着着背腹夹击的威胁,生死一线,冷汗浸湿了两人的衣衫鬓角。
风霁白直直看向远处的皇后,皇后衣衫华丽,温婉威仪,此时却瞪裂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们。
其实仔细注意,皇后她的眼中除了惊怒,还有那不为人察的紧张和惶恐。
“跑。”楚泠琅从身后攥紧了风霁白的手腕,低声在她耳边说。
她感受到楚泠琅手心那微凉的黏腻感,那是沁出来的冷汗。
两人环视了一下周遭,这温泉山庄建立在山郊处,茂林修竹非常遮天蔽日,眼下有两条路线可以走,一个是顺着山脚往下跑,哪里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河,像上次被任羽锋劫持一样从水里游过去,另一个是往山上跑,躲进山穴之处。
往上跑比较容易躲避,往下跑比较容易被抓住,但是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弃掉了第二种方案,因为如果他们放火烧山,那么就完蛋了。
蜂拥而来的侍卫向两人这个地方冲了过来,好在的是原先那几个刺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纷纷避开不见了,这让风霁白和楚泠琅有片刻喘气的余地。
两人马不停蹄地向着山下奔去,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溪河。
楚泠琅扳过风霁白的肩膀,用那双坚毅沉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些许时间过后,他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风霁白愣了一瞬,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怎……怎么?”
楚泠琅扬起一个极淡的笑容,然后紧紧抱住风霁白,一头扎进了那深水之中。
冰冷急湍的河水冲刷着两人的身躯,也横隔了官兵追捕的步伐,在水下,风霁白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住,一刻也不曾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跌跌撞撞地上了岸,楚泠琅不顾自己的狼狈,立刻搂着风霁白,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搓揉,粗粝的掌心用力摩挲着她冻僵的手,直到磨出微痛通红的样子,才稍稍喘了一口气。
风霁白抬起她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呆呆地看着楚泠琅,微张的双唇不住地颤抖,但是那双眼睛却尤为静止,好像凝固在楚泠琅的身上去了。
“你……”良久后,她唇间逸出了轻微的话语。
“别说话,”楚泠琅捧着她的小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直到从脸侧的边缘处拈起一点点透明的薄纸般的东西,然后一点一点从脸上撕了下来,露出那张精美绝伦,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熟悉的脸庞。
楚泠琅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终于不用再克制自己,狠狠地抱住了风霁白。
“我好想你,对不起我骗了你。”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带来不真实的感触,又仿佛从梦中的云端,轻洒洒飘落在了令人安心的实地。
风霁白闭眼,眉宇间的因为忧愁而产生的一道纹路,此时也不知觉地展开,本来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说,满腹的委屈和怨艾想要通通倾倒在这个男人身上。
但是她却愕然地发现,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坚毅的背竟然在轻微的颤抖……
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回抱住了楚泠琅。
……
“出了城,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泠琅面色虚弱狼狈,却轻佻一笑,言笑晏晏看着风霁白,“你确定要和我私奔吗?”
他们站在一条出城的关卡处,那是一个废弃了的关卡,楚泠琅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找到了这里,并且搬开了堵塞的杂物。
“在那座城里我们还有什么吗?一张通缉公文?”风霁白面不改色道,“哦,我忘了,你还有一个老婆。”
楚泠琅的神色一顿,恍若雷击,他半晌讨好般用一只手攥着风霁白的手心,另一只手向天指的高高的:
“我发誓,我没有碰她一根头发!”
旋即他又委委屈屈道:“真是巨冤!我从烈山上醒来后,有那么几天玄玄乎乎的,被迫塞进了洞房,真的是被迫的!没想到雨霏霏的女疯子的力气那么大,我被塞到床上,那个什么什么郡主一掀帕子,顿时就把我吓清醒了……”
他拼却了毕生的演技:“你是不知道,那大花脸啊,一笑,那哗啦啦的白粉渣渣就掉我脸上了……”
“阿白,”楚泠琅扭扭捏捏软声软气道,“为夫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
风霁白瞪大了双眼,无语凝噎。
“那那后来呢……?”她颤声道,“我还睡了好几天的柴房!”
“坚持演戏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你是不知道雨霏霏有多恐怖,趁着我不清醒的那几天,把我布置在京城的人手给覆灭了个底儿光!当时我一看到你回来了,魂都快吓掉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风霁白听得头昏脑涨的,简直想照脸抽过去,可是没有等她动手,楚泠琅却拿出了一个东西。
他在怀里捏出来了一个细小的玩意,风霁白错愕地看着他。
楚泠琅展开那个东西,熟悉的红线在他的手心掌纹中蜿蜒垂下,然后他将它拿起,慢慢系回风霁白的颈上。
“这个……”
冰冰凉凉的小玉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带来沉甸甸的分量,楚泠琅系好后,拨弄了一下它。
“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像这个玉瓶一样,始终会回到你身边。”
他垂下眼睫,声音轻若缥缈,却一字一字敲进了风霁白的心里。
“所以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不要放弃我。”楚泠琅握住了风霁白的手,眼底竟然露出了一丝乞求,像溺水之人攥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又像奔袭千里的旅人看到的一点火光。
“好吗?”
——好
风霁白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梗塞了喉咙。
“……我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好久好久后,风霁白终于含混说了一句意味不明,但是楚泠琅却立刻明白过来的话。
两个人隔着湿透的衣衫紧紧相拥,分享胸口处那唯一跳动的温暖。
“但是……”风霁白抬起头,忧虑地皱起眉心,“到底是谁?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
还有流月失踪那一事,从那张纸条看来,背后有个隐隐约约的巨大势力在暗处窥探着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的棋要怎么走。
“先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赶快出城,按照御林军的速度,即使有苏清修挡了一会儿,这会子也很快就能摸到这里来了。“
楚泠琅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的手转过许多弯弯绕绕的小路通径,终于在踏过一片片低浅泽地后,到达了外城。
“……你的手怎么回事?”风霁白低下眼眸,看着楚泠琅右手腕那处被河水冲刷过后显露出来的狰狞痕迹。
楚泠琅抿了抿了唇,使劲挤出一个淡淡却掩饰不了苦涩的微笑。
“我可能活不长了,记得我说过灭情蛊发作后只能再活三个月吗?这的‘多亏’了雨霏霏,她又为我延长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我要把你安排妥当。”
“我不会让你死的。”风霁白摇了摇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木匣,她很庆幸今日因为一些顾虑,而又从眠柳那取回了蛊衣。
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鳞片,心里忽然闪现了任羽锋那带血的身影,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至少得当面道谢啊。
“这个是……!”楚泠琅睁大了眼眸,瞬间意识到了这里面的是什么!
“你以为我这段时候是在京城外游山玩水吗?”风霁白淡淡一笑,捏起一片鳞甲,端详片刻。
“眠柳说应该磨成粉然后服下,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得安顿下来。”风霁白抬头看着楚泠琅,眼中有些活泼的色彩,“所以你现在的小命还在我手里呢。”
楚泠琅宠溺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
“为夫什么都是你的。”
……
“这是什么?”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堪称潦倒混乱之极的画面。
楚泠琅和风霁白费劲气力,终于达到了城外,而在那里,却看到了一片极为骇人的场景。
荒芜的墙角下,歪歪扭扭躺着无数病歪歪的人,他们面黄肌瘦,几乎不似人类,向每一个路过的人伸出骷髅般的手,苦苦乞求着一些生机。
若只是乞讨的人,那么每个城里都会有一些,但是此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极为巨量的难民。
数不尽的人,数不尽的哀求,而远处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那是源源不断的涌过来的难民。
风霁白猛然看向远处的城门处,原本开放的城门,在这白日里,却如铁通一般紧闭着,连站哨的士兵都没有。
这里可是皇城啊,距离皇城一步之遥的地方,竟然是人间最惨烈的地狱。
“……是瘟疫。”楚泠琅探下身子,在观察了一个将死的老人之后,不可置信的说。
“完全没有……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在京城的数日,竟没有听到一丝一毫有关爆发瘟疫的消息,整个皇城上下,被瞒的滴水不漏。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听哪个?”楚泠琅故作轻松,却又更拉进了风霁白道。
“……”
“好消息是,不会有人来追捕我们啦。”他眯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城门,讥诮道,“坏消息是,我们也走不得了,皇城外尚且得不到控制,那么近郊的几座城,更是早已沦陷。”
刚从狼爪中脱出,却又身陷入真实的地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