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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琴袖与理王共枕而眠。
二人絮絮说了些宫里的事以及朝廷上自己人的安排,随后便说起过几日钱皇后将邀请王妃陈氏还有琴袖入宫聚会的事。
这次宴会一则为了庆祝今上独生女鸣珮公主的生辰,二则也是庆贺理王回京、一家团圆。
“贺礼预备妥当了,皇后喜欢文章诗词,琴袖你写好了没有?”
琴袖笑道:“早备好了,写了三篇贺诗、一篇贺文。”
理王道:“你的手笔一定不差的。”
琴袖道:“王爷,前些日子妾命杭梦苏试探了一下杨兆符,他是内阁首辅,若能为我所用,在王爷继位之事上必有助益。”
理王一下来了兴致,忙问:“杨兆符怎么说?”
“可惜杨兆符并不看王爷继位,他说王爷太过正直清白,担心王爷当了皇上他没有好日子过呢!”
“这真是个奸诈小人!若孤继位,一定先杀了他。”
琴袖忙道:“王爷先不要冲动,你看他仍在贿赂许王,可见朝廷大臣仍倾向站在许王一边,王爷要静等我们的人安插在朝中要职上,一举抓住许王的错处,让他在皇上面前颜面丧尽失去信任。”
“你说说看,怎么做,孤都听你的。”
琴袖想了想道:“太后娘娘虽然孤锁深宫,但近年来颇也能走动了。皇上待她不像以前那般恶劣,故而她在宫中给我们许多消息。”
“母后怎么说呢?”
“皇上有个信任的道士叫做吕吉用,献给皇上一种丹药,说是吃了长生不老。皇上吃后一夜……”
理王看她脸红,把她抱在怀中笑骂:“你臊什么?你我还没做过那事么?”
琴袖一拍理王的胳膊骂道:“呸!你就在这里使坏!”
“我现在使坏你也奈何不得我!”理王说完便要亲她,琴袖忙道:“行了,先让我说完。”理王悻悻地移开了些问:“皇上如此,恐怕吃坏身体。唐朝的孙思邈早说丹药伤身,今日竟还看不透这一层。”
琴袖笑道:“谁能比王爷见多识广,这两年经历这么丰富,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们王爷竟吃了这么多苦。”
理王道:“也是靠你才撑下来的,没有你,我睡也睡不踏实。”
琴袖心中虽然窃喜,脸上却只是一层淡淡的粉红,忽然说道:“哎!若是哪天能揭发许王派吕吉用伤害龙体之事就好了。”
“皇上信道,孤恐怕难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会有办法的。”她说完,理王便一手抚上她的脸颊道:“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什么可以?”琴袖嗔骂道,理王便笑道:“还能做什么?”说着上了她的身,共度春宵。
春宵一刻,二人都已累了,合眼睡去,只是才小睡了一刻,理王便偷偷睁开了眼睛。
他见琴袖鼻翼翕动,似乎睡踏实了,理王悄悄推了推她,见没醒便从床头挂着的一个茄袋中掏出一块小小锦帕。
这锦帕浮香幽幽,正是朱嫣容手笔。他借着一缕月光将那手帕放在掌心来回观看,忽然不顾寒冷,下床披了一件玄色的披风就往外走去。
他方悄悄合拢了房门,琴袖的眼睛就睁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理王漫步到了花园,寒蝉凄切,月色清辉,朗照花园之中更显可爱非常。忽然间那群芳之中,站着一个姑娘,眉眼之间,闪动泪痕,那满头乌丝,借着湖光月色,竟像是漫天星辰洒在她那长发之上。
百花丛中,崇光朗照,流光溢彩,只见她朱唇微启,对月吟唱: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嫣容,你的月光竟欲照谁呢?”
朱嫣容缓缓转身,那清丽美好的面貌使人惊讶。理王一时怔了一怔,忽然冲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道:“嫣容是月,孤是星辰。”
朱嫣容却将他轻轻推开道:“王爷,天这样冷,您跑出来该冻坏了。”
理王却握住她的手搓了搓,有一丝寒,便道:“你看看你的手,还说我冻坏了!你在这里等我等了多久。”
朱嫣容一听,脸上便泛起红晕道:“不久,才来的。”
“莫不是与孤心有灵犀?孤方才想到你,就到这里来看你。”
于是二人相拥,默默无言。
他们不知,在身后不远处,琴袖也提着一盏灯看着他们,一行清泪从她美好的脸颊划过,她悄悄回房却惊动了正在耳房歇息的花霰。
花霰见琴袖秉烛夜游,吓了一跳,胡乱套了一件衣服就开门出去问:“良媛大晚上的怎么出来了?”
一见她眸间涕泪,更是惊道:“怎么了?”
琴袖看了她一眼,抹去泪痕道:“没怎么……”
“王爷呢?”
琴袖不答,只喟然叹曰:“从今以后,玉卿不在了。”
花霰急忙说:“良媛没事儿吧,王爷他当真负你么?”
琴袖强忍着一笑道:“我已经历多了,什么苦没吃过?没事儿的,我一个人过一会儿就好了。”琴袖三推四推才把花霰推到房中,她自己因怕胡思乱想,只悄悄去东院看了看孩子。
孩子虽已不小,因王爷疼爱也有两个褓母轮流伺候着,一点不出错。她走到雨生的房门前小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想是睡得踏实也便退了几步,终于没有叩门进去。
天色已晚,琴袖不知往何处而去,兜着兜着就到了上房,见里头烛光仍亮,便沮丧地走近了一些,门外值夜的下人一看萧良媛来了,慌忙上去迎道:“哎哟我的娘娘,您怎么大晚上到这里来了?王爷不在您房中吗?”
琴袖道:“怎么这里烛光仍亮,王妃娘娘还没睡么?”
那下人低头回道:“王妃娘娘方才起夜,一会儿就睡了。”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下人忙应去,不一会儿就请她进去。入房之中,陈氏忙怪:“我的妹妹!你这会儿怎么来了?王爷呢?”
陈氏问完,琴袖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往外涌出来。陈氏忙把她搂在怀中问道:“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
琴袖抽抽噎噎把今日之事一说,陈氏摸了摸她的肩膀道:“我早说要你提防她,你看看倒霉了吧!如今你防也防不住,也罢了,做人家小都得经历这么一遭,当初你来我也一样。”
琴袖靠在陈氏肩头道:“姐姐,我也不算不能容人的,但好比挨过这一刀才能懂事起来。只恨生是女人,又能怎么办呢!再聪明也拗不过他。”
陈氏唤她到自己床上,与她同睡。两个人经历患难也已推心置腹、无话不说,陈氏道:“女人嘛,总是千难万难,再要强,一辈子也只能守一个人罢了。你看看那宫里的皇后好过?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宫里的女人比我们王府还多呢。若是我们王爷真的有一日做了皇帝,你也拿他没辙了。”
琴袖却叹:“当初答应过他,要帮他夺取帝位的。”
“哎!还不如寻常百姓家,倒干净利落没这样多花头。”陈氏一摊手,帮琴袖盖了盖被子,“大晚上出来该冻着了吧,在我这里窝一窝,别去想这些事。姐姐我明日替你说说,厚光也该立王世子了,你便守着这个儿子,她们再得宠也比不过你。”
琴袖靠在陈氏肩头道:“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报恩呢!”
陈氏道:“我们是生死里出来的姐妹,你不要怕。若是她们敢借着恩宠压到你头上,我来替你出头,谅她们不敢怎样。就是你不回去,王爷回房了怎么办?”
琴袖闭起眼裹紧了被子道:“不去管他就是了,大概是去了朱昭训的房里吧。”
陈氏道:“你性子这样烈,那朱昭训便钻了空子,偶尔和婉一些,哪里有她的位置?”
琴袖撅嘴道:“我做不来那种样子,王爷错了就是错了,我就是要说,一味柔善阿谀奉承,不是光明磊落之所为。”
陈氏哈哈一笑,道:“你性子与我其实挺像,都犟得很。”
琴袖不答,陈氏转身一看,她竟因哭累了,顷刻睡着了。陈氏像是哄孩子一般边轻轻拍她的背,边叹道:“萧妹子若是个男人该有多好呢!不是她亏了世道,而是世道亏了她。”
次日一早,琴袖和陈氏同起梳洗,她们虽是妻妾尊卑分明,但琴袖地位卓然不同,无人敢指责什么。
早上用膳,温昭训早已起身在正房布菜。陈氏和琴袖一同上了膳桌,温昭训忙给二人请安,并说:“菜都齐了,娘娘、良媛慢用。”
陈氏看了一眼膳桌,招呼琴袖一起来吃,又一扬脖子对温昭训说:“你也吃吧。”
温昭训低头道:“是。”便在下座一个小膳桌上吃饭。
陈氏蹙眉问道:“朱昭训怎么没来?”
温昭训颔首说不知,忽然听闻下人来报说朱昭训来了。陈氏脸色一板叫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