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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少谦到底是慕少谦,即便内心再苦,内心再煎熬,面上依旧平淡温和,只是少了往日的潇洒淡然。
“我没事,我身子自己清楚!”
结果说完又咳嗽了一声。
程筠失笑,“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过来把脉。
慕少谦再也没推开她,静静地垂着眸,稍稍把身子对着程筠,不看她,而是看着她那只玉臂。
如凝脂,甚至晶莹剔透的发亮。
程筠把完脉眉头紧皱,“你受了内伤,又一直没治愈,引发伤风受寒,还有吐血症状!”
她脸色阴沉得下人,目光逼视慕少谦,“为何拖了这么久!”
慕少谦虚弱得哼笑一声,目光浅浅淡淡,像是清羽一般划过程筠的内心。
“我累了,就一直没费工夫,后来病下就更加不想动了。”
程筠不厌烦去说教别人,她不再多言,一掌推过去,慕少谦被她那股强劲的内力推的转身过去。
程筠利落坐上去,随后运转内力,双掌按在他背后,一团冰焰似的气流在慕少谦后背燃烧,那股冰焰在程筠掌下变火焰,被迫逼入他体内。
顿时他觉得体内被灌入一种热流,身体为之一振。
她再给他疗伤。
他救过她两次,她也救了他两次。
又想起那夜中秋,那夜抱着她,把她抵在墙上强吻,感觉是多么美妙。
也许,那将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慕少谦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阿筠…阿筠…..”
嘴里呢喃缱绻的始终是这个名字。
程筠眉眼酸痛,心里竟是难受得很。
她知道明日他将于王晗定亲。
心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
霎时内力不均匀,冰焰火焰交加冲入慕少谦体内,慕少谦一口血冲了出来。
“少谦!”
程筠大惊,一把抱住了他。
慕少谦倒在程筠怀里。
他虚弱地睁眼,竟是笑了,笑的那么温柔,笑的那么谲艳,像是骤然盛放的彼岸花。
“阿筠…..”
他说不出话来,这是第一次听她叫他“少谦….”
“少谦….少谦…”
真是美妙,动听,从她嘴里叫出来是如此让人怦然心动。
“你怎么样?”程筠连忙在他胸口点几处血脉。
“没事,真的没事….”
这样靠着她,死了也愿意。
如果他不是慕家长房嫡孙,他不是慕少谦,他多么想跟她山野田林一世逍遥。
程筠扶着他做起来,再给他探脉,情况更加不乐观。
她懊恼不已。
“你且歇歇,我给你扎针!”
如今只这个办法。
慕少谦靠在枕头上看着她忙碌,目光融融,问道:“阿筠,你准备怎么办?”
“你….愿意给他作妾吗?”
他眉如剑鞘,此刻却染上几许忧愁,像是山峰萦绕的青烟,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不会,我不会给任何人作妾!”程筠语气干脆利落,开始把医囊摆开,
慕少谦沉默了,一句话绝了所有人的念头。
倘若她愿意,他不惜去抢,
也早知道她不愿,他暗暗苦笑。
为了她放弃家族的一切,他就是个情场浪子了。
他有身为慕家长房嫡孙的责任,是个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慕少谦不是这样的人。
又或许终究爱她不够放弃一切。
是啊,或许真的是爱不够….
他冰冷地笑,任由程筠给他扎针。
收针之后,程筠以为他会昏睡一会,哪知他却醒了,目光清润,只是不太看她。
她不知道慕少谦只是尽量表现出随意,表现出与先前那样朋友般的交往。
“我找到我姐姐的下落了!”
程筠把一碗药端着给他。
慕少谦诧异,“在哪?”
“昭化寺?我不确定,当年绑架我姐姐的刺客临终交代的,他说把我姐姐送去了寺庙里,后又说了‘朝华’二字,可是我查了宫里的城坊图,根本没有朝华昭华这样字眼的寺院,我得大肆寻找。”
“你在宫里不方便,我帮你寻找!”慕少谦立马接话。
“好!”
“你姐姐大概长什么样?”
程筠微微凝眸,“她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慕少谦稍稍一愣,想起有一次发现她眼眸闪烁蓝光,难怪是亲姐妹。
“好,我知道了,我尽快在一个月内,把京城所以寺院寻遍!”
这是个大工程。
“多谢你!”程筠觉得自己欠慕少谦的很多。
慕少谦笑了,接过药喝下,都不觉得苦。
他久久握着那只碗不动。
程筠默坐一会道:“我该走了!”
一句话拨动了他的心弦,又是一阵血腥涌来。
他恐怕是真的中了毒,中了名叫“程筠”的情/蛊。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好,他甘之如饴。
这伤是好不了了!
慕少谦低着头在拨弄那只碗,程筠没看到他的脸色。
随后收拾医囊就离开了。
慕少谦次日起床了,他亲自穿上华服跟在媒人身后去了王家。
王晗内心是欣喜的,能嫁给慕少谦是她心底的夙愿。
她不要进宫。
她躲在屏风后,看着自己爹爹在跟慕少谦谈话。
再看慕少谦,风姿卓越,跟自己那被誉为世族冠冕的爹爹谈笑风生。
二人一个正襟跪坐,一个稍稍慵懒地靠在凭几上,竟是出奇的和谐。
天底下,只有他,只有他慕少谦能跟爹爹比肩,就是皇帝不行。
不嫁慕少谦,她还能嫁谁。
她含泪心满意足地回了后院。
慕少谦跟王慧纶从天文地理谈到人生百态。
却只口不提程筠。
二人心如明镜,谁也没捅破那层纸。
王慧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得到那丫头,但他知道慕少谦放弃了,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病好了吗?”
沉默许久后,王慧纶终于开口。
窗外东风潇潇,枯干迎着初六的朝阳越发遒劲,仿佛有绿意正要破皮而出。
“差不多了,还有些内伤。”慕少谦沉声回道。
王慧纶长长的哦了一声,“是庆山的错!”
伤了慕少谦,却没抓到程筠。
慕少谦动了动喉咙,却没说什么。
他现在是心病是情/蛊,不知道好不好得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让她受委屈,任何委屈都不会。”慕少谦微微垂眸,伸手握住那冰裂的青瓷杯。
这是他给王慧纶的承诺。
王慧纶淡淡看着他,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他,他不会惦记程筠,他会全力爱王晗。
“好!”
他淡声应道。
“那先告辞!”慕少谦俯身一拜。
王慧纶起身,慕少谦再拜方离开。
依照皇亲贵族的规矩,提亲后,得商议个合适的日子相看。
慕少谦一走,媒人就问王家的意思,王慧纶让她找后院的老夫人。
王晗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与几位儿媳在一起商量。
“嫁去慕家做宗妇是再好不过的事。”至少比皇宫里幸福多了。
“孩子,你应该见过慕家小侯爷,还要相看吗?”老夫人和蔼地摸着王晗的手背。
王晗乖巧地站在她身旁,面上红霞阵阵,“祖母,您别取笑孙女了,还是得相看的,不然别人都以为孙女急着嫁过去呢,孙女脸面往哪儿搁!”
“哈哈,哈哈哈!”一屋子人都被她逗笑了。
“我看你哪,是想单独跟人家说话吧!“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头。
“奶奶….“王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很少撒娇,此刻却跟个小孩子似的,赖在老夫人怀里,“奶奶,人家只是想考较考较慕小侯爷一些问题而已!”
她知道慕少谦定然回答出来的,不过是想让慕少谦知道,她嫁给他是自己深思熟虑的,这样慕少谦不会看轻了她。
“好好,看吧看吧!”
这个时候一个年纪大些的媳妇说道:“娘,四日后初十是个好日子,十全十美的,就让晗儿去相看吧!”
“好,你去安排!”
老夫人交代。
遂散了,老夫人又抱着最宠的小孙女王晗说了好一些话,无非是教她怎么相夫教子之类,王晗一一应下。
新年伊始,皇帝忙着祭祖拜庙,压根没什么时间回后宫,他也好长时间不见程筠。
不是不想,是觉得愧疚。
他知道自己母后派人一路杀程筠,结果程筠活着回来了。
他痛恨自己无能,痛恨自己现在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怕他见到程筠把持不住自己伤了她,伤了她的身,也伤了她的心。
可思念的神经在心底疯狂蔓延,忍了十日,他终于决定见程筠。
初八晚边,他陪着太后用了晚膳后,屏退下人,唯独剩下一个年纪轻轻被自己提拔上来的小太监,带着这个小灵子,一路来到了纳兰院。
骤然,高山流水的曲音飘入耳帘,慕容熙霎时心动,眉清目朗地踏入纳兰院的院子。
抬眼,看到厅堂内坐着一人。
一人一几一琴,她穿着一身白衣,独自抚琴。
慕容熙目光幽亮,
原来阿筠还会弹琴,这是第一次听她弹琴呢!
琴音时而缓如流水,时而急如奔马,纤手如行云流水,人琴合一。
他抬手,所有人退下,抬步迈入屋子,坐在了程筠对面。
“陛下…”
程筠一首收尾,将琴置于一旁,亲自给皇帝倒茶,一如既往,只是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冷。
“阿筠,琴音中似有悲苍之音,你还在难过么?”慕容熙目色含痛。
程筠含笑抬头,“陛下,这个世上没什么真的令我难过的事,一切不过云烟,我皆不在意。”她淡然一笑。
慕容熙痴痴盯着她,那俊美绝伦的面容冷漠地跟一面镜子似的,照出了他贪婪的心。
“阿筠,连我也不在乎么?”
程筠嗓子一涩,苦笑道:“陛下,我只能做臣子。”
“为何!”慕容熙陡然拔高了声音,样子有些狰狞。
他是皇帝,这世间竟然还有那么多他不能做主的事。
“你喜欢慕少谦,还是颜衍?”他忍不住抓住了程筠的胳膊,
那精致的眉眼近在咫尺,鲜唇红润,散发着娇艳欲滴的诱惑。
“难不成,难不成还是王慧纶!”慕容熙呼吸急促,忍不住咆哮。
前阵子那件事风言风语,不是没有闲话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竟是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惦记着他的阿筠,原本从来只属于他的阿筠。
忍不住眼泪双流,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苦苦呢喃,“阿筠,你别离开我好吗,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不离开我的…..阿筠你若不想为妃,我就让你做一辈子的掌事太监,后宫都归你管,阿筠,天下总有一天都归朕做主,朕不信朕护佑不了你!”
慕容熙把牙都咬碎了,嘴齿血腥。
“陛下,臣答应不了,臣也无法做自己的主,我之所以还留在宫中,是因为无处可去,等将来有处可去了,没准就会离开了!”
她是自由的,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奈何得了她。
慕容熙声泪俱下,咬破了唇。
次日一早乾慧长公主派人来请程筠去给慕少谦复查病情。
程筠请示了太后,就过去了。
不过她没有见到慕少谦,而是被直接带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抱着暖炉在休息,听到下人通报才睁开眼。
“微臣给长公主殿下请安!”程筠并不知道长公主对她生了嫌隙。
“坐吧!”
程筠依旧站着,只是站的更近一些。
长公主抱着暖手炉开口了,“程公公,我知道太后和陛下都很信任你,常常夸你会办事,所以有件事想请公公来办。”
程筠愕然,慕家千年宅门,管事的不说上千,也得上百,办事靠谱的数都数不过来,长公主虽然浑浑噩噩,可手底下必然能人多。
还能有什么事会需要程筠来办?
还真是蹊跷了。
“殿下,微臣不才,府宅内的事微臣办不了!”
“府外的事总行吧?”
长公主似乎有些不高兴。
程筠摸不准她什么意思,先前她跟她说话可不是这样的语气。
“殿下吩咐吧!”琢磨了下,只能如此开口。
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似鹰隼般审视着她,缓慢开口道:“后日是谦儿跟王家姑娘相看的日子,这种事虽然约定俗成,可也不好明目张胆,所以便想以小王爷和程公公的名义邀请少谦出去,故而希望程公公出面安排下,让少谦和王姑娘相看。”
让她安排慕少谦和王晗的相亲会?
程筠原本瓷白的面容霎时变得惨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