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左手还是右手

银色贝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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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吐了口气,有这样的同桌也好,以前唐梦烁,可从来都不会听课的。

    该死,我怎么又想起她了。

    我摇了摇脑袋。翻开课本,寻找着班主任所讲的那一页。我原先的成绩其实很好,年段前十水平,但那也是初中时候的事儿了,到了现在的高中,我也依然只有初中的水平,而且还忘得差不多了。

    在少管所的时候其实也有书可以读,但读的也不过是初中课程,而且我也没怎么去上那些课,因为都去读书了就不能把工作出来的东西变为减刑奖励了。

    相比较于读书,我在里面的时候更期待的是自由,早日从那个鬼地方出来。

    这节课是当天的最后一堂课,下课后我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便直接来到了宿舍楼。好在学校有宿舍,我也不用到外面去租房子住。

    班主任已经告知了我的宿舍号,我去舍管那儿领回了我的行李,便匆匆上楼去了。

    推开宿舍的大门,里头空空荡荡的,看来其他人还没有回来。我走到那唯一一处空出来的床位,快速的将我平常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放好,然后一脚把那大包踢到床底下去了。

    这时候,门外才隐隐传来了一些脚步声,还有一些谈论的声音:“咦?宿舍门咋开了?”

    随即结伴走进来了四五个人,都是和我同龄的学生,应该就是我的舍友无疑了。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是个光着膀子的粗汉,校服被他捆在腰间,见到我眼前顿时一亮,走过来说:“哟,是你啊?我们刚才还在猜新转来的学生会被分到哪个宿舍,原来是分到我们这儿啊。”

    这个人说话带着满脸的笑容,蛮热情的样子,看起来没有恶意。我自然也微笑着,对他说:“你好,我叫季南。”他们是我的舍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希望……真的能搞好关系吧……

    “我知道你叫季南,上课的时候你不都自我介绍过了嘛。”他一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爽朗的笑着:“我叫小强,是这个宿舍的宿舍长,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他拍着胸脯说着。

    从小到大,我见过叫小强的人不知道有过多少。还记得,第一天上初中的时候,班上那些见到我的同学也都是很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拍着我的肩膀和我说交个朋友。

    但到了后来,这朋友交着交着,就觉得我越来越好欺负,不管是对我说什么样话,还是拿我开怎样的玩笑,我都不生气,于是就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过分……

    我当时在想,朋友嘛,开个玩笑而已,我也别想多了。但到了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养成了习惯,骨子里就认为我开这种玩笑,你忍着,这是理所当然的。

    再到后来,他们也不当我是朋友了,而当我是一个买水买牌跑腿的小弟,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渐不屑。有一次我给帮一个同学跑腿买水时不小心买错了,他冷冷的飘过来一句:“草,这家伙这点屁事都做不好,废物东西。”

    所以到了后来,我成为了班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没事的时候成为别人发泄气愤的皮球,王宁这样的富二代自然不可能看得起我,所以当我动手打他的时候,他才会显得那么惊讶,那么生气。而唐梦烁更是像一只白天鹅一般将头仰得高高的,从不曾正眼看过我一次。

    曾经我在课本上看到一句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我后来想想,分明是: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

    我看着眼前这些满是笑容的学生,至少他们此时还是真心想跟我交个朋友。我心里暗暗发下誓言,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和当初一样的错误。

    “诶?你在想啥呢?咋不说话?”小强奇怪的看着我。

    我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噢……不好意思,我昨天没睡好,有点没精神。”我胡扯着。

    小强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随即他又分别给我介绍了剩下四个人:“那个最壮的,他叫林航。”然后又指了指边上一个小四眼:“他叫罗糟菜,你就这么叫他就行。”

    我有些懵,糟菜?这是啥名儿啊……

    舍友们都“嗤嗤”的笑了起来,我才知道,这应该是外号。不过那小四眼也没怎么在意,用脚一个个踹着他们的屁股……

    一个个介绍完,小强又表示带我们出去吃饭,我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确实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这时候,宿舍的大门再一次被一把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面色冷酷的少年,他不像小强他们一样热情,不仅没有搭理我,也没有搭理小强他们,直接就脱了鞋子一头栽在了自己的床上。

    我悄悄问小强:“这人是谁啊?”

    小强说:“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他叫刑宇,是我们学校的混混,和我们住了俩学期了,但平时不太搭理我们,跟我说的总共都不超过十句话。”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看来这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

    下了楼,私立一中的食堂很大,分为上下两层,一层是普通的自助食堂,大部分普通学生都会在这里吃饭。二层可以点菜,有包间,但也比较贵,一般只有比较有钱的学生才会在那吃饭。当然了,也有普通学生生日聚个会什么的选择在那里。

    看得出来小强他们都是普通学生,而我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我也不在乎,吃了三年少管所的牢饭,现在吃这些感觉就跟吃山珍海味差不多。

    等吃完了回到宿舍,已经是七点多了。走读生早就已经回家,只有住宿生,少许的穿着便衣在校园内闲逛。

    我不禁感慨这种日子的美好,校园生活本就是青春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对于我这种蹲过少管所的人来说,更加珍惜这样的时光。

    邢宇依旧躺在床上,连姿势都和刚刚我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忍不住想道,这家伙都不饿的么?都不用吃饭?

    邢宇很明显也没睡着,眼睛还微微睁着,只不过见我们进来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反而稍稍的将脑袋更转过去了。

    我不禁一阵苦笑,这个家伙似乎很难相处,脾气也很古怪。与他相较起来,小强他们反倒好说话的多。算了,这样的小混混我还是尽量带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吧,也没必要主动去跟他打招呼,反正现在认识了小强他们几个,上下学也不会太寂寞。

    又和小强他们说了一会笑,我尽量避着以前的毛病,说话也不再惯着他们了,他们开着我的玩笑,我也开着他们的玩笑,我希望我跟他们的发展不会再像我初中时候那样悲催。

    好久没有面对这样的笑容了,以前我哪有资格这样跟人平起平坐的聊天打趣?上一次那都还是初一时候的事儿了吧……

    我说过要改变,一点一点来吧。我希望,下一次见到初中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能够摇着头感叹一句:“你的变化好大。”那就够了。

    我们正聊得开心呢,却只听见宿舍的门又被推开了。哦不,准确的说应该说是被踹开的,“砰”的一声巨响震荡我的耳膜,我觉得这声音楼下应该都能听见。

    一个学生双手插着口袋走了进来,这学生虽然还穿着校服,但却是一身的痞气,额头上面的留海染成了棕黄色,耳朵上也是满满一排黑色的耳钉。

    我看到小强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有些慌张的神色,小四眼糟菜悄悄趴到我耳旁说道:“他叫马烈,也是我们学校的混子。”

    我问:“你们……为什么看起来都这么紧张?”

    糟菜说:“因为……”

    话还没说话,马烈就悠悠点了一根烟,先开口了:“到月底了,又该交份子钱了,自觉点,不要我亲自动手去翻。”

    我这才明白了,原来是来收保护费的。没想到这学校还有收保护费这种东西,不过他就一个人,而且长得并不算高也并不算壮,如果我们一起上的话,分分钟就可以把他按趴在地上。

    但是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强他们,他们早已一个个到床头拿钱去了。小强第一个攥着一叠零散钞票来到马烈的面前,露出掐媚的笑容:“烈哥,一百刚刚好,您拿着。”

    马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去收过糟菜的,其他人的,连身材最壮的林航在他面前也是深深低下了头唯唯诺诺,不敢吱半点声音。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邢宇,此时还是一动不动的,仿佛马烈没有进来一样。马烈也像是看不到邢宇,又或者是自动把他略过了,眼睛干脆都不曾看向他的床。

    我问了身边最近的一个人:“他为什么不用交?”

    那人说:“因为他们都是混子啊,虽然他们俩从未玩到一块,但在学校里当然也是互相给着面子了。”

    我隐隐握紧了拳头,如果是混子……就可以不用受人欺负了么?

    是了,马烈也是人,他也怕麻烦,他知道向邢宇收钱一定会引起冲突,邢宇是混子,比一般人脾气大,也不好惹。而我们……向我们这样普通的学生收钱,不会又任何麻烦,伸个手,张个嘴,就完事儿了。

    说到底,都一样是吃软怕硬。

    我心里有些挣扎,这钱真的要交么?如果我退这一步,他会不会得寸进尺,那岂不是和以前一样了?

    刚还想着我要改变,如果我就这么交了,那我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还是那样的懦弱,怕事……

    告老师?扯淡,任何一个上过学的人都知道。告诉老师,先别说有没有用,传出去立马就给人笑掉大牙。

    我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打啊!反抗啊!打他个逼崽子的,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顿,大不了就是打完架被老师一通数落,那又怎么样?以后就没有人敢轻易欺负我了!

    我的拳头微微有些发抖,要打人么?

    当初打王宁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发过抖,可能那时候真的被逼急眼了吧。而现在……我是清醒的,我真的敢么?

    我朝着身旁的桌案看去,上面正摆着一个铁制的保温杯,这个倒是可以当武器。

    而我也正好发现,床上的邢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脑袋侧了过来,正好正对着我,我与他四目相对,发现他正在直勾勾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很平淡,平淡到我看不出他这时在想什么。

    “喂,你的呢?”这时,马烈已经收完了其他人的钱,来到我的面前:“看你面生,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还是说,你想跟我活动一下筋骨?”

    他看着我的目光,满是玩味与不屑。我心跳得很快,快到我自己都能很清晰的听到,我左手边是床头,从那里我就可以拿到我藏在枕头底下的钱包;我右手边则是那张桌子,桌子上有我可以用的武器,那个铁制的保温杯……

    我的两只手都在颤抖,不知道究竟该伸出哪只手去。

    “喂,问你话呢。”马烈不满意的说道:“你是哑巴?还是说你没钱交?没钱交没关系,但是万一要是被我搜出来了,嘿嘿……”

    我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一滴汗已经从我的额头流了下来。而邢宇依旧也在看着我,平淡的眼睛一眨不眨。

    终于,我还是伸出了我的左手,掏到枕头后面翻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他。

    “切。”邢宇从鼻子里轻轻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又将身子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