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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来,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吧。
少年情窦初开,将那抹倩影当成了生命的全部。
他是那样眷恋着她,只要能看到她就开心。为了她甚至挑灯夜读,丝毫不敢让自己松懈一点。
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她的眼中,却只有另外一个人。
他有些绝望,有一次忍不住了,拽着她的衣襟,哀求:“师姐,不要走好不好?”
留在墨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洛英蹲下身,摸着他的头发。
“兰君好好的学本事,等师姐下回回来,要看到你比师兄们都厉害哟。”
他知道,她是骗他的,她的心中,早就被另一个男人给填满了。
然而望着那双如新月的眼睛,他却如同被蛊惑一样,还是点了头应下。
墨门中学的东西很杂,博大精深,诸位师兄们也都是选择其一种,终身苦学研究。然而兰君却对师父道:“我要学诡辩。”
只有这样,才能迅速的站在顶端,让师姐看见。
两年时光,终学有所成。
他整日都在盼着师姐能回来,却在欢欣雀跃中,盼来了已经病入膏肓的她。
她已经十分虚弱了,躺在墨门,身侧还有另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周行。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在看到师姐眼里甜蜜的笑时,他默默的收起了所有的敌意。
他知道,眼前少女所有的幸福,都是自己给不了的。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他会跟七师兄一样,终身不娶,选一山终老。
然而他却在无意间听到了匆匆赶回来的七师兄和师父的争执。
“那块儿晶石是给洛英续命的,必须将它取出来,不然洛英的性命不保!”
“可那石头现在在周行身上,取出来他的命就没了。”
“周行死不死的我管不着,可是小师妹的性命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你以为,我就没有想过吗?可是我一提,洛英就说若是周行死了,她也绝不独活!”
屋里的两个大男人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然后,师父的声音缓缓响起。
带着无限的疲惫。
“罢了,她原本便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些年来,你为她强行续命,已经有违天道。介琰,放下吧!”
“这件事,我并未同你师娘说,若是她知道,定会恨周行的。我想叫洛英至少在走之前这一段时间里,能活的快活一些。”
无尽的黑夜,兰君的双目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他暗自搜索,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的性命是师姐给的。
原本,师姐是可以不用死的。
鲜活的生命忽然变成这样,饶是谁也承受不住,兰君不止一次的去看洛英,看一眼,恨便深一层。
终于,在师姐央求着并成功的离开墨门时,他忍不住去求她了。
“师姐,留下来,七师兄会医好你的。”
洛英的面色惨白,笑容却十分美丽:“你好好的跟在爹身边学本事,我,我往后会回来检查的。”
兰君的眼泪滴落下来:“那你不许食言!”
你若是食言,我便要他给你陪葬!
“好!”
然而这一别,终身未能再见。
他偷了师父的书,墨门的至宝,成为了继七师兄之外,第二个被逐出师门的人。
他来到了卫国的朝歌。
“我有一宝,欲敬献卫王,得此宝者,得天下!”
十一岁的兰君,孱弱的身子披着一件白色袍子,仰着稚嫩的小脸,满面肃穆。
师姐,你食言了!
回忆至此,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在她坟前,自斟自酌。
“你食言了,师姐。”
老酒吃了几盅,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我终于完成了自己想要的,从今往后,再无挂念。师姐,我回来陪着你住,可好?”
他放要说话,便听到了耳侧有人的声音。
微微皱眉,而后快速走上前,将周行的袖子拽下来,而后露出了胳膊上那个已经愈合的伤疤。
他用刀快速的割开,掏出了里面的那块儿晶石。
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看了看那曾经埋在洛英胸口的东西。
攥紧之后,果断的丢给了身后的人。
“拿去吧。”
他垂下眼帘:“王上看见就知道了。”
“是。”
那黑衣人犹豫后,问道:“那上卿大人?”
“哈哈哈。”
兰君仰天一笑:“告诉王上,从此之后,世界上再无上卿。”
而后,用那匕首,狠狠的在自己脸上一划。
近乎妖艳的面庞,被一道从左到后,横贯满面的血粼粼口子破坏,看上去狰狞极了。
“兰小子,只想在墨山下,盖一个草棚,守着我的师姐,好好的过完余生。”
他不顾脸上的鲜血淋漓,单膝跪下,将地上滴着自己鲜血的泥土,从坟包上清楚干净。
“师姐爱干净,我每天要来替她打扫,早上带着露水的鲜花,她是最爱的。她总是嘴馋,一天缺了零嘴吃都不行......”
黑衣人望着眼前已经有些癫狂的少年,叹了口气,握着晶石,转身离去。
“师姐。”
他将脸贴在土上,温柔道:“往后,小子来陪你,好不好?”
她食言了,离开了他。那么,他便回来,陪在她的左右,从此再也不分离。
爱情之中,在意的那个人,总是付出的更多。
然而,他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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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华宫内,陈恒几欲昏死。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现在有事。
阿蛮还在生死线上,他若是这么软弱,谁来保护她。
他缓缓的走上前,脚下似乎有千斤重,然而他还是坚定的,向着她挪动脚步。
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已经有些冰冷了,让他的心再一次颤抖起来。
“阿蛮,阿蛮。”
他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发抖,然而她却好似太累了,真的睡着一样,紧闭双眼,不曾回答。
“阿蛮。”
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取暖,他深情而又忧伤的望着她的睡颜,心底的悲伤再一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时光一定一点的流逝,阿蛮的生命已经回天乏术。
“王上,还请节哀。”
他好似听不到了一样,就连身后孩子的啼哭声,都无动于衷。
帝后两人就这样,一个静静的躺着,一个神情的望着。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
“王上,王上!”
惊叫声划破了夜的寂静,一屋子人提心吊胆,觉得这人八成是不要命了。
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竟然还在这儿大喊大叫。
“王上,卫王说,他能救王后。”
陈恒的瞳孔一缩,而后,缓缓的转过了头。
大殿上,卫瑄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御医,又说明了用法,看着他离开之后,这才望着陈恒。
“你食言了。”
他开口便是这一句。
卫瑄的脸上肃穆,分不出喜怒。
“你并没有好好的照顾她,反而让她生命垂危,若非我知晓这件事,她的性命难保!”
“你明知道她的身子里面还有余毒,却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受孕。陈恒,这就是你当年信誓旦旦对我的承诺?”
他一句一句,犹如利剑,割在了他的心口。
片片凌迟。
他不该抱着侥幸的希望。
然而,在他看到阿蛮那欣喜的眼神时,因为有了孩子而激动的语无伦次时,他心软了。
还有一个不足以对外人道的秘密。
他觉得,她有了自己的骨血,此生,她便有了羁绊,再也不会离开。
爱情中的不自信,最终,险些葬送了她的生命。
“陈恒。”
卫瑄毫不客气:“你该知道,我来之日,便是要接她走之时。”
陈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抬头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将她强留在你身边,直至殒命?”
卫瑄冷言讥讽:“陈恒,当年我拱手相让,将她留在你身侧,可是你给她带来了什么?”
“美人,还是你们陈氏公室送来的。”
卫瑄一想起这个,就忍不住满面怒容。
“你这个做夫君的,竟然容忍你的宗族欺负到她头上去。她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却能给你安排了侍寝的美人?你知道她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吗?你竟然还有脸生气,陈恒,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卫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生生的在朝堂上破了真功。
那一日的不告而别,朝臣们都满面不解。只知道卫王快马加鞭,到了渭水。
隔着渭水汤汤,那一阵冷风,冷却了他的怒火。
他能如何?陈恒遵从了君子之约,他便不能不顾这份盟约。
纵然他卫瑄做了这个小人,然而她也未见得会跟自己一同离开。
“陈恒!”
卫瑄一字一句:“我!要!带!她!走!”
他嘴唇蠕动,刚要说话,便听到他果断道:”不管你答不答应,这次我一定要带她走。“
“她的命,是我给的!”
陈恒掩盖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很近。
然后,又颓然松开。
“先等她醒来吧,不然她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陈恒,你也就这点小心思了。”卫瑄冷笑:“你以为她醒来,还会舍得走?她是恨不得拼了自己的性命来生这个孩子的,会舍得离开?”
“然后呢?再被你们那些什么叔公舅公逼迫?”
“不会!”陈恒抬起头,急切道:“不会再有下回了。”
“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卫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这是作为晶石的叫唤,亦或者,你愿意叫她就此长眠在你们陈国?”
他笃定了,陈恒不敢同他赌。
虽然他并不会真的舍弃到阿蛮的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会将晶石拱手奉出。但是,至少他比陈恒更要有耐心一些。
果真,陈恒垂下眼帘,良久,吐出了个好字。
咬牙切齿,又心灰意冷至极。
御医很快便出来了。
埋进去的晶石已经开始挥发作用,她的身体开始不再出血。
人也平缓过来,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一时还醒不了。
“那么,我就把人带走了。”
陈恒静静的站在原地,一直到身侧有人过来,将小婴儿抱来。
“王上。”
他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襁褓里的孩子,已经熟睡。
它长的一点都不好看,红红的,皱巴巴的,跟只小猴子一样。
他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小婴儿扁了扁嘴,便要哭出来。
“王上抱抱他吧。”
稳婆道:“小王子喜欢父王呢,您看,他长的多像王后。”
像吗?
陈恒看着他的脸,忽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