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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扭成一团,忽然听到耳边甘冽如清泉的声音响起:“看来你的酒全醒了。”
阿蛮转过头,便对上了陈恒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知怎的手一抖,差点将洛英给推出去。
洛英的眼睛都直了。
少年红衣似火,映照的面庞白玉无瑕,鬓若刀裁,目如点漆,薄薄的唇轻抿着,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单单瞧着,就叫人直酥到骨头里。
“哎!”洛英撞了撞阿蛮,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陈恒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因为兴奋的声音都打颤:“莫非这就是那位赠你香云纱的情郎?”
阿蛮撞了她一下,脸都红了,低低道:“别胡说,不是他。”
却又在对上陈恒那饱有深意的笑容时,不禁想起齐婉华说的话。
醉酒的她,是被齐婉华从陈恒的瑶华殿里抱出来的.....
轰的一下,脸烧的更厉害了。
陈恒只见她微微抬起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犹如小刷子一样,刷在自己心间,痒痒的。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颦一笑,面若红云,到底有多迷人。
不过.....
陈恒好容易将自己胶着的目光移到旁边,转到一旁,微微一笑,客气而又疏离,清冷的声音似九天云霄缓缓落下,坠入玉盘清脆悦耳:
“洛英姑娘。”
“咦,你认识我?”洛英看他一下子就说出自己名字,欣喜万分,又在心头疑惑:此间少年,世间少有,这等容貌,若是见过,定不会忘。可我却丝毫想不起来了。
陈恒微微颔首:“陈恒,陈国人。数年前,曾与令尊大人有过数面之缘。”
洛英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磕磕巴巴:“你,你就是那位貌可倾城的陈王?”
说完之后,只顾自己兴奋,却没留意,陈恒眼中的笑意却渐渐消失殆尽。
从前都说陈君真绝色,我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已觉似镜花水月,美的失真。今日窥见真颜,果真叫人惊艳。
洛英犹在心中不自知,阿蛮却看出来陈恒逐渐冰凉的眸子,不禁伸手拽了拽好友的衣袖,打岔道:“方才你不是还说饿了吗?”
“哦,对。”洛英这才恍然大悟,她们两人一样,都是嘴馋的厉害。这会儿听了美事,顿感饥肠辘辘,好似饿了几日一般。
阿蛮心知陈恒向来不大喜欢与外人接触,这下她与洛英一处,他便没了借口。
果真,洛英想起还有一人时,客气问道:“陈王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出去?”
虽然猜测陈恒不会答应,不过阿蛮的心头还是忍不住突突直跳,手心也潮出一层汗。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抿着的薄唇,生怕他开口说个好字。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陈恒的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阿蛮顿时心生警惕,觉得不好。薄唇轻启,那话便已经流淌而出。
“你们去吧。”
阿蛮的心刚松下来,便听到接下来这一句。
“阿蛮性子小,不爱我与别的女子一同会面。”
堂堂陈王,居然说这种丧风辱己的话,还,笑的一脸宠溺。
洛英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
可陈恒的目光是那样坦荡,凤眸中除了阿蛮,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喂。”洛英窃笑:“阿蛮的话,你是应该听的,那我便不为难你了。”
陈恒恭顺的点头:“家有悍妻,多谢姑娘体恤。”
阿蛮这下再也听不下去,丢下一句:“你到底饿是不饿。”拽着洛英,急切切的夺门而逃。
陈恒的目光追随着她,久久没有散去。
一直到跑出了驿站,阿蛮才觉得背后那灼热的目光消散了些,天知道,一会儿再待下去他还会说些什么惊人的话来。
洛英挣脱她的手,插着腰,气喘吁吁:“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又没有坏人在后面追。”
他比坏人还可怕。
阿蛮心中道:你是不知道这人多恐怖,若是似齐睿那般,她完全可以冷着脸,不理睬便是。可面对陈恒,不知怎的,就是无法拒绝。好似他有一种魔力,能勾起你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面对他,总是事先败下阵来。
“不过,悍妻?”
洛英这会儿喘匀了气,绕着阿蛮转了一圈,目光探究,口中不断的啧啧啧。
阿蛮被这声音弄的心烦:“他胡说八道,你也信?”
“为何不信?”洛英瞪大了眼睛:“那可是陈王,陈王哎。”
“是又如何?还不过是跟天下普通男子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难不成,还比别人要多三头六臂出来吗?”
阿蛮不过心虚,声音大了些。岂料,洛英比她嗓门还大:“乖乖,你竟然这样说他?不行你现在去街头问问,可否愿意侍奉陈王?只怕他的一个眼神,都能倾倒街头女子一半。如今他亲口承认你乃悍妻,阿蛮,你这是要做陈后啊!”
她一惊一乍的,弄的阿蛮心头浮躁:“什么陈王陈后的,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走走走,还吃不吃豆花,去的晚了可没有了。”
洛英惦记着吃的,可也不耽误念叨:“陈后不打紧,可他是陈恒,天下绝色。我自幼走南闯北,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如他一般,却当真不曾再有第二。世人皆称卫瑄,陈恒两位不分伯仲。可如今看来,陈恒却是要略胜一筹的。”
这番话叫原本尚在心慌的阿蛮一下子沉静下来,尽量忍住自己内心的不快:“容貌又不代表一切,有人生来幸福,父母宠爱,子民呵护。有人命运坎坷,却依旧笑着前行,从不气馁。第一种人叫人羡慕,第二种却叫人钦佩。若选择的话,我更钦慕第二种人。”
这一番晦涩的话,只怕除了自己,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听明白了吧。
“是,第一种是命好,第二种是自己努力。不过,你说的这第一第二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阿蛮怎会将卫瑄的秘密说出?只有打着哈哈:“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对了,前面那颗老槐树下就是豆花,一会儿咱们一人吃一碗,留着肚子,我再带你吃别的去。”
少女的身影在亮如白昼的灯笼下格外显眼,墙角处,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目光胶着在洛英身上,久久,不能退散。
周行的脚步很是急促,不一会儿就到了卫瑄的寝殿外,长腿直接跨过门槛。进去后见卫瑄正低头研磨,面前铺着一卷竹简,上面写了零星字眼。
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叫他做出了几分缥缈姿态。
卫瑄手一顿,周行立刻清醒过来,单膝跪下:“公子,洛英姑娘现在也下榻在驿馆,与阿蛮姑娘共处一室。”
“她们两人要好,住一处也能说个体己话。”
周行垂头:“陈王今日一早去了驿馆。”
“表弟执着,对阿蛮,势在必得。”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周行不明白,明明自家公子也是喜欢阿蛮的,可是为何,却又甘心要将她拱手相让呢?
难道,将阿蛮让给陈王,陈王便能助公子一臂之力了?
若那样简单可好,但陈国一干老东西都不是吃素的,岂能叫公子这么占个大便宜。
再有,若是公子当真存了拉拢陈王的心思,又为何对阿蛮姑娘那般暧昧,甚至在宴会上惹怒陈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只能说,公子心思之深,实在不是他所能揣测的。
“周行。”
卫瑄忽然开口了。
“是。”
“我记得,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臣过了夏天的生日,就十七了。”
卫瑄手中一顿,轻叹:“都十七了啊。”
“你父亲和祖父,都是为了保护我卫国战死沙场。家中没人管着,竟然也没留意,十七岁,寻常人家跟你一样大的男子,恐怕家中孩子都三两个了。”
周行仿佛想到卫瑄要说什么一样,脖子一梗:“公子,周行一人过的自在,并不想身侧有人约束。”
“哦?”卫瑄轻笑,慢条斯理:“可若是那人,是洛英呢?”
周行一愣:“洛英?”
“是啊。”
卫瑄放下墨条,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擦拭手指,眉毛一挑:“那小丫头一直心悦于你,此次更是为了你挨了巨子的责罚。要知道,她可是老来女,备受宠爱,这一顿打,对旁人来说,不过寻常,可对性命堪忧的她来说,却是破天荒了。”
周行原本还在纠结,只觉得自己压根配不上洛英,又怕单纯的她卷入了这场风暴中,这才拒绝。却陡然听到卫瑄说挨打,紧接着又是性命堪忧,一下子愣在原地。
“性命,堪忧?”周行觉得自己脑子都抽到一处了:“可我瞧着她好端端的啊。”
“洛英生下来时,便十分孱弱,一岁那年更是大病一场,差点与亲人阴阳两隔。最后是介琰救了她,至于怎么救的,我却不知。不过之后她却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直到上回,在丛林中遇刺。”
“当时你药石无医,眼看就要撒手人寰,是她站了出来,说能救你。最后将你搬去一边,和阿蛮一起,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周行的心中震动不小。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洛英给的,却不知道原来她一直和公子一样,身子先天羸弱。救自己一命,不知她又付出了多少。可他却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她。
周行的脑中一会儿是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她噙着眼泪,泪水涟涟,一时间头疼欲裂,觉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可恨之人,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两巴掌,这样才能纾解心中的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