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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正值阳春四月,草长莺飞,桃花在枝头攒动,如火焰一般,遍布山野林间。
山脚下的小溪蜿蜒流过,横穿过了整个村庄。
一群妇人正在溪边浣衣,口中叽叽喳喳,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拉到了一处。
“你们可看到昨日来的那群贵人?听说是从中原来的,天哪,瞧那衣服,我真是一辈子都没瞧见过这样好的衣料。”
声音很快被另一人打断:“这算什么?你没瞧见为首的那个公子,皮肤竟然比缎子还要光滑细腻,书上说的君子如玉,总算是见识到了。”
“哟,您说的跟真的一样,可是摸到了?”
“去你的。”说君子如玉那位没好气:“我倒是想,不过他身后那几个侍卫,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我可不愿去冒险、”
语毕,又满脸陶醉:“不过,那气度,真是让人留念啊。”
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如玉,什么留念?”
说话的妇人一瞧,不禁乐了:“阿蛮,你来晚了,我们再说昨日见到的一位公子呢。”
被唤作阿蛮的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说什么好吃的,原来是男子。”
说到这儿,她索性坐在一旁未被水打湿的石头上,懒懒道:”秦婶,我饿了,想吃您做的桃花糕。”
她穿着一身粗布衫子,袖子搞好挽起,长腿一横,随意放在晒石台上,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泛着精光。
“你这孩子,是属狗的。”秦婶在身上蹭干手上的水,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递给她:“今年桃花开的格外好,我做的多,回去你给你师傅带一些。”
阿蛮意味深长:“哦~我还以为秦婶喜欢上那个如玉公子,不打算要我师父了呢。”
此地民风淳朴开放,一席话说的妇人们都笑起来,纷纷打趣,秦婶也开怀大笑,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还真跟那公子走了。”
阿蛮接过布包,将它安妥藏好之后,才上下打量眼前人,笑道:“秦婶现在也不老,一年一个最少能生十来个小崽子呢。”
说罢,脚底一溜便跑了,将妇人的笑骂声抛在身后。
阿蛮和师傅住在这碧山之上,山体陡峭,寻常人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时辰。只不过她自幼便跟师傅住在这山上,没事就爱跑下山去村子里面玩,脚程很快,才刚刚一个时辰,便已经到了山顶。
她怀揣着桃花糕,人才走在栅栏外,就开始嚷嚷:“师傅,秦婶看上一个如玉公子了。您再不抓点紧,她可跑去给人家生小崽子了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茅草屋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显然,是谁给呛着了。
可阿蛮却听出了一丝不对。
师傅今年已经三十了,声音不可能这么嫩,她一愣,脚步更快了些:“哟,咱们山上来客了?”
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总是忍不住跑去山脚下寻了别人玩去。这会儿见沉寂了一年的家里居然出现了别人,顿时好奇心大盛。
正要推门,忽然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两个身穿甲胄的威武汉子,一手挎大刀,另一只粗壮的手臂直接横在她面前,阻挡了去路。
阿蛮一愣,随即,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无碍,让她进来吧。”
那声音,如春风拂面,温柔的让人沉醉。
阿蛮尚在那柔情蜜意中无法自拔,就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哼哼,进来吧。”
抬头一看,正是介琰那张俊美的面庞,她这才醒悟过来,横在面前的双臂早已经收回,她有些奇怪,拽了拽师傅的衣袖:“你这次招来的人,有些奇怪。”
介琰乃名士。
何谓名士?年幼的阿蛮曾经奶声奶气的问过师傅。
介琰摸了摸山羊胡,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上可知天命,下可点山河。”
......
阿蛮看着四处漏风的房子,以及桌上已经凉透的鱼汤,觉得秦婶的眼光真奇怪。
等她再大一些,每年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人寻上山来,对介琰毕恭毕敬的样子让她产生了一丝自己师傅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样的错觉。可当日落黄昏,名士拿着筷子在铜锅里跟她抢为数不多的腊肉片时,阿蛮才感悟一切都是错觉。
“话少一些,没人当你是哑巴。”介琰没好气,,眼底却是满满的担忧:“平日里你不是要在山下玩一天嘛,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早。”
“还不是怕你饿死在山上。”她笑嘻嘻的捧着布包:“秦婶亲手做的哦!”
阿蛮尚且不知,师徒两人的互动,早日落入旁人眼中。
“原来是介琰先生的高徒,失敬失敬。”
阿蛮抬头,瞬间愣在了那里。
眼前男子一身月白华服,乌黑如墨长发用羊脂白玉簪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其余全部像缎子一样披散开来。
面冠如玉,远山眉,目若点漆,嘴角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特别是那双眼睛,如春日平静的湖面,可总有骚动的柳枝,忍不住轻抚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阿蛮凝望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什么给拨动了一下。
她以为,师傅就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了。
建安男子多黑瘦,像介琰这般,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的男子,饶是一山方士,也逃不过被村妇们爱慕的心思。
可今日,阿蛮才知道,什么是美。
男子似乎是习惯了一般,微微翘起唇角,温柔声音流出:“介琰先生的徒弟,可比先生有意思多了。”
介琰不动声色的站到阿蛮面前,将她的身姿都掩了去。恭敬却冷淡道:“公子客气。”
阿蛮只觉得眼前一黑,只能瞧见介琰不甚宽厚的背,急的她抓耳挠腮,脑袋拼命就要从师父身后往外探。可介琰就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她往左,他身子也往左,她往右,他身子也往右。等阿蛮跳起来一瞬间,介琰干脆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又扭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底的威胁让阿蛮瞬间老实了。
眼睛看不见了,可他的声音却柔软动听。
“先生客气,直接唤我卫瑄便是。”
介琰冷道:“公子乃卫国大夫,介琰不过是一闲野村夫,实在不敢逾距。”
卫瑄笑道:“在先生面前,这些世间虚名,都不值得一提。只是我方才说的,还请先生三思。”
阿蛮却在心中想:卫瑄,真是人如其名,再瞧瞧自己,若不是叫阿蛮,而是也叫什么玉,菲,会不会也能成为他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
正想着,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回神,这才发现,原来卫瑄已经走到了面前。
“不愧是先生高徒,真是位别致的姑娘。”
卫瑄身量比介琰要高,现在又走到她面前,阿蛮仰着头,脖子微酸。视线落下,便看到他领口处用金线绣的图样,复杂又不失贵气,再往下,腰间绶挂着两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圆环,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正打量着,忽然一个穿着曲裾的少女缓缓上前,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起一个朱红色漆盒。
卫瑄拿起来,递在阿蛮面前:“我乃一介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了这俗礼,姑娘家的礼物,我还是头一回送,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他眼底的柔情蜜意似乎要涌出来,将人给淹没了一般,世间任何女子瞧了,只怕都忍不住满腔欢喜。
而阿蛮此刻却傻傻的盯着他的手,如血般的漆盒,映照着那双手,如白玉一般。
手可真白啊!
阿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