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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慈半跪着,拿着那些箭,心想,若是能复原它们就好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胸臆之间热流一动,狂涛乍起,直泻而下,之前练过的逆行气流竟然自己催动起来,她猝不及防,被这热流冲击得胸肺剧痛,仿若被人抽冷子刺了一刀。眼前一黑。
一黑之后恢复正常,她再睁开眼,正准备弃了碎箭离开,忽觉不对。
低头一看,那箭的碎末不见了,她的掌中,是一支只缺了一点箭头的断箭。
铁慈盯着那断箭,一时心中震惊又茫然,敢情自己这是又开启了一项天赋之能?
以前都是自己运气倒逼,或者极险劣境才会主动激发气流逆行,难不成这还会自己进化,无险无灾,只凭一个念头就能实现梦想?
那想要个毁天灭地之能行不行?
铁慈闭上眼,默想了一下……嗯,我想把那个木师兄扔到舞雩池里面去。
再睁开眼,木师兄好端端站在那里冲她冷笑呢。
铁慈退而求其次,又拿起一些碎片,闭目凝神,然而片刻后再睁眼,碎片还是碎片。
铁慈叹了口气。
算了,这是玄学。
瞬移何尝不是来得莫名其妙,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握,生怕移到男澡堂去,到现在都不敢轻易使用。
还能指望复原就这么轻易地来了。
而且好像天赋之能开得越多,单项就越难精进。
这大概就是一种平衡,不然她岂不是要开天辟地。
相比之下,她倒宁愿只拥有一两项强大的能力,并轻松驾驭。
想着透视,瞬移,复原……铁慈心中隐隐掠过一个朦胧的想法——似乎在数百年前,大陆之上诸国林立之时,那几位著名女性传奇……
好像追根溯源下来,铁氏家族和那几位传奇似乎还有些血缘联系呢……
时间快要到了。
她起身,起身的时候顺势把那箭插到了自己的箭筒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箭筒里多了一支箭。
容蔚策马而来,递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她点点头。
容蔚目光一闪,两人策马交错而过。
同时扭身射箭,向着角落的一个箭靶。
木师兄眼底露出笑意。
早就看见他们就两支箭,凑上了也不够数,还不如自己认输。
咻咻两声,箭上靶。木师兄站起身,高声道:“你们的箭都射完了,比我们少……”
话音未落,铁慈一转身,向着他的方向拉弓。
海啸般的惊呼声中,她的弓上,赫然多了一支箭!
冷白色的箭尖对准了木师兄,他像被那箭钉在了额头,猛然跳了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哪来的箭……”
话音未落,铁慈一振臂,嗡声如震,箭离孤弦。
木师兄眼底不断旋转放大那森冷箭尖。
他下意识地向下一蹲。
“夺”一声轻响,面前一根木柱晃了晃,腾起细微烟尘。
木师兄站的位置紧靠围栏,铁慈一箭射在他面前围栏木柱上的靶子上。
烟尘簌簌落了他一头,木师兄蹲在那里,一瞬间恨不得永远不要站起来。
然而此刻却也无人注意他好不好意思站起来,无数的学生,哪怕并不喜欢铁慈,此刻也禁不住热血上涌,拍遍栏杆。
报数的学生大吼,“二百七十一箭!第一,平!”
木师兄霍然站起身,道:“不胜即为败!”
众人激动的情绪降了些,面面相觑。
虽然觉得他这么说很无耻,但是,自己的荷包也很重要啊。
众人把目光投向山长,山长闭目吃了一颗山楂,摇头轻轻叹息道:“这一届的学生,我很失望啊……”
众人惭愧地垂下头。
木师兄忽然笑了笑,他被暗讽了一顿,倒没什么火气,瞟一眼容蔚,道:“既然山长认为不胜也不算败,那我就让他们心服口服地认输便是,再比一场?”
平局再比一场也是应有之义,山长点了头。
众人议论纷纷。铁慈并不意外,她目光扫过人群,却看见童如石静静立在人群里,既不激动,也不意外,像生了无数浮萍的水,水下根蔓无数,风过也无微澜。
人来人往,转眼便将他淹没了。
两组对阵,大家都以为木师兄要选择原先那种方式,不想他道:“我们的人数不满,那几位还是得回来。否则不公平。”
众人想那几个不是你自己踢出去的?
过了一会,几人从林子里走出来。
都穿着一样的骑装,戴着面罩,还有盾牌挡住身形。
其余参加考试的人还在场上,出来的自然是那几个先前被踢走的人,众人显然都这么认为。
但铁慈眼眸一缩,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眼光一转,发现容蔚也在看那里,金丝面罩里的眼眸似乎弯了弯,然后他转过头。
那几个学生走到场边,举手示意要进去。说方才是忽然失足,这个不犯规,此刻休整好了,自然是要再次参加的。
铁慈看那几人上马,一手扣着缰绳,一手扣着马鞍,呼地一下蹿起老高,再落到马背上。
有人咦了一声,道:“这上马姿势忽然长进了!”
铁慈目光一闪。
何止是长进了!
她可还是记得先前那几人上马的姿势的,虽不拖沓,但也没利落到这程度。
而且这几人上马姿势有点古怪,像是习惯了某种高度,蹿惯了,如今却不得不往下压压的感觉。
这说明他们往日惯常骑马,且骑的马十分高骏?
铁慈盯着那几人,慢慢抬起了头,正要开口,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缰绳。
她转头,隔着面罩看见容蔚带笑的眼睛。
容蔚轻声道:“嘘——”
铁慈面无表情地道:“这回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别说话。”容蔚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铁慈一向是个顺势而行顾全大局的性子,利益当前绝不会使小性。哪怕此刻看容蔚不顺眼,也不耽误她立即道:“成。”
容蔚正要道谢,就听她道:“那几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让他们混进去变数太大。如果我们输了,你依旧得给我优异,且将输的钱全赔给我。”
容蔚倒抽一口气:“壮士,您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谁说的?”铁慈正色道,“我吃烤锦鲤还给人背锅呢。”
容蔚无言以对,想想叶十八也算大度,明明认出了他,也没和他计较,还敢和他一起吃烀大鹅。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烀大鹅更好吃吗?
说得请他吃东西倒好像欠他情一般。
铁慈如果知道他此刻所想,大抵要说一句,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上位者必备本领之一。善于指鹿为马,变黑为白,逢人说话,舌粲莲花。端出礼贤下士的面孔,展露宽广博大的胸怀,尤其善于夸大自己的恩情和好处,手指缝里洒一点,必要说得如山之重,要人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从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还差得远呢。
容蔚最终道:“成!”
虽然有了保底,铁慈却也不愿招致太多事端,举手对山长道:“山长,他们添人,我们要减人。李植他们比过一轮,已经累了。他们那几人却是一直养精蓄锐,那可不公平。”
既然对方偷偷换人,来者不善,铁慈自然不愿意李植他们无辜受牵连。让李植崔轼卫瑄他们下来算了。
毕竟这回她不能再射靶上墙给李植他们提供方便了。
山长道:“你们人数少了,可支应得来?”
卫瑄扬着弓道:“我还行,十八,让我来。”
小圆脸也道:“我也不累!”
田武也道:“十八,咱不累,没事。”
李植垂着眼,道:“我碍手碍脚的,我退下好了。”
崔轼嘴唇蠕动,想说什么,看了铁慈一眼,也默默退了。
呼音忽然大步上前,道:“我来。”
如此,九人对十人,倒也不算悬殊,山长便允了。
一声铃响,两队同时入场。
为了避免碰撞,两边各从一处入口,铁慈悄声对同伴们道:“对方行事霸道,咱们选好一部分靶子,划定一个圈,就在那个圈子活动,不让对方跨入咱们圈子,不和对方纠缠,速战速决。”
众人都点头,避免冲突是最好的办法。
铁慈划定的阵型,大家互相错开,一方有问题,另一方能立即支援,为了辨明队友,所有人的头上束了红布。
木师兄那边则在胳膊上绑了白布,木师兄一边绑一边轻笑道:“给你们先戴个白。”
铁慈微笑,答:“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在庆贺喜得贵子。”
被骂成儿子的木师兄冷笑一声,对她晃了晃弓箭,转头入场。
铁慈等人则拨转马头,从另一边驰入场中,为了赶时间并错开人流,铁慈让田武卫瑄卫瑆小圆脸先拨马而入,给了他们最快的马,驰骋之中就择靶而射。
田武骑射之术在学生中算是不错,最先一轮快驰,唰唰唰已经有几箭上靶,众人正在鼓掌,对方已经入场,竟没有射自己的靶子,直奔铁慈这边而来。
铁慈喝:“小心!”
然而那边快马若卷风,卷得沙尘四射,狠狠冲向田武卫瑄等人,一时众人谁也看不清,只听见沙尘里哎哟大叫,田武大叫,“谁摘了我的箭筒!”随即轰然巨响,一匹偌大的马生生被撞出去,在沙地上四脚朝天滑了好远,险些撞上随后跟上的呼音,呼音在马上探身伸手,随马一同滚出去的卫瑄借力跳起,唰地上了呼音马背,她似被挑起了真火,竟抬脚飞跃上了马头,背后弓箭一摘,居高临下,对着那未散烟尘里便是一箭。
一片茫茫里似能看见箭头摩擦金属火光一闪,有人大叫,然后便是肉搏声响,伴随着田武的怒喝:“叫你摘我箭筒!叫你摘我箭筒!”两人厮打着滚出沙尘,却是田武和对方一人,那人臂上着了一箭,鲜血染红了白布,孝是戴不成了,看田武那架势,八成还想他自己给自己戴孝。
然而那人哪怕被卫瑄射伤,被田武仗着体重压着打,依旧一甩手,将手上抢来的田武的箭筒和自己的箭筒,一起甩给了木师兄!
这一切都只是须臾间发生的事,场外的看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跟不上这疯批的节奏。铁慈和容蔚已经超越队形先后赶到,铁慈伸手便抓起那人,准备狠狠砸出去,反正他已经犯规,自己亲自罚他下场!
但是容蔚竟然比她还快一步,铁慈只看见黑色护臂一闪,容蔚已经扼住了那人的咽喉,修长洁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收,铁慈清晰地听见对方喉骨发出一声瘆人的“格格”之声。
她一惊,疾声道:“容先生!此处不可下杀手!”
一侧头,正看见容蔚轮廓清晰的侧面,眉斜飞,唇微抿,眼神酷厉,嘴角却似笑非笑,杀气凛冽却又魅气横生。
他一动不动,手指也如铁铸,铁慈觉得仿若过了很长一霎,才看见他手指微微一松,轻声嗤笑道:“哦,习惯了。”
随即他微微松开的五指向下一滑,噗嗤一声插入了对方的肩井,在对方惨呼声中,反手一甩。
对方偌大的身躯彷如破麻袋般被他甩出,几滴血溅落他和铁慈颊侧,铁慈隐约似看见对方肩上透光,随即那人砰地一声落地又弹起,重重砸在人群里。
就在这刹那间,容蔚把人给废了。
然后容蔚抬头,隔着溅开的血雾和烟尘,和高踞马上的木师兄对望。
空气中似有火花溅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