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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跳跃,光影重重,夏坐在凳子上歪头看着极无双,她没想过堂堂一宫之主、一位几乎已经具备睥睨天下之力的隐藏君王,竟会如此不胜酒力。
同时,她也知道,极无双如今真的求才若渴,否则,他完全可以用冥源抗衡烈酒的酒性,让自己可以始终维持清醒,不必醉得如此深沉。
想到这里,夏就觉得自己不太厚道,可不厚道也不是没法子的,如果你面对的是兔子,自然可以手下留情,温柔以待;但如果你面对的是豺狼,就只能比它更狡猾更凶残,才能冲出一条血路。
她现在就准备走这条路,只是面前的豺狼她不敢动,她看见那极无双棱角分明的脸上,已经合上的眼睛还在微微转动,看来他只在浅眠,如果她有什么轻举妄动,极无双一定会马上醒来,到时今晚的计划就泡汤了。
夏定了定心神,学极无双的召唤手段叫来了纡密使。
“宫主,怎么了?”
纡密使见到醉倒的极无双,眼底的愕然可想而知,但他的语调还是殊为平静,夏心想,这或许就是极无双最为欣赏他的一点——处变不惊,在整个幽水潭中,纡密使是她见过最平静的一位使君,虽然她见过的使君寥寥无几,不过每位使君的性情都不尽相同,纡密使君算起来,该当是与幽冥宫主性情最为的相近的一位了吧。
所以,这离宫看守的任务,也是非他莫属。
她想的明白,纡密使君却不知道她打的主意,只是顿了顿,不解地问:“您让下官来做甚么呢?”
夏看了一眼幽冥宫主,道:“有劳使君将宫主送回宫中就寝啊。”
纡密使君看她说得如此天真,清咳了一声,向她抱拳道:“娘娘,不如就让宫主在这九尺斋房住下。”
夏指了指楼上:“你是说,要让宫主住这里,那我睡哪儿?”
纡密使君觉得这个问题真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白痴的问题,他刚刚都称呼她为娘娘了,她居然还不知道自己该睡哪里,解释起来,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他不是光密使君,府第中三妻四妾,想要怎样说话都可以随心所欲。
所幸夏终于还是注意到了称呼的问题,脸色微变:“慢着,你刚刚叫我什么?”
纡密使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回道:“夏娘娘,宫主今日临幸,明日娘娘必能回正宫侍寝,下官在此先恭喜娘娘。”
他说完话,抬脚就要离开,夏却抢先跨前一步拦住他:“你说什么?什么侍寝,什么娘娘,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你别想离开!”
纡密使君好意道:“娘娘难道不知,在这离宫居住的,都是惹怒了宫主而被贬出宫的妃嫔?”
九尺斋房外面,那些形容凄惨的女子模样又在她脑海浮现出来,夏装作很吃惊地问:“是吗?”
纡密使君这时嘴角微微有些上扬:“您白天不是见过了吗?”
夏眼珠略斜,又马上恢复原状:“不错,她们是有提到自己是嫔妃的身份,我还以为她们在开玩笑,水哥儿真是的,连这种事情都要跟上级汇报,果真是该罚。”
纡密使君的眼神里带着嘲弄,语气却还是一如往常:“夏娘娘,您白天不是听她们说故事听得很认真么,下官在旁边看娘娘应该是相信的吧。”
夏神色一凛,不出她所料,纡密使果然一直窥伺在旁,但他为什么不直接出来将那些嫔妃赶走,反而让她听完了大部分的故事,她却无法得知,或许因为自信吧,看他竟能镇压住一众后宫嫔妃,本事应该不小,只不过,若是把她也当做那些后宫嫔妃,夏绮莉不得不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这个……可能纡密使你不是那么清楚,我不是娘娘,只是宫主看我一个女子不方便,特准我到这里休养。”
她竭力解释着,纡密使摆了摆手:“是宫主亲自下的诏书,娘娘莫非还没有见到吗?宫主已经封娘娘为夏娘娘了,依下官所见,幽冥宫正妃之位悬空已久,宫主似乎有意立夏娘娘为正……”
夏眉毛一挑:“如果你不是在开玩笑,我想……”她本来想给纡密使点颜色看看,眼珠一转,忽然道:“你看宫主这么醉,我一向不会伺候别人,怕今晚让宫主不适,你今晚暂且将宫主带走,改日宫主想再来也可以,不是吗?“
纡密使不太懂她的意思,她强笑了一下,继续道:“我们人界有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纡密使这回听懂了,她似乎在玩一个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明知这个把戏对宫主不会有什么效果,纡密使君仍是配合地道:“下官明白了,谨遵娘娘之命。”
他说完,果真去扶起了醉酒的幽冥宫主,垂头对夏道:“希望娘娘记得下官今日之事,祝娘娘早入正宫!”
在夏厌恶的眼神中,他将极无双背出了九尺斋房,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夏揩了揩额头的大汗,快步走到花园中,打起一声唿哨。
唿哨响过,花园外面的隔离屏障后又出现了日间的那些鬼妃嫔,夏张开五指,用了少许源能就将屏障打开,数十鬼妃争先恐后挤了进来,齐齐涌到她的面前,其中一个歪起头,张着血淋淋的嘴跟她说话:“原来你是宫主的新宠?”
它说话的时候,手上的指甲疯长,五根长长的指甲一下子就伸到了夏的面前:“你真的会那么好心,放我们离开?”
夏伸出一指,轻轻松松挡下了它的攻击,眼神淡然而坚决地道:“你们说,你们都是被极无双掳到这里来练功的,将你们折磨殆尽之后,极无双就像扔大型垃圾一样将你们丢到这离宫来,是吗?”
它血红的眼睛瞪得很大:“不错,就算你是宫主的宠妃,也没有资格放我们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也不过是他的玩物,他玩腻了就会把你和我们锁在这里,所以,你不要妄想他会听你的了。”
夏微微笑了笑,笑中带了怜悯:“我没想过他会听我的,我要做什么事,也无需得到任何人同意,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就进到这个酒壶中来。”
她摊开手,掌中一只看似普通的白瓷玉瓶,众鬼妃相互看着,没有谁肯踏出第一步,夏叹了口气:“你们自己不愿走,任谁也奈何不了你们,这个决定终究还得你们自己做,顺便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今晚才知道极无双竟趁我昏迷,胡乱给我安了妃嫔的名头,我本是来寻人的,无意在此久留,即便寻人不成,我也不想丢了自己,所以今晚我就会离开,你们如果不走,那就再没有第二个机会了。”
她说得鬼妃们很动心,有几个终于试着向她手里的酒壶挪去,她的酒壶原也没有什么特别,那是纡密使拿来的酒壶,但上面沾有极无双的冥源,夏趁机将那冥源烧成了可供通行的标志,不出意外她逃脱应该不难。
有了前几名的带头,其它鬼妃也纷纷朝夏的酒壶靠近,最后连最不信任夏的长爪鬼妃也收了鬼爪,飞入小酒瓶中,夏长出一口气,将酒瓶子在腰间挂好,正要出发,只听园门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