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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佑一脸错愕。想了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游鹤轩!是!游鹤轩喜欢他,他也喜欢游鹤轩。不知道游鹤轩喜欢他的理由,而他喜欢游鹤轩的开端正是其对仡熊村捐赠物品。悲哀的是他背负着定时炸弹,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正因为如此,这一切才不为外人道,仡熊村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村民神色各异的表情,余文佑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闯入中世纪天主教堂的异教徒。这一种接近原始野蛮的场面,让他联想到了很不好的东西。很多年前,他也与人这样对峙过。爸爸死亡的那一年,抚恤金发下来的那一天,他躲在妈妈的身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就这样与伯父叔叔对峙着。他被伯父抢走了,她们输了;他又被爸爸的朋友抢回来了,她们赢了。余文佑感到了一股从心底生出的悲哀,即使他打算孤独终老也不容于世么?仅仅只是怀疑,甚至没有人来跟他谈过,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孤立了好几个月。突然想起黑板上自己认真一笔一划写下的板书,每一个字都透着认真;备课本上一行一行的字迹,每一个标点都没有敷衍。自问做支教老师,做到问心无愧。可即使是这样,竟然也没有取信于眼前任何一个人。他和游鹤轩暧.昧,也止于暧.昧,他不知道村民怎么联想的,但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接他进村的书记,余文佑的声音很冷:“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书记一脸尴尬,含含糊糊的说:“没什么,咳,就是要过年了,大家聚在一起说说怎么过……闲聊么,就乱上了。”
借口拙劣到现场没有一个人相信,但似乎是目前最好的理由了。书记挥挥手:“大家散了吧,过年的事儿下次再讨论。余老师先回去上课?”
就这样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有些mo不着头脑。可是现在要谁出头去直接谩骂余文佑,也没人愿意干。qiang打出头鸟一直是老百姓们所信任的教条,所以只能不做声。
余文佑知道原因后,五味陈杂,也不想说话,更没必要解释,扭头就走。村长看着他的背影哀叹,往死了得罪人家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书记服软村长不做声,不相干的人都纷纷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熊安民见众人要走,忽然心中一动,立刻跳了出来大喊:“那我外甥的事,就这样算了?”
还未走远的余文佑愣神,外甥?熊安民,熊远的大舅,又跟熊远有什么关系?
村长断喝一声:“闭嘴!”
“村长你别息事宁人,做了坏事不赔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书记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熊安民压根就是想讹诈,怒道:“胡说八道什么?人家照顾没爹的孩子还照顾错了?再胡说今年没你家的年货!”
余文佑气乐了:“熊安民,我做了什么坏事?我竟不知道好好教书几个月,惹着你们什么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一起说说吧。”
书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熊安民道:“少装蒜!你给我赔钱!不然我就去教委告你弄我外甥,看教委开不开除你!”熊安民想的很美,游鹤轩有钱,随便诈点出来,都够他们发财了。他们那些单位上的人最怕开除,谁舍得丢铁饭碗,不怕他不从!
余文佑简直觉得今天他脑子不够使了,硬是听不明白熊安民在说什么。熊晓莲忙拉住余文佑的袖子:“余老师,你别听那短命猪的!他想讹你钱,拿着熊远作由头。你别理他。”
余文佑才看到熊晓莲一身狼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刚才在坪里扭打的难道是熊晓莲?再看了看,另一个更狼狈的是熊安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熊安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妹妹,你别被他骗了!要不是心里有鬼,他对熊远那么好干什么?又是买衣服又是给腊肉还单独补课。当老师满打满算就那么点钱,凭什么养不相干的人?”
熊晓莲压根不接茬,一个眼神扫过去:“你也想吃一顿扁担?”
“靠!”熊安民骂了一句,“你傻啊?我当哥的还能害你不成?”
熊晓莲抄起扁担就打!论打架熊安民并不怕,但今天熊晓莲特别疯,他心里不免嘀咕难道病疯了?气势上一输,只能被追的抱头鼠窜。
余文佑料想没什么好事,看样子至少熊晓莲是护着他的,心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但心情始终没什么回转。今天估计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完全不想跟一帮流.氓纠缠。跟停下来的熊晓莲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压根懒的理熊安民背后的叫嚣。
事情当然是不了了之,仡熊村和余文佑之间陷入了僵持。余文佑在思考,他是否还应该留下,如果要申请调往别处,又该去哪里?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也许就要跟游鹤轩分开了吧?毕竟他的生意在这边。还有卓道南,更是比游鹤轩没有自由。熊远谁来照顾呢?苦笑,没想到他孑然一身的人,也会有了顾忌。
村长和书记在闹出事情后就开始后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好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余文佑停了所有的额外补课,下了课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日常用品自有熊晓莲帮忙处理,他无须跟任何人打交道。书记尤其难过,他一辈子见识了不少,负责如余文佑的老师还是生平仅见,光免费补课一条,四里八乡就没见过。可不管他怎么难过,余文佑都不打算搭理他们家了。在熊晓莲之前,余文佑最信任的就是书记一家,可事到临头愿意替他出头的仅仅只有一个病弱的女人。平日爽朗的熊大竟一言不发。他理解熊大的顾虑,可是来说一声来谈一次会死么?几个月的真诚相待,换来的仅仅是欲言又止。除了天性凉薄,再也找不出其它形容词。
游鹤轩知道后有心帮忙,说花点钱调到县里算了。可是余文佑拒绝了。虽是绯闻,可无风不起浪,可见平常他们两个是过了。要是打算谈恋爱,过了就过了,鬼地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但既然不打算在一起,就不要给游鹤轩希望。游鹤轩对他很好很好,可是他一丝回报都不能。一个善良能干的人,别耽误人家的时间了。这也是他暂时不打算离开的重要原因,得先断了游鹤轩的念头。
余文佑心里充满了遗憾,多年一个人行走,好不容易遇到同伴,却不能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就算在学校六个人一间的宿舍,他也始终没有结交朋友。心中有秘密,不习惯跟人共处一室,但每次游鹤轩来到他的客厅打地铺,隔着厚厚的木门,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何为陪伴。门外有一个人,他喜欢的人,早上起来拉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人气而不是冷风。游鹤轩睡着会轻轻打呼噜,有时候胡子拉碴。活的,温暖的,带着呼吸的……他开始有了对周末对假期的期盼,已经死掉的心又一点一点跳起来。才知道原来他对孤独的恐惧,已经深.入四肢百骸,为了不吓死自己,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到麻木。绚丽的梦该醒了,他是一个不详的人,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平静并不意味着河.蟹,村里闲言碎语没有断过,村长找了余文佑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余文佑又不是自虐狂,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对朋友的不舍并不能阻止他的决定。历经离丧,关键之处自然比普通人想的开。现在还呆着无非是有始有终,起码教完这个学期。再则要跟教委做申请。他不挑地方,唯一的要求是不去北方,怕冷。彩南省贫苦山区多了,抢手货从来就是他。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奴颜婢膝。读书人总有读书人的傲骨,犯不着伺候一帮没良心的人。
离开的迹象如此明显,熊晓莲心急如焚。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否则不会在年轻时栽上一个无法翻身的跟头。可是她已经陷入绝境,所有的脑细胞都开始运作。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所以药一定要吃下去;她也不想熊远辍学,那比她死了还可怕。不上学能有什么出息?虽然姓熊,却是外人,没有本家没有父母没有文化,这辈子还有指望?熊晓莲长长吁了口气,她们母子两个无法离开,那就必须把余文佑留下。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大事上习惯性找男人做主,她没有男人跟兄长也不是一路,就只能找唯一一个与她与余文佑都有交集的男人,那就是卓道南。
与此同时,仡熊村所属的县教委接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余文佑要求调离的书面申请,中规中矩;另一封就十分耐人寻味了,一样关于余文佑,却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三页a4纸打的满满当当,细数了余文佑所有的“罪证”,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猥.亵.男.童”。教委主任李振刚看完两封信,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糟了!要坏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