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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廉州,夏俊轻寄出的信夏家已经都到了。因为写着是华氏亲启,这封信便送到了华氏手里。
按理说华氏不是兰氏的正经婆婆,但是夏家无人,除了华氏也不知道该通知谁。
华氏对兰氏恨之入骨,眼下兰氏却写信跟她说,自己要再嫁。
“呸!这个水性女子!”华氏看完了信之后,对兰氏骂骂咧咧,全无以前的和蔼可亲。也是的,那时候的华氏风光无限,日子舒坦,做做表面功夫有个不可。现在却突然失势,只是个儿子入了大牢的病歪歪老妇人。
“老祖宗,您骂的谁呀?谁惹您生气了?”华氏身边的大丫鬟好奇问道。
“哼,想改嫁就嫁吧,夏家不屑挽留她。”华氏冷静下来想想,兰氏改嫁未必不是好事,于是很快就通知各位长老们,现在有这样的一件事发生。
长老们听说兰氏要改嫁,纷纷瞪大了眼,这怎么可以呢!
若是夏佑争真是死了,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夏佑争明明就还活着,这不行呀。
“六叔公,赶紧写信给佑争!”
“好好,我这就去写!”
六叔公写了一封信,急急忙忙叫人送去青阳县,要快!
在青阳县的夏佑争,两日后收到夏家写来的信件,看完之后夏佑争陷入沉默。
他知道兰氏心意已决,不会这么容易回头。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兰氏会这么快就选择改嫁。
跟随夏俊轻他们来到青阳那么久,夏佑争第一次登门拜访。
“嘿嘿,你来找老朽下棋,老朽十分欢迎,可是其他的嘛,就不欢迎了。”阴山居士出来迎接的夏佑争,把他带到自个的院子里喝茶下棋。
“居士,我不能失去沁如,请你帮帮我。”夏佑争用请求的目光看着阴山居士。
“哎哟,这个事我不好干涉呀,他们会怪我的。”阴山居士抽着烟斗,怜悯地看着夏佑争:“照我说呢,兰大妹子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又何必来纠缠她?她明摆着心里就没有你嘛!”
夏佑争摇头道:“我与她少年夫妻,情意相投,她心里怎么会没有我。只不过有也是恨我多些,只要她还恨我,就还有一线机会。”
阴山居士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样那么傻,那么讨人厌。
“老弟,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不爱你。”阴山居士也无奈了。
“你不懂。”夏佑争执拗地说道。
“哎?哎哟,好好好,我不懂,你懂。”阴山居士说:“随你怎么样,反正兰大妹子不会见你。”又说道:“还有啊,在你眼里,难道只有兰大妹子值得挽回?为何你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俊轻?”
夏佑争先是沉默,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实在被阴山居士看得没法,才说道:“他是公主的儿子,本来就不被期待。”对于夏佑争来说,他认为公主怀孕是罪魁祸首,若是没有那肚子里的孩子,公主不会这么执着。
“你,你怎能这么说,他是你的亲儿子!”阴山居士猛地听到这句话,气得咳嗽起来。
“所以我才告诉你,他是公主之子,我知道你会好生教导。”夏佑争这么说,似乎已经是仁至义尽。
“……”阴山居士对他简直无语:“夏佑争,你这般的人,难怪兰大妹子看不上你。她与你年少相爱,大概是不知道你是如此薄情之人。”
“我对沁如一心一意,何来薄情一说?难道要对每个人都留情,还叫做好?”夏佑争苦笑了一下,他的情意分不开去,若是夏俊轻是他和兰氏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不爱呢。
“哈哈哈,你真是可笑,既然你对兰大妹子一心一意,俊轻是怎么来的?”阴山居士套用夏俊轻的一句话,反问夏佑争。
“那是一个意外。”夏佑争说道:“在公主府的二十余年,我从未与公主同房。”
这个事情,之前阴山居士也听夏佑争说道过,那时候还感叹夏佑争憋屈来着:“哎,老弟,事已至此,没甚好说的。”
“不。”夏佑争请求道:“请居士帮我帮我,让我见一见沁如。”
阴山居士想了想:“那我只帮你传话,她见不见你另说。”
“谢谢居士。”只要他肯相帮就好了。
阴山居士来到兰氏院外,踌躇地走来走去,引得丫鬟们好奇极了:“居士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呀?来找夫人么?”
“额,你们夫人,现在有空没有?”
“有,奴婢进去与夫人说。”红英笑嘻嘻地去了。
等待片刻,兰氏笑着走出来。
“居士先生。”兰氏眼神带着疑惑道:“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额,兰大妹子,那个……”阴山居士向自己的院子里努努嘴说道:“有个人想见你,想必你也知道是谁。”
兰氏收敛笑容,平静地点头,除了夏佑争还能有谁。
“我与林药师已经交换了信物,成亲之事迫在眉睫,就不去见他了。”兰氏说道:“倒是可以给他一封请帖,到时候来喝喜酒。”
阴山居士愣了愣,然后摇头笑了,这下子夏佑争恐会郁闷死吧。
回去与夏佑争这么一说,果然见到夏佑争失魂落魄,甚至有点怒火。
“她果然是恨我,可怎能……”夏佑争以为,兰氏这样做是为了报复自己:“她怎么能这样糟践自己!”
阴山居士无语了:“这话不对吧,人家兰大妹子和那位药师是情投意合,可不是随便的。”
“你不懂的,我太了解她。”夏佑争说罢,坐在那儿一直沉默。
“哎,随你吧,你自便。”阴山居士看不过眼,提着鸟儿逛花园去了。
时隔一天之后,阴山居士偶然和兰氏说起夏佑争的话,引得兰氏笑了笑:“他这个人总是那样,以为自己能掌握所以,岂止根本不是那样。”
只怕夏佑争在计划假死的时候,就酌定了以后的发展,甚至连兰氏的反应都计算了进去。可惜她失算了,人是没法办预估的。
“嘿嘿,你与林药师准备得怎么样了?”
兰氏大大方方,倒也不见羞涩,平静道:“本来我是二嫁,不讲究这些。不过他家中讲究,已经下过聘书。”
“哦哦,林药师的家,也在青阳县?”
“嗯,不在城里,不过倒也不远。”兰氏说道,林药师家境不算富裕也不算贫穷,只是普通人家。这些年林药师自己学医的费用,都是自己攒的,开始赚钱之后,自己留大部分攒积起来,小部分定时送回家中。
“那你,岂不是要离开城里?”阴山居士担心道。
“那倒是不必,他说在附近买座宅子。”兰氏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跟儿子儿媳住得近即可。到时候林药师的家人来不来住,也无所谓。
“哦哦,那倒是不错的。”阴山居士点点头,林药师他见过。
“嗯。”兰氏唇边带着微笑,手里绣着一条手帕,看颜色是成婚用的。
兰氏加紧时间绣好,等林药师的新宅置办下来,婚期就差不错了。
林家下过三书六聘之后,与兰氏商定了婚期,要到明年二月二呢。
现在天气渐渐也冷了,年底事多忙碌,每个人都忙着手上的事情,赶紧收拾好了准备过年。
来到青阳县的第一个年,那是要好好过的。
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新任县令远道来上任,什么都没有带,这个年肯定缺这缺那。于是到了年下,陆陆续续就有人送礼上门。腊味、新米、油、鸡蛋,都是一些实在的东西。
“这都是百姓们的一番好意,咱们收下了,他们也高兴。”看着夏俊轻犹豫纠结的表情,阴山居士哈哈地笑开。
“哎,那就收下,谢谢他们的心意。”夏俊轻想着,努力做个好官回报百姓们。
蒋素桓在公社的事务,也快收尾了。这天最后一天,跟药师们齐聚,然后各自回家。
三个徒弟,跟着蒋素桓回来了,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
“他们跟着你回来干什么?莫不是想在咱们家过年?”夏俊轻探头看到蒋素桓身后的人,嘀嘀咕咕地说道。
“想什么呢,他们帮我拿东西的。”蒋素桓回头跟三个徒弟说:“来来,就放这里得了。”
“是,师傅。”三个弟子,仔细把东西都放好。
“这么多?”夏俊轻一看,有腊味、腐竹、咸菜、酸白菜……
“都是百姓们送的。”来到这里大半年,蒋素桓看过的病人不少,这些都是病人家属送来的,其中一些还分给了徒弟们。
想起徒弟们,蒋素桓回头跟他们笑道:“今天留下来吃饭,下午再回去。然后就明年才见面了!”
“嗯!”小伙子们洋溢着微笑。
年味儿越来越浓,这是兰氏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年,众人虽然为她欢喜,但是一想到以后要分开住,就十分舍不得呢。
“娘,您走了以后,要是桓儿生了宝宝,谁来照看呐?”夏俊轻开始担心起来。
兰氏说道:“到时候素桓生了,我就搬回来住。”
夏俊轻瞪大眼睛:“林药师许你搬吗?”
兰氏说道:“他若是不许,我就不嫁了。”
蒋素桓抿着嘴偷偷笑了笑,就算兰氏嫁给了林药师,很多事还是兰氏自己说了算,她可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人。
“还能这样?”夏俊轻被母亲刷新了三观。
“为何不能?”蒋素桓点点他的额头:“还有,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别老惦记着宝宝。”自从蒋素桓说过明年准备要一个的时候,夏俊轻三天来头就提这茬儿。
“就快过年了,过个几天就是明年了呢。”夏俊轻眨巴眨巴着眼睛,诚恳地看着蒋素桓。
“嗤,那你就等着呗。”蒋素桓索性不跟他掰扯。
“嗯,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总算快到了。”夏俊轻煞有介事,小眼神说不出的认真。
“……”蒋素桓服他,又觉得些许感动。
等到了真正过年那几天,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雪。这是往年不常见的,毕竟青阳县气候不算很冷。
不过就是一场小雪,天晴过后阳光明媚暖和。
他们这个年过得跟在廉州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没有亲戚可走,只不过多了一些同僚和朋友的走动。
等清闲下来,发现已经到了初五。
蒋素桓的三位徒弟集体来拜年,蒋素桓留下他们吃饭,听闻王朔不回家的,就安排王朔在自己家住了几天。
初十以后,基本各处都恢复了年前的运作,药师公社的人也多了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需要办公。”这天早晨天阴暗湿冷,蒋素桓窝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
身边是夏俊轻,抱着媳妇懒床睡回笼觉,一点儿都不想动弹。
“十五过后,也快了。”他叹气道:“日子过得真快。”之前还心心念念地盼着过年,怎知一转眼又到了十五。
“你是二月生的,很快就老一岁了。”蒋素桓捏捏夏俊轻的脸颊,这家伙过年来吃胖了不少。
“是呢。”夏俊轻郁闷,突然眼睛亮亮地问道:“有宝宝了吗?过年到现在,有十天了。”
“……”蒋素桓愣了愣,然后嗤笑了出来,亏他问的出口:“才十天而已。”其实蒋素桓在年前一个月就停了避子丸,而且喝了不少调理身体的药,现在差不多就是最佳时期。
“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夏俊轻自己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真的很期待。他抱住蒋素桓说道:“我这阵子有使不完的力气呢,咱们再来努力努力吧!”
“不行,这么冷的天。”蒋素桓裹紧被子,不愿意折腾。
“你放心,不会让你着凉的。”夏俊轻摸摸索索,果真仔细着不放冷风进来。
“那也不行,昨晚才做了。”蒋素桓缩了缩身体。
“以防万一啊,再添一次,好让他知道我们做父母的多么期盼。”夏俊轻煽情地道,紧跟着贴了过去。
“这真不是你的借口?”蒋素桓一脚将他踹了开去,不做就是不做。
“嘤……”夏俊轻被冷得,麻利儿滚回来,但是不敢动手动脚。
蒋素桓推推他说:“起床吧,我想吃炸丸子,你去看看有没有。”
“好。”蒋素桓要吃的东西,就算没有夏俊轻也会弄来,马上就起床说道:“那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天阴着阴着果然就下雨了,一直下到元宵节过后才放晴。
夏俊轻恢复每天到府衙办公,蒋素桓早就往返公社,而兰氏慢慢在准备自己的亲事。
一月二十号,发请帖。两边两家人各自发,夏俊轻这边邀请的人很多。
夏俊轻帮忙写帖子的时候,阴山居士在他旁边唠叨:“你娘说了,要给你父亲写一张。”
“啊?”夏俊轻傻眼,惊得写坏了一个字:“什么?要给他写帖子?我娘何时说过?”
“喏,不信你去问她。”阴山居士朝兰氏那边努努嘴。
夏俊轻信以为真,就真的去询问了。
兰氏当初开口说可以送帖子,其实不过是玩笑话,闻言就笑道:“不必写他的。”虽然大家之间,已经没了爱情,但是也不必做得这样无情。
“哦。”夏俊轻这才放心,回去与阴山居士说:“我娘说了,不必写他的。”
“哎。”阴山居士就不管了。
瞄了一眼日期,有空的话,绕过去给夏佑争说一声。这事怎么说呢,好歹有个结果,想来夏佑争看到兰氏成亲了,也就放下了。
二月二,转眼就到了。
林家迎亲队伍来到后衙门前,林药师亲自发了许多红包,费尽心机才把门叫开。
兰氏由夏俊轻背着,送上了花轿。
这林家也有点意思,虽然兰氏是二嫁,但是规矩给做得十分足,跟娶个未婚女子一样。
不管是因为兰氏的身份,还是真心实意,至少表面上是好的。
夏俊轻蒋素桓二人,一路跟着队伍去送嫁,把兰氏送到林药师新买的宅子里边,才安心。
中午时分不到,客人们陆陆续续就来了。
夏俊轻和蒋素桓身为外家人一般,虽然不用招呼,但是客人大部分是夏俊轻这边的客人,也还是要忙着招待。
蒋素桓把夏俊轻推到外面去,自己和居士躲清闲。
而夏俊轻接待着,就接到到了夏佑争。
“你怎么来了?”太惊讶了,夏俊轻脱口而出问道。
夏佑争并未回答他,兰氏今日要成亲,是必然的事情,他也并不是来阻止的。
“你……”夏俊轻看到夏佑争送上的礼和红包,突然不知所措。
“她高兴就好。”夏佑争叹气道,然后走了进去。
“……”夏俊轻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回头应该问问蒋素桓去。
这边蒋素桓和阴山居士也看到了夏佑争走进来,两人面面相窥,只不过其中有人心虚罢了。
“居士,我看到你心虚了。”蒋素桓说道。
“心虚什么,老朽又没有做亏心事。”阴山居士摸摸鼻子说:“整个县城谁不知道今天谁家办喜事。”
“哦?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已经挑出来解释了。”蒋素桓点点头。
“嘿嘿……”居士讪讪地干笑。
“也罢,只要他不是来闹场就好。”蒋素桓看了看夏佑争,也叹气。
这里边压力最大的,应该是林药师。他早已知道有夏佑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一直没有见到。
等到新郎出来挨张桌子敬酒的时候,俩人终于面对面了。
跟夏佑争比起来,林药师显得年轻潇洒,而夏佑争却已经沧桑老态。
“谢谢各位前来,谢谢。”林药师端着酒,没有特别关注哪位客人,都一视同仁。
“她嫁给你,只是觉得你适合。”夏佑争的言下之意,是兰氏不爱林药师。
“这就足够了,这是世上寻一位适合之人,谈何容易?”林药师却是笑笑,显得十分开心。
“你也并不是爱她。”夏佑争低声道:“这样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林药师终于收敛起了笑容,真诚而严肃地说道:“婚姻非儿戏,我想我并不是草率之人。阁下的言论,还请收回吧。”
夏佑争沉默一下,不再说话。
林药师敬完这桌的酒,继续往下一桌走。跟夏佑争的对话只是一瞬间,只是不着痕迹的小插曲。
婚礼散席之后,蒋素桓和夏俊轻很晚才回家。
从今天起,这后衙的家里就少了一位亲人。
“娘出嫁了,真是不习惯呢。”回到家中,洗完澡之后,夏俊轻坐在床边发牢骚。
“凡事都有适应期,过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蒋素桓擦着头发走过来,坐在炉子旁边烘干。
“我来帮你。”夏俊轻结果那干爽的细布,仔细帮蒋素桓擦头发。
蒋素桓也懒得跟他抢,索□□给他,自己烤烤火。
虽然是二月了,可是倒春寒,天气还冷着。
“我真是不习惯离别,幸而桓儿不用离开我。”夏俊轻一边擦着,一边感叹道:“只要一想到桓儿会离开我,我的心就像刀割了一样疼呢。”
在一起好几年了,早就习惯身边有个人。要是哪一天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夏俊轻光是想到就觉得可怕。
“这又有什么,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人都是独立的。”蒋素桓笑笑,倒是看得开。
“……”夏俊轻心里犯疼,幽幽说:“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好似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似的。”
蒋素桓就说:“我哪里是不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事无常,要学会接受一些变化。”
夏俊轻拧巴地道:“我不接受。”
蒋素桓笑道:“那就随你,到时候自己心里难受别找我哭就是了。”
夏俊轻说道:“你还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哭呢。”珍惜地摸着手中的黑发,这种看得见摸的着的感觉真好。
“明天天气要是晴朗的话,我也帮你洗头发。”蒋素桓侧首,看见夏俊轻那傻笑的模样,心里头感觉柔柔的。
“好啊。”夏俊轻高兴地笑出来,他最喜欢蒋素桓帮自己洗头发,但是这种待遇不常有。
“心里好受了些吗?”过了一下,蒋素桓笑睇着夏俊轻问道。
夏俊轻怔了怔,然后抿嘴微微发笑,点头不语,确实是好受了。
蒋素桓伸手环住夏俊轻的身,轻轻拢了拢,带着一种爱护的意味。
“桓儿真好。”夏俊轻把下巴搁在蒋素桓肩上,呢喃细语。
“你也很好,谢谢……让我遇到的是你。”要是换成一个不讨喜的人,这会子,蒋素桓估计自己恐怕已经远走高飞。
根本没有想过,会这样一直相处下来,慢慢地竟然已经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因为遇见你才这么好。”夏俊轻想到几年前的自己,有点自我唾弃的意思,那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也幸好什么都不懂,凭着一股倔强,应是央求兰氏给自己提亲。
夏俊轻笑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看见你坐在喜房里的时候,我乐傻了,什么都不会做,脑子里根本想不起要做什么。”
“嗤。”蒋素桓难得也回忆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小兔子是怎么样的。
“不知道,娘这次成婚之后,是否也跟你我一样快乐呢。”夏俊轻摇了摇,腻歪了起来。
“会的吧。”蒋素桓换了个方向,让头发向着炉子。
“嗯。”夏俊轻伸手梳着那浓密的发丝,心里头安稳幸福。
经过两天的不适应,第三天兰氏跟林药师一起回来了。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把后衙当家里,兰氏一回来就习惯性地找管家,问清楚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
林药师全程温柔地笑着,大半的注意力和目光不出意外都在兰氏身上。
夏俊轻支支吾吾地道:“林药师,我这该怎么改口好呢,似乎咱们年纪都差不多。”
林药师说道:“我名叫信衡,你可叫我信衡便是。”
蒋素桓说道:“直呼名字怎么行呢,我们就叫你信衡先生吧。”既尊重,又不会乱了辈分。
“这个倒是好,就听桓儿的吧。”夏俊轻点头附和,终于解决了难题。他可不会让人知道,为了这个称呼独自想了两天。
“哈哈,也罢,先生便先生,好叫我过一把先生瘾。”林信衡十分洒脱地说,倒是不介意称呼。
“信衡,你说要送给俊轻的老墨,是不是忘收拾了,我怎么找不见。”兰氏在翻看他们带回来的礼物,找不见给夏俊轻的老墨。
“我看看。”林信衡连忙过去帮忙找。
这对刚成亲的夫妻站在一起,显得和谐自然,有着年轻夫妻没有的成熟感,倒是像一对老夫老妻。
虽然兰氏比林信衡大了五岁,但是兰氏这些年来保养得好,与林信衡并没有太大差距。
在感情上,兰氏是成熟的,她的经历比林信衡要多。也许兰氏已经过了那个情爱绵绵的年纪,但是她身上有着踏实和知性,像风雨过后的彩虹般,美丽却不刺眼。
林信衡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和情感,他喜欢兰氏的安然和成熟,喜欢那种不用言传,就可以彼此知悉的微妙默契。兰氏带给林信衡的情感,是小姑娘们做不到的。
也许这就是姐弟恋的魅力之处。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夏俊轻小小声嘀咕了一句。
“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一样。”不管这是不是爱情,蒋素桓觉得,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是啊。”在座的众人感概,他们都觉得这是好事,只要日子能过好,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结束了这天,以后兰氏就不能经常回来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们都想错了,兰氏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现在林家宅子里,虽然林信衡的父母搬了进来,但是管家的权利兰氏牢牢握在手里,在林宅话事权是杠杠地。
平时林信衡要去公社或者去药铺坐堂,兰氏处理好家里的事务,有事没事又回来这边帮忙管家。这样一来,就跟没出嫁的时候也差不多,顶多就是不在家里住。
“娘,信衡先生他家人没意见吗?”母亲这么悠游自在,夏俊轻高兴归高兴,但是挺担心的。
“他们本该是跟着信衡的大哥过日子,现在信衡在城里出息,他们过来信衡也仔细照顾。这些前提就是,他们自己得识趣。若是不识趣,就回老家跟着大儿子过吧。”兰氏说道:“听说大媳妇是个凶悍的,我看两老多半也是怕了。要不是信衡成亲晚,他们只怕早就想过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夏俊轻闻言,倒是放心了大半。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看着厨房做饭,最近他们老家来的一个大娘,特别爱闹事。”兰氏风风火火地,又回了林宅。
“桓儿。”夏俊轻愣愣地道:“你觉得娘是不是活泼了许多?”
蒋素桓点点头:“不但活泼了许多,还彪悍了许多。”眉宇间都是大权掌握的威严感。
也是啊,现在兰氏管着信衡先生一家子的生计和起居,同时还要管着宅子里的各处人员。
而且过了没几天,听兰氏回来说,林信衡的大哥大嫂来了城里,住进他们家了。
兰氏跟夏俊轻和蒋素桓他们说完,转身回去就把大哥大嫂委婉地请出宅子。
因为大嫂一来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打起了管家权利。
更令兰氏生气的是,林家大媳妇天天在她婆婆面前说是非,什么不下蛋的鸡,什么二嫁的都不是好东西……
兰氏一气之下,将他们扫地出门。
但是生气归生气,林家大媳妇倒是提醒了兰氏,还有生孩子这一茬儿。
原本嫁给林信衡,是存着断绝夏佑争纠缠,以及给自己找个伴的心思。兰氏从未想过以后还会有孩子,毕竟自己年纪不小了。
但是不生的话,似乎对不起林信衡。
想来想去,兰氏自己也烦恼。她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回家跟儿子和儿媳妇商量,不管怎么样,儿子和儿媳妇就是她的后盾。
“娘,这件事我们没意见,若是没有危险的话,我们也支持您生一个弟弟。”夏俊轻说道,他其实很愧对兰氏,因为自己并不是兰氏的亲生儿子。
“就是怕有危险,这么大把年纪了。”兰氏踌躇道,还有就是,这件事还没和林信衡商量。平时相处中,也没有听林信衡提起这方面的要求。
“这个得桓儿才在行。”夏俊轻笑问蒋素桓:“母亲今年三十八了,你说还能不能生?”
蒋素桓有点小担心,直白地道:“三十八确实有些危险,不过母亲的身体是我一直调养的,现在看着状态不错,如果注意一点,倒也不是不行。”
有了蒋素桓这番话,兰氏比较安心,家里有个青牌药师,就像一颗定心丸似的。
“好,娘再想想,若是决定了再说道。”兰氏突然看着他们俩个:“你们说今年要宝宝,还算不算数?”
夏俊轻连忙点头:“当然算。”他最近都在努力,不过尚未有成效。
兰氏就说:“那不如,我不生了。等着抱孙子就好。”
蒋素桓笑笑:“母亲不忙,回去跟信衡商量一下,问问他的意见。”又道:“至于我和俊轻,随缘吧,说不定时机未到。”
“也罢。”兰氏想到那位比自己小了五岁的丈夫,决定征求他的意见。
夜晚,兰氏与林信衡提起这件事,林信衡笑道:“傻夫人,你这么大年纪了,我还真不放心。”
兰氏就道:“难道你不想要个孩子?”
林信衡说:“孩子不是说要就要的,要看缘分,若是这个孩子跟我们有缘,注定是我们的孩子,那他肯定会来。若是没有缘分,也不必强求。”林心衡觉得,兰氏这么大年纪是不会有孩子的了。他拍拍兰氏的手说道:“别想太多,咱们这样也挺好的,自由自在。”
兰氏笑嗔了句:“我看你是不耐烦带孩子。”
“嘿嘿,这话冤枉,你若是生了,我肯定带。”林信衡说道:“好了,没孩子一身轻松不是,你就安心吧。”
兰氏点头应是,心里却隐隐期待,要是怀上了呢?
成亲也有三个月呢,天气渐渐转暖,最近兰氏的食欲十分好,身体看着又胖了一圈儿,越发显得年轻。
也不知道是成天念想着,还是自己的错觉,兰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怀孕了。
但是不敢声张,回了一趟后衙之后,让蒋素桓给自己把脉,说最近有些不舒服。
“这脉象……”蒋素桓脸色古怪地看着兰氏:“母亲动作可真快,我瞧着已经有月余了。”
“果真?”兰氏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微笑,不知不觉就来了,这就是缘分吧。
“恭喜母亲。”蒋素桓静静笑了,没想到家里迎来的第一个孩子,竟然是兰氏先。
“怪不得,我总是有种感想,觉得他来了。”兰氏喜悦道,做母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素桓,回头你告诉俊轻和俊轻师傅,我先回去了。”
“好,我让人送您。”蒋素桓小心着,和丫鬟橙英一起把兰氏送到门外,顺便让刘旺跟着。
吃午饭时,蒋素桓将兰氏有孕的消息告诉说出来,把桌上的夏俊轻惊讶得有些无措:“桓儿你说,我要有弟弟了?”
蒋素桓说道:“不一定是,也有可能是妹妹。”
“哦哦,不管弟弟妹妹,反正就是……”夏俊轻傻乎乎地说:“我做大哥了。”
“哎,我也要做大哥了。”蒋素桓笑眯眯道。
“嘿嘿,老朽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徒弟?”阴山居士笑呵呵,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某个人。
不用想,等阴山居士出门一趟,兰氏有孕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没多久之后,附近某条巷子的某座宅子关上了门,阴山居士叹息一声,再也不去那里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阴山居士觉得,只要想开了就知道那什么都不是。
可你说什么都不是呢,身边的那对儿徒弟总是腻腻歪歪地,让居士又开始相信爱情。
作为一个见证过他们成长,陪伴过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旁观者,居士表示,若是天下有情人都能如此相知相守,也是幸事一件。
唉,想到自身那囧囧有神的恋爱的经历,居士老脸一红。
罢了罢了,听说最近发生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呢,阴山居士赶紧去打探消息,帮徒儿尽心尽力去咯。
至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各人有各人特色的感情纠结,嘿嘿,老头子管不着咯。
时光飞逝,隔年过完年没多久,兰氏产下一子,从守字辈,林信衡为他起名为林守廷。
彼时岁月静好,平淡,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