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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看着眼前的白景生,落寞的神情,修长的睫毛仿佛是天鹅的翅膀,倦怠的伏在眼睑上休憩。
“我妈那种人,就是不允许自己的爱情里,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和不完整的。可是你说好笑不好笑,她就是因为自己的骄傲,把我的一辈子和她的一辈子,都搭上去了呢。”
白景生在笑着,可是尹清觉得,他像是在哭。从认识到现在,尹清从未见过白景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对白景生的全部印象,还停留在初次相见,他像极了莫子离的气质和微笑上。
还是在金石酒店,那时候楚然带着她去参加酒会。那时候她的心里,还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恢复安藤,想着找回父亲,能够和妹妹安心的生活。
可是如今,走过了多年,尹清看着白景生依旧苍白憔悴的面孔,他目光里的笑意,莫名的有种传透时光的疼痛。
“那,白警察长是你的?”
“继父。”
“哦。”尹清抿住嘴唇,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白娇娇是他的亲妹妹吗?
白景生却像是看透了尹清的想法,笑着说:“你想问娇娇吧。呵呵,你猜的没错,娇娇自然根本不算是我的妹妹。当然这些事情,娇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的亲生母亲死的早,本来就没有任何关于妈妈的记忆。我妈怀着我嫁给白叔叔,可是生下我之后,就选择了自杀。呵呵,产后抑郁症。虽然是没有亲眼见到,可是成年之后我去过很多疗养院,看过那些得了抑郁症的人,是多么的痛苦。他们十分的清醒,却又十分的迷茫。小清,你能懂得那种,最清醒的痛苦吗?就像是深深的看着自己被凌迟,却偏偏被束缚住双手双脚无法拯救自己。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和希望消亡,那种痛苦。这么些年,我只要想到我妈曾经经历过那些,我就觉得,我是个错误,我是个罪孽。
我经常想,如果当年不是怀了我,妈妈或许就不会得抑郁症,也不需要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或许,妈妈就能彻底忘了那个负心汉,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白叔叔是个好人,虽然他后来娶了娇娇的妈妈,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有我妈妈的。娇娇,也是真的把我当成亲哥哥的。这些年,最对不起的,就是娇娇了。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复仇。我一直都在骗娇娇,我没有考虑过娇娇的感情。我只是为了复仇存在。”
尹清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捂住嘴:“那么,你杀了楚然的妈妈。那是因为,他妈妈就是……”
白景生点点头,眼神里却忽然暗淡了不少。其实,从黄嘉薇跳下楼,和妈妈选择一样的死法的那一刻起,仇恨什么的,似乎就忽然间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黄嘉薇,那个女人,我恨了她一辈子了。所以我告诉她,她可以用她自己的命,换楚然的安全。呵呵,没想到她真的立刻就跳了下去,从医院的楼上。你知道多可笑吗?同一家医院,我妈妈当年也是这么跳下去的,或者,也是为了我吧。”
尹清有些心疼的看着白景生说:“其实,楚然也从来就过的不好。他很小的时候起,就没有再感受到母爱了。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楚然告诉过我。他的爸爸整日里喝酒,醉了回来甚至打过他妈妈和他。虽然那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现在觉得,楚然的爸爸,一定也是没有忘记你的妈妈的。”
白景生愣了愣:“你是说,那个人,心里记挂着我妈。”
尹清点头:“是啊。他妈妈似乎一直没有得到他爸爸的爱。后来,他爸爸始终喝酒玩闹,从不肯好好的照看家里。然后他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一个人去了国外,楚然也是一直一个人长大的。或许,他和你一样,懂的那种无依无靠,一个人长大的孤单日子呢。”
说到这里,尹清忽然有些感慨。虽然看上去和莫子离那么相似的白景生,竟然其实是同楚然才是真正的相似。他们的人生,而且周周转转,他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景生,你该也是姓楚的。你和楚然是兄弟呢。”尹清笑着说。
她一直疑惑楚然为什么同意放走了白景生,照着楚然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因为她的要求,就这么放过白景生。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了白景生。折磨归折磨,终究是世界上唯一的血肉之亲了,楚然一定早就查到了这一层。
“景生,既然他妈妈已经不在了,你妈妈和他的爸爸也都去世很久了,有些事,有些恨,不如就忘记了吧。现在只有你和楚然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终归,你们都是无辜的。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连性命都已经不在了,你早就没有必要恨楚然了,不是吗?”
尹清看着白景生微微垂着的侧脸,她知道,他一定需要时间,于是她缓缓的离开了病房。
白景生看着病房的透明门那边,尹清的身影逐渐的变小,然后彻底消失在拐角,心里有一种豁然的感受。尹清的那句话,你们终归是兄弟。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翻腾。
仇恨,随着生命的消失,真的可以逝去了吗?那么,楚然这个和自己真正血肉相亲的人,究竟还会不会原谅自己了呢?
尹清回到楚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没进门,就看到黑暗中,大门口有一星星点点的光火。
走近了才看见,楚然一个人侧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
尹清张了张嘴,却忽然发现,根本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甚至,连如何开口都不知道。于是,她沉默的低着头,准备绕过楚然。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低低的声音,尹清惊诧的转头去看,却被生生的堵上了嘴。
柔软的唇瓣,死死的贴合着。尹清闻到那股子浓郁的烟草的味道,不是香味,却不知道为何,是楚然的身上的,就莫名的好闻,她几乎在刹那间就沉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