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木兰气哭霹雳火

淳于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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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两日,徐州兵马并没有急着拔营寻敌,而是好好大休了一番。

    为了打消那些刚刚叛而复降、重新依附的黄巾的顾虑,使他们彻底融入吴家堡战斗行列,张扬吴娜暗地里反复强调吴家堡兄弟要善待他们,多帮忙、多微笑、多谈心,在此基础上每晚除了要站岗戒备的人,其他的都不分彼此,熊熊篝火下谈天说地、喝酒吃肉,然后就在气氛热烈之时——压轴戏就要开始了。

    张扬立于营地正中央,一桌一椅一案一扶尺,还有一壶润喉用的苦茶。就在幽夜篝火、重重人墙之中,一晚的精神盛宴开始了。

    当然,有吴娜在一旁,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脸面去讲《金瓶梅》,那玩意儿自己看看也就罢了,实在不易当着众人的面传播。

    今晚张扬讲的是花木兰的故事,不过他故事里的花木兰跟大家熟知的有些不太一样。

    首先,花木兰不是个恐龙,不会跟那些兄弟同吃同睡十二年,却不知% 木兰是女郎。此处的花木兰是因为父亲年迈,阿父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才慨然拾起父亲的行囊,替父从军去了。

    木兰不仅不是那种一眼让人看不出男女的中性货,而且是一个挽起青丝、穿上戎装无比英武俊美的少年将军。

    木兰并没有涂黑了脸蛋、紧束了酥胸去掩饰自己,她也不在意别人是否知晓她是男女,她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向前走,用自己的本领来反击所有的白眼讥笑,她不仅要承担起对家庭的职责,对故国的忠诚,还要让所有男儿看看,她花木兰是女子又如何,女子也一样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而且比你们做的都要好!

    木兰赶走了军痞对她的骚扰,拒绝了将领们对她的暗示,她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孤独地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而恼羞成怒的上司每次都派她去完成最凶险的任务,而赏赐功劳却总是最少的。

    木兰的英勇渐渐赢得了袍泽们的尊重信任,而她的不公遭遇也让他们很是不忿。每次木兰去执行危险任务,总有很多兄弟自愿追随相助,每次木兰被将军们责难,他们就想办法劝解安慰,孤傲的木兰也渐渐敞开了心扉,与那些粗汉子成了生死相依的战友亲人。

    后来,朝廷派二皇子接管木兰所在的军队,二皇子英俊潇洒,而且文武双全,但没有皇亲贵族子弟的坏脾气。二皇子很喜欢活的像个男儿的花木兰,总是默默地关心着她,守护着她,替她挡开那些仇敌上司的刁难和冷枪暗箭,给她送去女孩子心爱的花环草帽。

    渐渐的,木兰与二皇子相恋了。木兰在二皇子的呵护庇佑下,一身本领得以充分发挥,她带着这支军队在边境杀得敌寇闻风丧胆,巾帼英雄花木兰的威名在敌人之中如雷贯耳。

    可是战争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的,多年的征战使得两国都是筋疲力竭、无以为继了,于是两国开始和亲结盟,无缘皇位的二皇子成为和亲的对象,要娶敌国那从没见过面的公主为妃。

    木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二皇子身份的鸿沟,才知道两人的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最终,二皇子选择了自己作为皇子的使命,木兰也不会去强求什么,谢绝了皇帝的封赐奖赏,骑着那匹相依多年的马儿驰向阔别多年的故乡。

    当年临走时种下的小桃树,已经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了;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耍的邻家小弟,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当年一起玩耍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也都嫁为人妇儿女绕膝了。

    而她,花木兰,花季年华离家出征,回来时除了被塞外风霜吹的粗糙了的肌肤,除了成为一个满是风霜尘土之色的老姑娘,什么也没有得到。

    多年血海戎马,多年忍辱挣扎,又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和别离,早已身心俱疲的木兰再也爱不动了,她孑然一身,守着空荡荡的家,照顾着年近古稀的老父亲。月夜幽梦中,铁马冰河入梦来,那些大多早已埋骨他乡的袍泽的笑脸熟悉的仿佛就在昨天,他们围着自己,跳啊笑啊,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那个让她永远忘不了的人啊,虽然早已与她再无牵连,可他的影子总是让她从梦中哭醒,除了空床寒窗外惨白的月色,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结局就是木兰对镜理云鬓,朦胧中那个总是搅她清梦的那个人儿就站在她身后。

    木兰又惊又喜,泪流满面地转过了身……

    然后张扬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还没等谢幕,就听到下面有人哽咽着哭喊道:“最后那不是木兰的梦是不是,二皇子真的来了是不是!”

    然后下面就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声讨支持声,纷纷要张扬表态,要他亲口说出,木兰和二皇子终于苦命人终成眷属了,不然就不让他下台!

    张扬看着那些大多眼圈潮红含着眼泪的听众,看着他们万分期待地望着自己那渴求中不排除威胁的眼神,仿佛若是自己拆散了木兰和二皇子,他们就把自己给拆散了,替木兰讨回公道一样。

    张扬往人圈外一望,待看见红着眼的吴娜,吴娜瞪了他一眼,赶紧抹了一把眼泪转了过去。

    张扬苦笑着摇摇头,自语道:“古代人也太入戏了吧……罢了罢了,我就顺应民心,不做这个恶人了,成全他们吧。”

    当张扬亲口说出结局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有些激动过的将头上的帽子头巾纷纷抛起来,然后几个人抱在一起又跳又笑,仿佛是自己赢得了一场打胜仗一样。

    有两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徐州兵,由于入戏太深,听到美满的大结局,一下子乐极生悲一翻白眼昏倒,顿时帮忙抢救的乱成一团。

    眼前的场景让张扬不由地想起祖辈父辈们的故事,那是文**革后期时候,中国除了几种样板戏,比如《红灯记》啊,《沙家浜》啊,《智取威虎山》啊,其他的一切文艺活动都是被禁止的。

    除了那几句哼的老的不能再老的戏文,唱着“祥林嫂”“杨子荣”的调调,这些每天都要累死累活挣工分混饭吃的乡下人实在是精神文化生活匮乏到了极致。

    那时不是讲什么“中国朝鲜一家亲”嘛,朝鲜那时拍了一部关于地主压迫无产阶级农民,农民奋起反抗的故事片,好像叫《小花》。

    北京觉得很有宣传意义,于是号召全中国观看学习,从中领悟资产阶级的罪恶和社会主义的伟大。那时村里头有几个村干部的孩子托关系弄到了几张票,顾不上吃晚饭,就几个人地蹦从乡底下跑到了县城电影院。

    去的时候几个人是兴高采烈的,回来时一个个哭的不成人形了。

    后来时隔多年,他们有人讲述起当时的事儿,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哭的最惨的。当时有几个从电影一开始就开始哭,苦到悲愤处全电影院的人一起站起来举着拳头喊口号,“打到资*本*主义”“打到地主老财”,“无产阶级人民万岁”等等,有几个女孩子一场电影哭死过去好几次,但是就是这样还是不下火线,一直坚持到把电影看完。

    电影播出后,引起了全社会的巨大轰动,报社每天都会收到一大堆“电影观后感”,与后来轰动一时的84版《少林寺》相比不遑多让。

    一部少林寺让多少做梦的青少年离家出走剃成了光头,又有多少人无缘拜师自己瞎琢磨,练铁头功练金钟罩练成了重伤。

    后来的一部《渴望》,更是用它那高达98%的收视率和极高的重播率,让全社会共同喊出“找媳妇儿就找慧芳这样的”。

    特定时期,尤其是社会氛围极度压抑了几十年,人们精神生活严重匮乏时,一部后来看起来老套掉牙、粗制滥造的故事片,就能在当时让无数人无法自拔。

    如今的情况与当时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张扬成功了!

    走在回帐篷的路上,张扬和吴娜并肩而走,也许是忙没有顾上,吴娜并没有跟张扬算那笔账,张扬也是巴不得她睡一觉就给忘得干干尽尽。

    不时有回营的士兵对着吴娜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无外乎就是说,吴娜怎么故事里的花木兰,因为两个人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都是价值哦在哪独女,都是替父出征,都是骁勇无敌、自强自立。

    “他们都说你跟花木兰很像呢,你觉得呢?”张扬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望了她一眼说道。

    吴娜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思,心不在焉,显然是还在为这个凄美的故事嗟叹。

    她听到张扬的话,慢慢地抬起头,露出那花颜上红通通的眼圈。她硬着嗓子说道:“哪里像了?!我看一点儿也不像!”

    “喔?”张扬奇怪道。

    “首先,对于那些要占我便宜的色狼,我绝对不会像木兰那样只是摆脱退让,我会毫不留情地一枪刺穿了他——”吴娜想都不想狠狠地说道。

    “真是这样吗?咱们两个连那种事情都做了,除非你承认跟我的关系,不然我就是不择不扣的色狼——我不还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张扬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道。

    吴娜顿时一愣,然后嫩脸红一块白一块,愤恨娇羞的神色搅合在一起,使得她的表情非常诡异。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喊打喊杀的,可是心里却是深深地爱着我的。所以每次你都是巴掌举得高,落得轻,分寸把握的好极了。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嘛——”张扬断定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自己下狠手的,所以有些肆无忌惮了。他涎着脸皮一副欠揍的笑容走过去,缓缓将嘴巴凑向了她那元宝般可爱的耳朵,贼笑道。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吴娜看到贼嘻嘻的张扬,也不回避他,而是眯着眼睛笑道,可是声音却是阴寒的吓人。

    “每次你都这样吓唬我,我都习惯了。我知道每次你打完我,你都会躲在一个人的地方心疼地哭好久——”张扬觉得能亲自将一个万人敌的女霸王欺负的没有脾气,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

    虽然每次嘴上占了便宜,总是以身体的遍体鳞伤来补偿,但他还是乐此不疲,而且有些上瘾了。

    “那好,这次让你看看我会不会手下留情!”说着吴娜脸色突然变的扭曲起来,她抡起右手就咬牙切齿地往张扬嘴巴上扇了过来。

    幸好张扬知道她虽然不会下杀手,但真的会动手,所以有了防备,没等她发作,就早早地一跃身跳开了。

    “木兰,二皇子回去睡觉了,记的梦里要梦见我啊!”张扬得意地对着吴娜挥了挥手。吴娜同时一脚带风踢了过来,可是离得有些远,张扬一跳就躲开了。

    看着得意地跑开离去的张扬,吴娜再也忍不住委屈,泪水哗哗地滚落,对着张扬的背影恨恨地吼道:“你这个无赖,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然后无助的她顾不上形象,就像迷途的小女孩一样蹲在地上抱膝哭了起来。

    张扬刚跑两步,听见身后的哭声,心里也是一酸,觉得自己的确不地道,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女孩子,自己总该让着她些的。

    还没等他想赶回去道个歉安慰一下,就见几个吴家堡的兄弟担心地指着吴娜问道张扬:“刘先生,我们家小姐怎么了?”

    张扬干笑一声,指着吴娜吱呜了一下才说到:“她呀,嗯——如戏太深了,这会儿正替花木兰哭呢。”

    几个人一听也觉的在理,纷纷请求张扬前去安慰,张扬满口答应。

    望着指指点点的士兵,吴娜顿时火了,一下子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吼道:“看什么看!再看那就说明你想跟我比试,要是输了,罚你们两天不许吃饭!”

    一听要与她比武,这些兵士吓得都是转身就逃,不一会儿吴娜周围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刚才——对不起啊——”张扬不敢靠的太近,远远地说道。

    “哼!”吴娜擦了一下通红的眼角,吸了一下鼻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哎——”张扬还没想去追,但马上就打消了念头,还是等她气消了吧。

    等张扬也离去了,老黑这才对身边的廖化挤了挤眼道:“打是亲骂是爱,我看我家小姐和刘先生——”

    “有戏!”廖化面无表情地接口道。

    自从上次吴娜派老黑随廖化,回木驼岭往吴家堡搬运财物,一路上两人脾气相投、作战也是配合默契,如今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可是那个陶宇少爷对我家小姐痴迷的很,泗水帮那个龙阳看起来对我家小姐也很有意思。可是一男能三妻四妾,女人总不能一个人嫁给三个男人吧。女人啊,太能干了,长的太美了,也是——”老黑想起围在自家小姐身边的蝴蝶苍蝇,就忍不住地摇头嗟叹。

    “麻烦!”廖化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接口道。

    “没错。不过,刘先生说过,在五千年前的这个时候,是什么母系社会,就是天下都是女人主导。一个女人能有很多丈夫,最后生下孩子只知道他娘是谁,而不知道他爹是谁。若是在那个时代,我们家小姐的这个头疼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咿呀,还真困了,咱们现在该回去——”老黑说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道。

    “睡觉!”廖化说完就握着吴娜刚替他讨来的精钢打成的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怎么表情这么严肃,小姐的终身大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莫非,你也——”说着老黑就瞪大了眼睛八卦地指着廖化怪叫起来。

    “闭嘴!”廖化转过头狠狠地瞪了老黑一眼。

    第二日一早,徐州大军开始拔营,赶往下邳城,与下邳国国相、陶谦的老乡笮融汇合,然后以坚固如山、储粮丰富但兵力薄弱的下邳城为依托,对阙宣和管亥展开强有力的打击。

    张扬吴娜的努力,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吴家堡原系人马和黄巾俘虏如今亲如兄弟,吃穿睡觉都是一视同仁,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两日彼此的生分就全销了。

    张扬吴娜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大好局面是不是暂时的,可是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吧。路到山前自然直,何必为还没有发生的烦心事儿苦恼?

    而此刻,刚刚挤走了握有四万大军的程志远的管亥,终于决定对其他三个盟友动手了,他要将剩下的六七万人马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下邳国的上空一时间都被阴谋的阴霾给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