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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南霄的车靠着路边停下,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坐在车里,沉闷的气息在车内流泻着,叶亦欢的手放在腿上,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路,似乎就等着他开口问话了。
凌南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的脸,半晌之后,他忽然倾身上前拉住了她的右手,将她的手心摊开在自己的眼前旆。
白皙娇嫩的手掌心赫然呈现着一条狰狞刺目的伤疤,几乎贯穿了她整个右手心,虽然疤痕已经接近掌心的肉粉色,可是那如同蜈蚣一样的疤痕却仍然清晰可见,摸上去隐隐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觉。
他以前也牵过她的手,怎么就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道疤呢?
凌南霄只觉得心上一疼,眉心高拢着,指尖点着她的手心,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他的指尖薄凉,点在她的伤疤上,似乎也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她记忆的大锁中,“咔嚓”一声,开启了她回忆的闸门窠。
叶亦欢靠在椅背上,双眼紧紧地闭着,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那个凄厉的雨天却愈发的清晰起来。
“车祸造成的。”
她终于睁开了眼,坐直身子平静的看向他,语气淡得让人心闷。
她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澄澈明亮,凌南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定定的开口问道:“是你和申恬的那场车祸。”
他用的是肯定句,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一样,叶亦欢忽然就笑了,笑得虚无而飘渺。
凌南霄只觉得有什么真相似乎马上就要揭开了,心跳也随之加速起来,握着她的手,急切道:“你在婚礼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呢?
叶亦欢盯着他的双眼,透过他幽暗的瞳孔,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场景一样。
她最好的朋友就要和她最爱的人结婚了,她没有那么大方,大方到可以镇定自若的去他们的婚礼上道一声“恭喜”,所以她选择了逃避,下定决心要去英国学设计。
她把出国的时间定在他结婚的那一天,可是马上要通过安检的时候,她又忽然有些舍不得,转身跑出了机场,打车去了他们的婚礼现场。
凌南霄婚礼虽然准备的仓促,可是排场却也是足够大的,她想对他说一句新婚快乐,然而在婚礼现场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的人,最后绕来绕去,竟然走到了新娘化妆室。
她想没有见到凌南霄,见到申恬也好,毕竟那也是她多年的闺蜜,两人曾经在一起同吃同住,最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不够亲密。
然而当她推开化妆室的门时,却看到申恬正和别的男人吻的热火朝天,那个男人的手甚至都从她抹胸婚纱的上方探了进去。
叶亦欢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静止了。
那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了不知多久,那个男人终于邪笑放肆的放开了申恬,临走时还不忘下流的在她唇上一舔。
从始至终,叶亦欢都躲在外面屏住呼吸看着,直到那个男人转身从化妆室的后门离开了,她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她无法容忍申恬对凌南霄的背叛,疯了一般的将申恬拉上了外面停着的一辆婚车上。
她从来都没有想要害过申恬,她那时候只是想推迟他们的婚礼,等事情过去后,她就会把一切都向凌南霄和盘托出,告诉他,他宠着护着的女人,究竟是怎样一条美女蛇。
可是现实永远轮不到谁来猜测和改写,就像叶亦欢怎么也想不到那辆车会刹车失灵,她和申恬会出车祸一样。
她残废的手,申恬那个失去的孩子,只是那么一瞬间,说没就没了。
“我承认我自私,当时那种情况,我找不到你的人,慌得六神无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终止婚礼。”
叶亦欢定定的望着外面,唇角竟然带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说了出来,她反倒觉得轻松极了,就像是心里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一样,从此再也不用沉重的过活了。
凌南霄震惊的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峻峭的脸就像是希腊神像的雕塑一般,久久没有回神。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一心愧疚要娶的女人,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他们的婚礼上苟且。
他张了张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复杂,许久才哑着嗓音问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叶亦欢闻言轻笑一声,转头望向他,幽深的眼中有无奈也有叹息,“我告诉过你啊,我早就告诉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要和你结婚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你了,申恬不是一个清白的女人,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还记得吗?”
——“叶亦欢,你够了!她不仅流产,而且还是陷入了深度昏迷的植物人,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污蔑她,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看,他说的那些冷漠无情的话,不管是过多少年,她也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对不起,我……”凌南霄用力攥了攥拳,峻峭的脸上覆上了一层灰败和愧疚。
他那时真的是太气了,叶书华前脚用申恬的主治医生逼他结婚,叶亦欢后脚就打蛇随棍上,那个档口他已经是六神无主,方寸大乱,哪还分辨得出她的话里究竟含有什么真相。
“我确实是遭到报应了,所以我的手才废了。”
叶亦欢看着自己的手兀自的笑了笑,笑得薄凉而又凄楚,让一旁的凌南霄心痛难忍,焦灼的拉着她道:“谁说你的手废了!钟玥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吗?你的手还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只要找到了好的中医……”
“没用的。”叶亦欢打断他的话,笑得云淡风轻,“钟玥姐说的是中医可以治好骨质增生,可是我的手神经和肌腱已经受到了损伤,再治也没用了。”
她这样淡漠是因为真的失望了,还是都已经不在乎了?
“叶亦欢!”凌南霄隐忍的低喝,眼角眉梢全都是掩不住的痛色。
“我没事,真没事。”她转头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反倒像是在安慰他一样,“我只是废了一只手而已,可是生活还要继续的,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场车祸里受伤的不只申恬一个人,有时候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偶尔也要试着去深究一下。”
凌南霄从没见过这样淡然豁达的叶亦欢,语气当中没有半分责怪怨怼他的意思,反倒是不停地在安抚他,好像受伤难受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他。
她这样镇定自若的揭开了自己的伤疤,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吧?放下了自己的痛,也放下了对他的执念。
这样的认知让凌南霄几乎方寸大乱,焦灼而急躁的拉住她的手,叶亦欢只是笑着拂开他,温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她说完就推门下了车,动作快的让凌南霄怎么也拉不住她,只能慌乱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一颗心似乎也随着她的离开而空了。
*
“老板,这些都是关于中医治疗手腕骨质增生的书,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嗯,放在那你就可以出去了。”
Andy抱着一大摞医学书籍放在凌南霄的办公桌上,又侧眼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关于治疗骨质增生和手腕受伤复健的内容。
凌南霄今天穿了一件白色Versace的衬衫,袖口浅浅的挽在小臂上,没有打领带,可是却带着一种沉着清冷之气。英挺眉心高拢着,深邃冷硬的轮廓紧绷,一双锐眼牢牢地锁在电脑上,不时还会翻一翻手边的书,对照着记录一些重点的内容。
自从昨天听说了叶亦欢的手受伤之后,他今天一早就让Andy去买了所有关于中医针灸按摩和受伤复健的书,试图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去帮助叶亦欢恢复。
他一个医学白痴拿着这些书相当于在看天书,可是现在却像曾经学金融时候一样专注认真,不懂得术语就一个一个去查,或者是直接打钟玥的电话去问。
钟玥今天本来有门诊,一大早晨病人没看几个,倒是接了凌南霄无数个电话,芝麻绿豆的小问题都要缠着她仔仔细细的问一遍。
她是真看出了凌南霄对叶亦欢的感情,虽然这个当事人在电话里还死鸭子嘴硬的说自己只是不想欠了叶亦欢,但到底是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凌南霄从去了公司就开始查这些东西,甚至比平时工作还要专注认真,以至于申恬走进办公室都没有发觉,直到她娇柔的问了一句“南霄,你在做什么”的时候,他这才反应过来。
申恬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俯首凑近他的电脑屏幕,长发垂下来扫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醉人的馨香,她身上那股Chanel·No5的香气更是让凌南霄条件反射的蹙起了眉,下意识的侧身躲开了她的触碰。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悦,申恬却毫不在意的直起身冲他笑了笑,娇娇的撒娇道:“我想你了嘛。”
凌南霄对她的示好有些无动于衷,甚至没有过多一眼的去看一眼她今天用了两个小时的精心打扮,目光仍然胶在手边的书上,仿佛那些枯燥乏味的铅字都比她这个温软娇柔的大活人有吸引力。
申恬对他这样漠然的无视感到气闷不已,咬牙剜了他一眼之后,又不死心的凑上去看他书上的内容,随即惊呼道:“南霄,你受伤了?”
她陡然提高的尖声震得凌南霄耳膜都有些疼,“啪”的一声用力合上了书,冷着脸色又看向电脑屏幕,不带感情道:“没受伤,就是找点资料?”
申恬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手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衬衫熨帖在凌南霄的皮肤上,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在帮欢欢查资料吗?她的手好像不太容易恢复啊。”
她的声音虽然波澜不兴,可语调里隐隐带了一些得意和怨毒。
这一句随口的话却让凌南霄的动作一滞,眼尾有凌厉的光一闪而过,随即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手受伤了?”
叶亦欢的手受伤的时候,她还刚刚陷入昏迷期,她在床上躺了两年,消息又是怎么不胫而走传到她耳中的?
凌南霄锐利警觉的眼神让申恬猛地一愣,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可很快就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放在他肩上的手也拿了下来,温婉的笑了笑,“是伯母告诉我的呀。”
她故作镇定的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眼神也变得有些犹疑不定,似乎局促不安似的。
心理学上讲,人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用一些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乱,眼神也会飘忽不定,就像面前的申恬一样。
凌南霄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深邃敏锐的眸子中满是戒备。
申恬在说谎,他敢百分之百的确定。
叶亦欢手受伤的事,他也是昨天才知道。以他的推测,他父亲凌振霆应该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一定会借着叶亦欢受伤的名义让他好好照顾她。
而以他母亲对叶亦欢的态度,别说会去关心她哪疼哪痒,受伤不受伤了,就连叶亦欢的名字她都是绝口不提,又怎么会那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更何况申恬还知道叶亦欢的手不好治疗,所以说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甚至不是最近,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凌南霄微微眯眼,更加仔细的去看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几乎到了有些过激的程度。
他这个样子让申恬更加慌乱,唇角带着僵硬的笑,一双顾盼生辉的媚眼不停地流转,似乎想以此来分散凌南霄的注意力,娇嗔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南霄,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没什么。”凌南霄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甚至故作亲昵的替她理了理纷乱的发尾,淡声道:“你今天打扮的很美,一时看呆了。”
“是吗……”申恬被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弄得有些慌乱,不知是该笑还是怎么样,嘴角一抽一抽的,极其不自然。
凌南霄笑着站起来,惯性的理了理袖口,随意道:“反正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吃午饭吧,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我先走了。”
申恬说完,抬头冲他笑了笑,转身便向外走去,那姿态,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身后的凌南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俊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去,只剩下阴冷和怀疑。
他刚刚只不过是试探性的留她吃饭,却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若放到以前,凌南霄提出和她去吃饭,申恬一定会是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可现在她却拒绝的这么快,若非心里有鬼,怕自己再露出马脚,她又何必要跑得这么快?
她方才的暴露,再加上之前凌南霄在医院问医生她嗓音的问题,还有那一次在商场,她精确地说出了Miumiu那件裙子的上市时间,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申恬清醒的时间不对。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确定申恬很久以前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具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还不能断定,所以眼下必须要找个机会试探她一下。
凌南霄微眯着眸子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孟靖谦,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
另一厢,从Adamas大楼里走出来的申恬已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匆忙的戴上墨镜,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便往榕城一个叫做“蚂蚁街”的棚户区赶去。
蚂蚁街算得上是榕城最底层的人住的地方,不仅交通不便利,环境更是脏乱差的可以,垃圾堆随处可见,脏水都是开门就泼到了大路上。
这里本来就是羊肠小道,车子根本开不进去,申恬付了钱只好自己一个人走进去。
冬季的榕城不算太冷,水倒在外面不至于结冰,可是那种泥泞不堪的薄冰,再加上周围恶臭熏天的味道,更是让申恬几欲作呕,急忙拉起大衣领子捂住口鼻。
VOA的短款貂皮大衣,黑色的紧臀窄裙,Lottusse的豹纹高跟短靴,一身名牌的申恬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是降临在贫民窟的千金小姐,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有几个地痞甚至敢大胆的凑上去下.流的调.戏她,
申恬厌恶的瞪了他们一眼,加快步子向其中一栋已经岌岌可危的老旧单元楼走去,熟门熟路的上了四楼,大力的敲着防盗门。
“谁啊,等一下……”
屋里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女声,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申恬大步迈进去,连面前的人脸都没看清,劈手就是一个狠厉的耳光,怒声骂道:“都是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凌南霄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这劈头盖脸的耳光把这个人也打傻了,长发遮盖住了侧脸,许久之后她才抬起脸,嘴角上竟然已经挂了一丝血迹,一脸畏惧的看着面前的申恬,小小声的叫了一句,“姐……”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销声匿迹许久的杜梓涵。
申恬怨怼的瞪了她一眼,大步走了进去,杜梓涵连脸都来不及摸一下,急忙关紧了家门,转身回了屋里。
六十多平的老式旧楼,屋子又靠阴面,几乎晒不到什么太阳,空气中都带了一丝*的味道。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简式衣柜,一张母子床,还有一台苹果的笔记本电脑,可是那些随手扔的到处都是的名牌衣服,还是能透露出主人的奢靡拜金。
自从杜梓涵被凌南霄从公司赶出去之后,她就几乎已经走投无路,凌南霄有心置她于死地,申恬也不是个会管她死活的姐姐。榕城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都不敢用她,人事前台这种工作她又嫌枯燥,只能去给网店做一些不入流的平面广告,赚不了几个钱还全都被她拿去挥霍了,入不敷出到了连好房子都租不起的地步。
杜梓涵转身回到屋里,面前的申恬显然是气的不轻,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一张娇媚的脸上满是怨念,杜梓涵也不敢多说话,垂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出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出什么事?!”
申恬抄起桌上的水杯便向杜梓涵的脸上泼去,温热的苦菊花茶泼了杜梓涵一脸,菊花挂的到处都是,杜梓涵动都不敢动,咬着唇垂着头。
“我把你从美国弄回来是为了让你看着凌南霄,给我好好地监视他,让他不要对叶亦欢那个贱人动心。你倒好,居然监守自盗的想爬上他的床!结果呢?被他从公司里赶了出来,甚至一点能接近他的办法都没有!害得我装植物人也装不下去,周围的一切我都还没打理好,只能匆匆忙忙的醒来!现在可好了,他对我已经是十二分的戒备,你说怎么办!”
面对申恬的怒骂,杜梓涵也只敢低眉顺眼的受着,半晌之后,她看申恬平静了一些,这才敢小声问:“姐,凌南霄怎么会怀疑你呢?”
“我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事,可他好像已经开始起疑了。”
今天凌南霄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虽然他后来圆场说是因为她打扮的好看,可是她往常打扮的再好看的时候,也没见这个男人看得目不转睛,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
申恬咬牙切齿的望着前面,镶钻的指甲抠在Gucci的包包上,立刻留下一排深刻的指甲印,看得杜梓涵都要心疼死了。
杜梓涵一心都在她那个新款的Gucci包上,不走心的随口道:“姐,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我觉得凌南霄没你想的那么精明……”
“你知道个屁!就是因为你这个蠢货把所有人都看得跟你一样,所以你才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
申恬越想就越觉得义愤难平,那股压下去的火又升了上来,抄起手上的包又砸到了杜梓涵脸上,破口骂道:“都是因为你!犯贱也不看清楚对象!自己没本事还尽想着勾.引男人!凌南霄那种人是你勾.引的起的吗?什么狗屁的姐妹情深,要不是因为你和你妈,我妈也不会被死老头子赶出去!我念你一个人在美国孤苦无依,千方百计把你弄回来帮我。没想到你和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没脑子!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美国弄回来!让你在那里自生自灭才好!省的你回来又破坏了我的计划!”
包包兜头砸在杜梓涵脸上,脸上立刻传来一阵锐痛,对面的申恬还在歇斯底里的怒骂着,杜梓涵却更加噤如寒蝉。
申恬在杜梓涵的家里坐了一阵,打了骂了,气都撒出去了,这才慢慢的镇静下来,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妆容,半蹲在杜梓涵面前,温柔的抚着她的脸,柔声道:“小涵,姐姐今天心情不好,跟你发火了,你别忘心里去。毕竟咱们的父母都已经没了,你是这个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姐姐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了,明白吗?”
她若是撒泼大骂,杜梓涵或许还能接受,可她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反倒是把杜梓涵吓得毛骨悚然,呆呆的点了点头。
申恬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向外走去,戴上墨镜的前一刻,眼尾却有一闪而过的狠戾之色。
杜梓涵这个胸大无脑的妹妹靠不住,那么她就只能靠男人了。
*
“德园,我要回家,我要想办法让他回到我的身边……”
大屏幕上,费雯丽饰演的斯嘉丽正站在黄昏之下,瘦小的肩上却仿佛能承受住所有的压力一样,让人忍不住为她感叹心疼。
叶亦欢跟在邢漠北的身后走出电影院的豪华小包,低垂的脸上还有散不尽的情绪。
上一次邢漠北就说带她去吃海鲜自助,但因为被凌南霄截在了半路,所以没有去成,今天下班的时候邢漠北就去办公室找了她,吃完自助之后,两个人又一起来看了电影。
奥斯卡金奖的《乱世佳人》,叶亦欢上初中的时候就在跟着母亲在家里的家庭影院看过,当时印象最深的是斯嘉丽的女儿邦妮死的那一段,感觉特别揪心。
可这一次再看,她反倒是对斯嘉丽从楼上滚下来流产那一段很难受,大约是因为她也有过一个孩子的缘故,虽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到底也是在她腹中生长过的一个小生命。
斯嘉丽一直是生活在蜜罐中的大小姐,骄纵任性,可是当战争开始,生活失去了支柱,她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所以后期的斯嘉丽变得坚强勇敢,更让人为她心动。
叶亦欢忽然就有些感叹,斯嘉丽面对那么多压力都承受过来了,她也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换回了一场无爱的婚姻,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让她难以活下去的。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的,当初她以为那么多的压力自己都承受不来,可到最后不还是都过来了吗?
晚上的榕城气温有些冷,叶亦欢裹紧衣服,和邢漠北并肩走在马路边上,温馨淡然的氛围倒是恰到好处。
“在想什么?”
头顶忽然飘下了淡淡的男声,叶亦欢抬头便对上了邢漠北温润的眸子,浅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生命很脆弱,相爱很难。”
是很难,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相爱的人蹉跎多年却无法在一起。
邢漠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相爱也很容易,梁静茹不是唱过吗,其实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对了。”叶亦欢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他,“我之前问你,Joe的母亲去哪里了,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她以前做邢乔班主任的时候问过他很多次,每次都被他很有技巧的圆了过去,所以到现在为止,邢乔的母亲仍然是个谜。
邢漠北也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的落在远处的一棵树上,深邃的轮廓隐在夜色之下,晦暗难辨。
许久之后,他才不带感情的说:“她死了。”
“死了?!”叶亦欢陡然提高了声调,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急忙抱歉道:“对……对不起,我太惊讶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邢漠北转头冲她笑了笑,眼底有着她看不懂的清冷,“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忘了。”
真的忘了吗?
叶亦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他,他脸上此时复杂的表情。
像是憎恨,又像是漠然,甚至隐隐还有一丝痛楚的怀念。
叶亦欢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他,“你们……应该很相爱吧?”
一定是很相爱,就是因为相爱,所以才会有邢乔那样可爱的孩子。
可是邢漠北却是不屑的笑了笑,眼底带了一抹嘲讽,低低的说:“相爱?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爱过。”
叶亦欢没有听清他的话,可是却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太好,阴冷中带了一抹怨憎,就像是提起了他最不好的记忆一样,让他厌憎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识趣的人都应该赶紧转移话题的,可是叶亦欢却觉得这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毕竟他们认识也不算久了,他对她的身世背景一清二楚,可她对他却了解的不多。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又问道:“那……她是怎么去世的?”
“不知道,可能是生了孩子就死了,又可能是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反正无论如何,都已经和我无关了。”
邢漠北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冷意,仿佛是被人触到了最大的禁忌一样,完全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叶亦欢垂下眼,刚想转移话题,邢漠北却已经冷冷的说道:“不要说这个了,我不想提起她。”
“哦,哦,好。”叶亦欢连连点头,显然也被他这样的神色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一同上了邢漠北的车,向着南江别墅的方向离去。
大约是提起了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沉闷而压抑,叶亦欢不时地回头去偷看他,却只看到他抿着薄唇,眼神冷厉而尖锐。
邢漠北这种表情她倒是常常见到,就像以前有人在凌南霄面前提起她名字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反感,不悦,还有怨恨。
她几次试图开口打破僵局,可每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她也只好悻悻作罢。
车子一直开到了叶小瑜公寓的楼下,邢漠北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点,转头冲她淡漠的笑了笑,“今天有你陪着,我过的很高兴,谢谢。”
“不用了,你这样说就太客气了,我还要感谢你请我吃饭呢。”叶亦欢也回头对他笑,察觉的气氛仍然不太好,耸了耸肩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说完,不给邢漠北反应的机会便推门下了车。
可是她下车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开车门的声音,下一刻,她已经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
叶亦欢猛地一僵,瞠大眸子站在原地,邢漠北身上熟悉的须后水味道全都传入了她的鼻息,他的双臂箍在她的肩头,下颚抵在她的肩上,姿态中带了几分脆弱和隐忍。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不知该作何反应,许久之后,她才听到邢漠北在她耳边沉沉地说:“亦欢,作我女朋友吧。”
叶亦欢被他这个突然地请求狠狠地震到了,心脏急速的跳动着,她动了动唇片,半晌才呢喃出一句,“Sean,我……”
“叫我漠北,或者直接叫我名字。”
邢漠北又将她箍紧了几分,语调中难得带了一分不容置疑的霸道,浊重的呼吸在她耳边起伏着。
叶亦欢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闭了闭眼,把心一横,终于开口道:“好,漠北,我……”
然而邢漠北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这一次他直接将她转过身拥在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发顶上,声音里带了一丝愉悦,“我喜欢你这么叫我。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回去好好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
他说完便匆匆转身要走,像是怕她拒绝一样的想要躲避,可是叶亦欢还是出手拉住了他。
邢漠北缓缓转过身,俊逸的脸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带着一分隐忍和难以言说的痛色。
他的目光落在叶亦欢白皙如玉的脸上,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上带了一分凝重和正肃,一字一顿道:“你应该知道,我离婚了。”
“我当然知道。”他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温笑,“正是因为我知道你离婚了,所以我才敢大胆的来追求你,因为我很清楚,你不是一个会脚踏两条船的人。”
“漠北……”
他这样胸襟开阔,豁达明理,让叶亦欢反倒不知该怎么说,心里似酸又似苦,更多的则是深深地感动。
邢漠北抬手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挽好,曜黑的眸中是一望无际的坦荡,唇角带着温柔又恳切地笑容,“拜托你,不要急着拒绝我,但也别把我的话当成是一种负担,回去好好睡一觉,有空的时候就想一想,好吗?”
叶亦欢看着他这个模样,喉头忽然有些哽咽,随即笑了笑,重重的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谢谢你。”邢漠北仿佛松了一口气,冲她扬了扬下颚道:“夜里风大,赶快回去吧。”
“好,我走了,你路上也要小心。”
“嗯!”
两个人终于挥手作别,邢漠北看着她走进单元门,这才转身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凌南霄高大颀长的身影才从一旁的灌木丛里缓缓走出来,手上拎着一袋子刚从中医院买回来的药。
他今天查了很多资料,还特意去医院咨询了几位很有声望的老中医,最后开了这些药回来,想要送来给她,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她怕是不久就要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她终归会有别人来关怀爱护她,那他也就没有什么立场再去关心她了。
凌南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药,薄凉而苦涩的笑了笑,扬手将一袋子药都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同一时间,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也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姣美婉约的容颜上还带着浓浓的心痛和绝望,望着邢漠北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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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图图:“其实凌大爷你也是个挺聪明的人儿啊,以前怎么就不放聪明一点?”
凌少:“-_-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有意见?”
图图:“╮(╯▽╰)╭没意见啊,反正丢了媳妇的又不是我。”
凌少:“……”
左思右想,最后觉得这些话还是由叶子本人说出来比较好。毕竟这个男人如果真的对她有感情,肯定会相信她的话,如果没感情,那让什么人说出来也没用。最近文文就会滑向全文的大转折和最高.潮了,大家期待的虐男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