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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近,我飘扬的发丝缠上了他的手臂。他依旧保持扼住我咽喉的动作没有松懈半分,好似这样的动作是他一生所爱。
“如果我得尽天下,我就可以不用羡慕他人!”他浅笑出声,一手捻起我的发丝置于鼻端轻嗅。这个动作,令我恼怒。
虽然恼怒,但我忍了。此刻我已摸清此人的品行,他如黑暗中不可见光的恶灵,所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一切,都是可以致人死亡的阴鸷。
我启唇一笑:“是否可以得尽天下,还要看你命中有无。”
“什么是命?我从来不信命,我相信的是我自己!”他手里的力道稍微松了松,笑看着我。
马凌风也说过不信命,眼前,又一个不信命的。难道说亲兄弟,也要相似到这样的地步么?
“是否信命不重要,已注定的结果都不由你自己。逆天而行,后果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劝诫中带着暗讽,虽知自己能力尚不能办到,却固执地想要一试。
“你可知道为何这里会没有人来打扰我们?”马凌崇轻笑,隐含丝丝得意。
若有若无的笑浮上我的嘴角,我道:“因为你在看见灵夫人对我做那些时,你便调开了周边的守卫并不许任何人靠近。”
“你真是聪明!”
“可惜我逃过了灵夫人的毒手,却又落入了你的毒手。”
“你可以求我!”随口而出的话,是一线生机。
“我情愿死!”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一场赌博。
生死本不在自己手里攥着,又何必恐惧再赌一次赌??
见我呼吸困顿,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终于,脖颈一松,他放开了扼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却搂上了我的腰间。
“可我现在忽然发觉,若杀了你,这场夺位的游戏就不好玩了!”马凌崇柔和地说着,眸子里却是一片冷意:“你看吧,你的丈夫会再次起兵!”
不待我回答,马凌崇便松开我扬长而去。
香锦上前一把拉住我,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我伸手摸了摸颈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调匀了呼吸,轻声道:“没事,我们赶紧走!”
夜晚的三生殿沉静宁和,一弯淡月遥遥挂在天边。大概是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得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既然没有睡意,我便披了一件烟岚色丝质大氅坐在了三生殿的前。夜间的湿气很重,伸手触去,石阶上覆了一层凉凉的水雾。
不在我的意料中,这么深的夜里,马凌云竟然带着两个两个侍卫来到了三生殿。当他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微微地怔然。
他屏退了左右,静静凝望着我道:“我睡不着,便来看看你。”
我浅笑,如今尊贵为帝王他,在我面前始终以“我”自称。如此心思,我即使不想懂也是不可能了。
知他不喜我繁文缛节,我便不见礼,只是当此夜来了一位故人罢了。
淡淡月色下,年轻俊美的男子白衣翩翩,气质清润儒雅。两两对望中,一下子不知身在何处。
“皇上也睡不着么?”我喃喃轻问,一手从石阶上拾起一片落叶。
“想来,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料,许多的事情,我都没办法理出个头绪。”马凌云的眼里闪出一丝沮丧和怅然,看在我的眼里竟生出不忍。
我浅笑着,柔声道:“世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迷离诡异,理不出头绪的,又何止是皇上一个?”
闻言,马凌云苦笑,他转过身来和我并肩坐在石阶上看着淡月遥挂的天幕。
“世相迷离诡异,做帝王的就更应该天赋异禀。而我,却疲于应对这些事情。”
我心中涌出莫名的波澜,原本这帝位,并不是他心甘情愿要来的。他,不过是被太后和朝臣硬推上去。这,不也是一种悲哀么?
“皇上是为太后患病的事情忧心么?”我看他的双眸好似一湖无澜静水,所问的,却是内心一直纠结不已的问题。
马凌云愣住了片刻,他沮丧的神情都深深刻在了那清亮的眼中。他叹了口气,道:“太后之病,病来的奇怪,再加上太后又不肯太医院诊治,这令我十分的忧心。”
“关于太后的病情,我也曾听闻一些,我想恐怕不是一般的病。皇上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必能找出其中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想了想,便又侧首看着他,低声道:“应该与那个传言有关。”
“你也听说过太后驻颜有术的传闻?”马凌云脸上浮着隐约的迷惑,其实于他而言,那个传言到底是否与太后的病有关,他也不能下定论。
我淡然的应了一声“是”,张了张口,便又试探着说出自己所想:“不管怎样,从太后身边的人查起应该不会错。”
沉默片刻,马凌云微微挑着眉梢,道:“绿衣女子,她频繁出现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可我却从未正面和她接触过。”
我侧首看着他,柔声道:“既然有了目标,就放手去查。”
他点头看我,透过轻薄的夜幕和淡淡的月华,我看见他那双沉寂漆黑却又温柔无限的眸子。我不由看得愣住,一袭白衣胜雪,衣袂翩然,总让我随着沉陷。
“夜深露重,请皇上回宫歇息吧。”我起身,朝他欠身。
猛然伸手过来握住了我冰凉的手,马凌云扬唇笑道:“你也好生歇着,我唯有见到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我脸一红,局促便又充溢着周边的空气。我叹道:“皇上可知这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皇上对我的好?”
他却满不在乎地四下看看,最后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柔声道:“这里容不下,天下之大,总有能容得下我对你好的地方。”
“皇上!”
见我无助,他便放开了我的手,转身,翩然而去。
人是一种既聪明又愚蠢的动物,特别是在情感上,明知道不可能,却非要一味地折磨自己。
没有人知道,今夜的马凌云,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彻夜难眠。
第二天,香锦来侍候我梳洗。清晨的秋阳带着淡淡的暖意,掩去初冬将至的那一抹刺骨寒意。
“姑娘,你要想知道的消息奴婢已经打探到了。”香锦一边给我梳发,一边低声在我耳边说着。
我从铜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有点不自然,预感到接下来她要说的很可能不是我喜欢听到的。尽管如此,再不喜欢听,也得面对吧。
“说吧。”我尽力做出淡然,仿佛不管这消息是好是坏,对我,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香锦梳发的手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武平王在朗州没有其他动静,只是......”
我心里一紧,交握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只是什么?”
香锦凝望着铜镜中我的眸子,声音低而为难:“只是,戚无忧已经身怀有孕。听说,孩子是武平王的。”
我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有血迹渗出。原来,他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别的女人的温柔乡。
那当初的诺言,又算什么?
原本,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诺言。能够做到的事情,又何必许诺。许诺的唯一目的,不过是自欺同时也欺人罢了。
有血顺着手掌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衣裙上。白色衣裙沾上嫣红的血迹,显得妖艳而刺目。
香锦低呼了一声,放下梳子猛地蹲在了我的身边一把分开我的手。
她急切道:“姑娘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很好,没事!”心里再痛,却不肯承认。
不想香锦担心,我只有冷了自己的语气来掩饰此刻的愤怒。
香锦用干净的绢子拭掉我掌心的血痕,叹息道:“你就是把自己弄伤了,已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再改变,为何这样伤害自己呢?”
我看着掌心血痕,强忍着痛,收回眼中即将涌出的泪:“他却不肯告诉我,他一直瞒着我!”
马凌云身为帝王,安插在朗州的耳目何其多?马凌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怕是都难逃马凌云的掌控。对于马凌风在朗州与其他女人的情感纠葛,都对我严密封锁。
“他不告诉我,难道一切就都没发生么?”
香锦看了我很久,见我神色悲伤,忽而无助起来。
“皇上不告诉你,是知道你对武平王的情何其之深。皇上怕你伤心,所以才将这事给瞒住。”
我笑,却比哭还难看。
自从马凌风仆射州战败,我为了解他之困允诺马凌云在宫中长住一年来换得马凌风的脱困。而马凌风在朗州,早已美人在怀。那美人,甚至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而我的骨肉,却因千里迢迢奔赴长沙城求马凌云放过他的过程中,不幸小产。我无法不恨他,他让我感觉到,这世上痴情的人是最可悲的。每当梦断时,我的衣衫上都有残留的湿痕,即便是在睡梦里,我亦是无法停止想他。
心底如此寂寞,在这深宫高墙内,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