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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与客厅只隔着一扇门,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程陆扬翻来覆去很多遍,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秦真曾经跟他说过的关于孟唐的那些事。而秦真则是定定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遍一遍回忆着认识程陆扬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想着他再三对她说过的那番话,要为自己而活,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她一直在朝着他说的那种为自己而活不断行进,可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说句我喜欢你有多难呢?掰着指头算算,她和程陆扬已经认识了半年时间,从春光明媚一路等到秋风萧瑟,她始终没能对他说出这四个字。
她问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活,为什么不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她怕被拒绝以后,再也没办法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他没心没肺地关心她、对她好,而她肆无忌惮地以朋友之名享受他给予的好。
然而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总是让你忍不住想得到多一点,再多一点,恋人未满的距离只会令人无限惆怅,永远都不知满足。
闭眼以前,秦真告诉自己,就试一次,不顾后果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努力一次。
她要告白!不成功便……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
怀着复杂的心情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秦真却不知道程陆扬也在这个晚上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起来的时候,程陆扬竟然已经从楼下带回了黑米粥和鸡蛋,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回过头来对厨房门口的她说:“先去洗漱,马上就好。”
秦真蓬头垢面地冲进厕所,等到她怀着微妙的心情把自己收拾一番,走出来时,程陆扬已经把早餐端上了桌。黑米粥和水煮蛋是从楼下的小店买的,然后他利用冰箱里仅剩的食材炒了个青椒土豆丝。
秦真坐了下来,忐忑地喝了一口粥,琢磨着要怎么开口跟他提昨晚纠结一晚上的事,于是试探性地问他:“最近你忙着给我找相亲对象,那你自己呢?我年纪是不小了,但你还比我老呢,怎么不替自己操心一下?”
程陆扬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相亲的事,他也正琢磨着怎么跟她说,眼下她提了也好,于是翻了个白眼:“年纪比你大怎么了?没听说过三十岁的男人才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吗?体力好,魅力大,性沉稳,迷死人。再说了,像我这种男人用得着担心婚姻大事吗?勾勾小指头,女朋友候选人从三环以外一路排到市中心。”
还如花似玉,根本就是如狼似虎好吗?
秦真一口粥没咽下去:“那你干嘛不找一个?”
“没遇到合适的。”
“那要怎么样的才算是合适的?”秦真假装很感兴趣地问他,“你对身高啊长相啊家世那些,有没有要求?还是只要看得合眼,相处的时候感觉很舒服就行了?”
“相处的时候感觉很舒服?”程陆扬像是琢磨了片刻,“这个倒是,手感很重要,在床上合不合拍也需要具体考虑——”
“喂!”秦真脸红了,凶巴巴地吼他,“当别人在跟你说正经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有颜色的话?不要开玩笑好吗?”
程陆扬表示很无辜:“我是很严肃认真地在跟你讨论正经事啊,男女之间那点事,来来去去也离不开身体契合度,这怎么就算是有颜色的话了?”
“可是你讨论得太深入了!”
“是你思考的东西太肤浅。”
“……”
秦真觉得话题有跑偏的趋势,扒了几口土豆丝,又含含糊糊地问他:“那要是有人说喜欢你,但是那姑娘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你会怎么办?会不会稍微考虑一下,还是直接就拒绝人家?”
程陆扬没急着作答,而是眯起眼睛打量秦真几眼:“你今天怎么了?一直跟我兜圈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他隐约觉得秦真要给他介绍对象。
而秦真连土豆丝都咽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盯着他,隐隐有种心脏狂跳的感觉。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她有话要说了!
那他有没有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艰难地吞咽着出自程陆扬之手的土豆丝,琢磨着自己是该委婉又文艺地说:“我希望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你的土豆丝。”还是直白豪迈地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但是依旧想追你的姑娘。”
可在她好不容易消化掉嘴里的食物,张嘴的那一瞬间,程陆扬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一样,在她之前开口:“秦真,其实我有话要告诉你。”
秦真一顿,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更加忐忑了,筷子无意识地拨动着碗里的黑米,低低地问了句:“什,什么话?”
半天没听见程陆扬说话,她抬头去看他,却只看见他定定地看着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道:“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要上班啊。”秦真一顿,莫名其妙地问,“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她望着程陆扬,等待着他的下文,却看见他低下头去看碗里的粥,然后慢慢地说了一句:“今天我跟刘珍珠打个电话,帮你请一天的假,下午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轰的一下,像是打雷一般,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在秦真心里蔓延开来。她听见刚才沉下去的心跳又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并且一下比一下炙热,一下比一下强烈。
他说有话要对她说。
他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是什么样的话不能在这里说,还要郑重其事地选一个合适的场合呢?
秦真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会有一种程陆扬即将向她告白的错觉呢?她恍恍惚惚地又喝了一口粥,紧张地点点头:“好,好啊!”
暖暖的黑米粥在喉咙里蔓延开来,一路叫嚣着奔向胃里,顿时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程陆扬走之前,回过头来犹豫了片刻,然后叮嘱她:“好好打扮一下。”
秦真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连为什么都不问,只红着脸一个劲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忐忑如她、狂喜如她、害羞如她,自然难以注意到程陆扬那种勉强又非发自内心的笑意。
程陆扬把门合上,没有急着走,而是靠在冷冰冰的大门上发了片刻呆,闭眼一动不动地倚了一会儿,然后才重新睁眼离去。
他想,真好,让她像个公主一样走向王子。
那是真正的王子,而不再是从前那些与她不相配的骑士了。
你看,他程陆扬也算是成全了一桩美事,这下子功德圆满了吧?
整整一上午,秦真都像是在做梦,她把白璐叫来帮她好好打扮,因为白璐才是真正的化妆小达人。
白璐拎着一堆化妆品赶来时,就看见秦真红着脸小跑来给她开门,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粉红色的泡泡,说话时也语无伦次。
她说:“停!看你这忽然间骚包起来的样子,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你和那只嘴贱皮厚先生终于修成正果了?”
秦真怒斥她:“什么嘴贱皮厚先生?我说你积点口德好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你说的那种人了?”
白璐:“……”这不都是你以前说的吗?
整个化妆过程里,白璐一直处于一种没好气的状态:“麻烦你别一直笑好吗?口红都要画歪了!”
“别老是扭扭捏捏动来动去的啊,我这眉毛都画不好了!”
“大姐你能把眼睛睁大点儿吗?你这笑法都把眼睛笑成一条缝了,我怎么给你画眼线啊?”
最终大功告成,秦真把程陆扬送她的那条项链戴在脖子上,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姑娘,禁不住沾沾自喜地说:“这下总算是郎才女貌了。”
白璐坐在一边吐槽:“明明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话没说完,她的嘴里骤然间被塞入一只苹果,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秦真小姐笑盈盈地对她说:“喏,吃个苹果润润嗓子。”
白璐竖中指,一边咔嚓咔嚓啃苹果,一边揉了揉被撞疼的嘴唇:“秦真你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这一次的餐厅选的比过去哪一家都要高档,璀璨的水晶灯在大厅里投射下耀眼的光芒,身着黑色西装、脖子上还系着红色领结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迎接着顾客,就连桌上的餐具与陈设都精致典雅得无可挑剔。
孟唐提前一个小时就坐在了靠窗的座位上,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忐忑不安过了。
他来来回回好几次松了松领带,然后又觉得不妥,把它系了回去,就这么紧张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最后哑然失笑地垂下手去。
最后,他看见有人来到了他面前,以一种沉静优雅的姿态坐在他对面。孟唐一顿,有些诧异:“程先生?”
程陆扬开门见山地说:“在你见到秦真以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孟唐松口气,只要不是秦真不来了就好,于是微笑着点头:“你问吧。”
“你会对她好吗?把她看得高于一切,愿意牺牲工作时间抽空陪陪她,当她发脾气的时候也会耐着性子哄哄她,能做到这些吗?如果能做到,你确定自己一辈子都愿意为了她去做这些事情吗?”
孟唐慎重地点了点头。
程陆扬想了想,又说:“她身体不是很好,每到经期都会难受,你要记得多体谅,算好日子,不要让她太劳累。”
孟唐点头。
“她这个人,有什么不开心都喜欢往肚子里吞,平常总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所以如果她对你笑得很开心,不一定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要细心点,多观察她的表情,不要让她总是习惯性地生闷气,这样对身体不好。”
孟唐这次点头得比较慢了,他握着水杯,觉得程陆扬知道得太多了。
他的笑容很浅,可眼里的光芒很盛,低头看一眼手表,对程陆扬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秦真就该到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程先生,你该走了。
程陆扬看着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假装轻松地说:“那行,我先走了。”顿了顿,他稍微把脸色沉下来了一些,用一种像宣誓一样的口吻对孟唐说,“如果我知道你对秦真不好,我会在第一时间带走她,这辈子你都休想再有第二次接近她的机会!”
孟唐的心里陡然结冰,为这话里话外与秦真非同寻常的关系,也为程陆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份在意与占有欲。但聪明如他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仍旧好脾气地笑了:“程先生请放心。”
秦真站在电梯里回想程陆扬曾经说过的话: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身份地位或者职业比你高出多少,你要记住,没有什么人是你配不上的。
那时候他还弹了弹她的脑门儿:“别发呆,我是认真的,首先你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然后才能让别人觉得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她觉得整颗心都在这样的话语下变得温暖而踏实,于是终于扬起笑脸,踏出了迟迟不肯打开的电梯门。她按照程陆扬给出的位置走了过去,却在看清了等待她的是谁以后,瞬间僵在原地。
落地窗前,那个男人穿着矜贵优雅的西装,纯黑色的挺括布料将他的气质很好地衬托出来,他系着深蓝色的格子领带,从容不迫地等候在那里,眉眼清隽雅致,宛若阳光下的一株白杨,安静温柔,却又充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头上的水晶灯闪耀着灼灼光华,而灯下的人更是完美得像是油画里的人物。
这样好的约会地点,这样好看的一个约会对象,甚至当他抬起头来看见她时,唇边的那抹骤然绽放的笑容也像是童话里的场景一样动人美好,可是秦真却在那一瞬间彻底心灰意冷,像是有人从头上淋了一盆掺和着冰渣的冷水下来,把她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冰得了无生气。
她一步一步走到桌前,机械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孟唐的笑容稍微隐没了一些,却仍然温柔地望着她:“我有话想对你说。”
而在街对面的儿童画廊里,程陆扬正静静地看着对面玻璃窗里的场景。他看见秦真很诧异,似乎不太高兴,顿时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想要冲过去带走她。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瞧,她那么挑剔,居然连孟唐这个相亲对象都不满意呢!必须带走!
可是他还没有动,就看见孟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然后秦真安心坐了下来。
接下来,他们开始交谈,多数时间是孟唐在说,秦真很少作答,却低着头听得很认真。
程陆扬看着他们面对面坐着,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当真是佳偶天成。这还不算什么,更要紧的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有对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儿童画廊里全是一群画画的孩子,有的在玩沙画,有的在玩奇奇怪怪的金粉画,程陆扬全都不曾玩过,此刻静静地站在一群孩子堆里,看起来格外滑稽。
有小孩子偷偷抬头看他,然后问旁边的小伙伴:“那个叔叔在看什么呀?有什么好看的?”
离开前程陆扬倏地转过头来,对那小孩子强调:“是哥哥,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大哥哥!”
市中心总是这么拥挤,大街上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人群。
程陆扬买了两份手抓饼,觉得新鲜,自己吃了一份,另一份打包给秦真。可是走着走着,他又想起自己似乎不能再送秦真这些东西了,老这么做,孟唐会生气,秦真也会尴尬。
他站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忽然间觉得有点空空荡荡的。
奇怪,这颗心不是一直就这么空着吗?过去三十年里都是一模一样,自打外公去世后,好像也没有人再住进去过,现在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就好像真的有人曾经住进去过,只是现在又跑掉了。
灿烂的阳光下,程陆扬忽然觉得有点睁不开眼睛,心脏像是被人用拳头紧紧拽着,沉重又难受。
他快走了几步,把那份打包的手抓饼扔进了垃圾桶,却不知为何手里的那一个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和孟唐见面那天是星期五,第二天恰好不用上班,也就不用面对程陆扬了。
秦真在餐厅里听孟唐讲了很多事情,他没有再三要求秦真接受她,而是像老朋友一样和她聊天,聊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聊一些以前的趣事,最后提到了李老师,也安慰了秦真。
秦真情绪低落,可是禁不住孟唐的好口才,最后也慢慢平静下来。
程陆扬对她是真的一点也没有那个意思,一次又一次把她往外推,她忽然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告白,避免了一场被拒绝的人间惨剧的发生。
回到家里,她在镜子前面发呆很久,觉得这样盛装打扮的自己实在很可笑,意兴阑珊地把妆卸了。看来今天一定是个失眠的好日子。
星期六的下午,秦真窝在家看剧,哪里也不想去。
直到方凯打电话来,说是程陆扬要回程家大宅了。
“回就回啊,关我什么事啊!”她气不打一处来。
方凯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总监是回去找程老爷子吵架的,这段时间远航集团在收购一些中小型房地产开发商,基本上被收购的几家都是和我们有合作关系的……秦经理,你不来劝劝总监?你就不怕他吵完架以后又喝得醉醺醺的,大半夜的跑到街上去找虐?”
“这不是有你在吗?”秦真心里堵得慌,却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笑呵呵,“有方助理在,秦经理这颗心踏实着呢!”
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她把电话挂了。
那天晚上,程陆扬不负众望地又一次喝多了,坐在秦真曾经找到他的万达广场上,老地段,老座位。
他把方凯赶走了,然后坐在长椅上给秦真打电话。
秦真看清了屏幕上的号码,又把手机放回了茶几上,继续看动画片。
一次,两次,程陆扬再三听到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一次又一次地挂断,然后再重新拨过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震动声了,秦真终于慢慢地拿起了电话,一言不发地接起来。她沉默地听着那边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进声,还有广场舞嘈杂的音乐,程陆扬没说话,但她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慢慢的,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了他一句:“程陆扬,你喝醉了?”
程陆扬用一种类似于大舌头的声音对她说:“你是……你是泼妇小姐吗?”
秦真张了张嘴,没说话。
那头的人打了个酒嗝,又含含糊糊地说:“我在等我的,我的泼妇小姐。”
如此噪杂的背景声,如此熟悉的声音,秦真忽然觉得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程陆扬的声音在不断撞击她的耳膜。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变化的动画场景,然后慢慢地对程陆扬说:“不好意思,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你的,泼妇小姐。”
她刻意强调了“你的”二字,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秦真把笔记本扔到一边,枕在沙发的靠垫上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慢慢地把手机拿到面前,拨通了方凯的电话:“程陆扬喝醉了,在万达广场,你去找找他吧。”
方凯为难地说:“我现在在医院呢,我妈又住院了……”
“那你把程旭冬的电话给我吧。”秦真想了想,还是出口要到了程陆扬他大哥的电话。
程旭冬倒是一听说这件事请,立马就答应了,秦真没急着挂,而是问了一句:“你们今天……又吵架了?”
程旭冬笑了:“吵架?不,没有的事。”
秦真一愣,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却听程旭冬又补充说:“就是陆扬单方面的吵,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对老爷子说了一通,把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然后又跑了。”
“……”
程旭冬又礼貌地问她:“那请问秦小姐知不知道陆扬因为什么事情情绪反常了呢?他以前都是等着爸先开口找茬,然后才还击,这次直接跑来找架吵,把我都惊呆了。”
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不太清楚。”
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自作多情地认为程陆扬是因为她才情绪不好的话,恐怕才真的是蠢到家了。
最后,程旭冬表示会立马开车去万达广场的,但是他现在在城东,万达广场在城西,隔得有点远,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
秦真挂了电话之后不是很放心,最终还是披着件衣服出门了。
这一夜,程陆扬坐在夜风里一动不动地等待他的泼妇小姐,然而广场舞结束了,人群散去了,店铺纷纷关门了,他也没有等来接他的那个人。
他坐在长椅上,穿着略显单薄的卫衣,怕秦真来了找不着他,仍然不敢缩着脖子。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他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等不到她了,从今以后,那个人名花有主,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为了他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
他想,他怎么就醒悟得这么晚呢?
直到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路边,程旭冬走了下来,温和地对他说了句:“陆扬,回家吧。”
程陆扬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摇摇头:“不是你。”
程旭冬啼笑皆非:“什么不是我?天冷了,你穿这么少,跟我回去吧。”
他半拉半拽地把程陆扬拉了起来,而程陆扬喝醉酒了总是很听话的,也就没有拒绝他,而是由着他把自己拉上了车。
坐在车里,程陆扬侧过头去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慢吞吞地问了程旭冬一句话:“哥,为什么人一旦伤心起来,就无论如何也喝不醉了呢?”
难得听他叫一声哥,程旭冬一愣,回过头去看他,却只看见他在夜色之中显得有几分脆弱的侧脸。做哥哥的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回答说:“因为酒精上脑,而你伤的是心。”
程陆扬慢慢地闭起眼睛,用手摸了摸跳动的心:“原来你在这里……难怪没有来。”
而万达广场上,那个红色的电话亭被人从里面慢慢推开,然后走出来一个人。
秦真看着那辆凯迪拉克离去的方向,跺了跺冷得有点麻的脚,把风衣的帽子戴上了,一边搓手一边往回走。
她本来想节约钱,走路回家,可是想到某人曾经说过的话,又停下了脚步,终于还是去路边打车。
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程陆扬坐在那里吹冷风的样子,她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从电话亭里走出来了,可是最终很好地忍耐下来。
人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的欲望,就会一次一次葬生火海。
她想要好好地过日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哪怕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受罪,也好过再一次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秦真搓了搓手,等待着迟迟不来的出租车,哎,冬天要到了吗?
真的好冷啊!
程陆扬在凯迪拉克到达小区外的那一刻,忽然回过头来说了句:“调头。”
程旭冬一怔:“怎么了?”
“我不回家!”带着醉意,程陆扬改变心意了,开始耍脾气,“我要去问问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来接我!”
他开始疯狂地敲击司机的座椅:“开车开车开车开车……”就跟念魔咒似的。
司机为难地看着程旭冬,却见程旭冬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对他点了点头:“开吧。”
程旭冬送过秦真回家,自然知道她的地址,从善如流地告诉了司机。他看见程陆扬满意地消停下来,一心一意等待着和秦真算账。
而另一边,秦真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来出租车,反而等来了孟唐的电话。她接起来,听见孟唐在那头温柔地问她:“在哪里?”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报上了地址:“万达广场。”
孟唐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在万达做什么?”
秦真尴尬地摸摸鼻子,找了个神经病都嫌弃的理由:“……散步。”
“散步?”孟唐似乎无声地笑了笑,问她,“那现在散完步了?”
“嗯,散完了。”她果然是个天才,散步能散到离家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在等出租车。”
大晚上的,万达不好等车是众所周知的。孟唐想也没想就说:“那我来接你。”
秦真赶紧拒绝:“这怎么行?太麻烦你了,我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有车来了。”
“我有点事情找你,顺便过来接你。”孟唐的语气是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然后秦真就听见他刹车的声音,想必是已经调转方向朝万达驶来。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广场:“那就麻烦你了,路上小心点。”
“好。”孟唐结束了通话,平静地望着灯火辉煌的公路,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孟唐抵达万达广场时,看见秦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穿着件浅绿色的风衣,像一株迎风生长的树木。
她朝孟唐招了招手,走到了车边:“那个,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想问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妈要过生日了,我想不出该送点什么,想问问你的意见,请你陪我去买礼物。”孟唐发动了汽车,声音稳稳的。
秦真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就是你所谓的找我有事?”
“对。”
“电话里说就可以了,用得着大老远开过来?”
“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孟唐用侧脸对着秦真,唇角漾开一点点可疑的弧度,“听说诚意到了,对方就不太好意思拒绝了。”
“……”
他说对了,她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了,明知他是在为两人增加相处的机会,可这诚意已经到了大老远开车来找她询问的地步,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她侧过头去问他:“那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以前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她,只记得她看起来很高贵很温柔,其他的倒是不记得了。”
孟唐笑了:“和其他妈妈没什么两样,你就当做是自己的妈妈过生日吧,不用顾虑太多,觉得该买什么告诉我就行。不过,也不用着急,可以明天逛逛再说。”
秦真一下子有点尴尬,当做自己的妈妈?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着,很快车就到了秦真住的小区门外,孟唐说把她送进去,于是就开了小区大门,一路到了她家楼下。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因为夜色太暗,秦真也没去注意,而是下了车,笑着向孟唐道谢。
孟唐也跟着下了车,站在车前望着秦真,微笑着说:“明天周末,你一天都在家吗?”
秦真点头。
“那不如一起吃晚饭吧。”像是怕秦真会拒绝,他又不疾不徐地补充一句,“算是感谢你帮我选礼物。”
大概是看出他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仔细斟酌,用了最不容易被拒绝的方式说出来,秦真忍不住笑起来,没有再拿乔,点点头:“好。”
如此爽快的回答令孟唐微微一愣,然后笑意更盛,想了想,他诚恳地说:“我为之前没有说清楚对你的感觉,让你平白无故难过那么长时间向你道歉,如果可以,秦真,我希望能用今后的时间来补偿你。”
看着秦真发怔的样子,他张开双臂,故作轻松地对她说:“如果愿意原谅我之前的行为,就给我一个老朋友重逢的拥抱吧。当然,如果能给我一个重新追你的机会,这样就更好了。”
也就在这一刻,事情有了变化。
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上忽然冲下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带着浑身酒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并且可疑的没有因为醉酒而颤颤巍巍,反倒是直勾勾地冲向了两个刚刚有了肢体接触的人。
孟唐还没来得及体会软玉在怀的滋味,就被那个凭空而来的男人一拳打得堪堪靠在了车门上,秦真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竟然是程陆扬。
程陆扬浑身酒气地拽着秦真的手,用一种森冷愤怒的声音问孟唐:“你是哪根葱?居然敢碰她!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孟唐第二次被程陆扬打,并且和第一次一样,程陆扬竟然专挑脸打!孟唐的嘴角火辣辣的疼,嘴唇也磕在牙齿上了,嘴里还有一股咸咸的味道,想必是流血了。
他看着程陆扬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把秦真护在身后,还紧紧拽着秦真的手腕,眼神也跟着冰冷下来,毫不犹豫地起身回以一拳,同样打在程陆扬的左脸上:“那你又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碰她?”
黑色的凯迪拉克里,司机浑身一僵,眼看着就要下去帮忙,可程旭冬冷静地吩咐道:“不要管他。”
司机的动作顿住,听见当大哥的用一种玩味的姿态说:“由他去吧,说不定这样才能让两个人认清自己的心意。”
战争一触即发,秦真又惊又怕,闻到浓浓的酒气就知道程陆扬喝醉了,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赶紧冲到孟唐面前挡住:“程陆扬,你喝酒了跑到这里发什么疯啊!”
程陆扬的拳头堪堪在她面前停下来,看着她不顾一切挡在孟唐面前的姿态,眼神里又是惊愕又是气愤的样子,顿时捏紧了拳头,重重地放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受伤的神情,气急败坏地质问秦真:“你就那么喜欢他?你,你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我等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
秦真顿了顿,回过头去对孟唐说:“对不起,他喝醉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把事情解决了再打电话向你道歉。”
她看着孟唐嘴角似乎肿了起来,急着让他走:“明晚还要一起去吃饭,你赶紧回去吧,记得抹药,不然肿着脸怎么吃饭?”
孟唐看了她片刻,心知肚明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才会拿出那顿晚饭来劝他,但拗不过她眼里的乞求,终于还是上车了。
临走前,他冷冷地看了程陆扬一眼,对秦真说:“有什么事情立马打给我。”
车开出了小区,孟唐停在路边没有走,低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他摸了摸嘴角,疼得皱起了眉头,然而手机终究没有响起来。
五分钟后,他看见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开出了小区,终于平静地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然而离开的凯迪拉克上并没有程陆扬,在看见秦真拎着程陆扬又骂又捶的样子之后,程旭冬微微一笑,叮嘱司机:“开车。”
司机一愣:“那,那——”
“不用管他,自然有人收留他。”程旭冬笑得温柔好看,极易让人想起诗经里的谦谦君子,但眼神里却是波光流转,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于是黑漆漆的楼下只剩下程陆扬和秦真的身影。
秦真对他怒目而视,指责他:“程陆扬你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的喝醉了也不是这么发神经的吧?你跟家里人吵架关我什么事?犯得着来找我发气?”
程陆扬理直气壮地说:“我哪里跟你发气了?我又没打你骂你,我打的是那个姓孟的家伙!”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他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要去打他?”
“他抱你了!”程陆扬扯着嗓子嚷嚷,“他对你动手动脚啊!”
“笑话,他对我动手动脚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程陆扬,介绍我们相亲的是你,现在我们别说是抱一抱了,就是住在一起也没你什么事儿吧?”
“你,你还想和他住在一起?”程陆扬气不打一处来,趁着酒劲指着她恨铁不成钢,“我问你,秦真,你还有没有点节操啊?”
“我就是没贞操也碍不着你的事儿!”秦真气得牙痒痒,一个劲儿戳他的胸,“你现在这么胡来一气是个什么意思?你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是什么意思?人是你找来的,事儿是你撮合的,你到现在了犯什么神经、发什么疯?”
楼上有人探了头出来,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我说小两口的大晚上吵什么吵啊?回家关着门自己爱咋吵咋吵,能别这么瞎嚷嚷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程陆扬也吼回去:“老子还就嚷嚷了怎么着!”
秦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忍气吞声地抬头道歉:“哎哎,对不起啊,我们这就回去!”然后一手捂着程陆扬的嘴,一手拖着他的衣领往楼上走。
她憋了一肚子邪火,今晚要跟他好好算一算账!
秦真把程陆扬推搡进门,砰地一声把门合上,然后就开始跟他算账。
甚至还没踏进客厅,就在鞋柜旁,她随意地把脚上的鞋子一甩,一边穿拖鞋一边凶程陆扬:“你给我等着,我今天一定要亲手揍死你!”
程陆扬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要揍我?你,你为了那个男的要揍我?”
“不止揍你,我还要揍死你!”秦真恐吓他,见他穿着鞋子踩在自己早上才拖过的木地板上,气急败坏地抓起另一只拖鞋就朝他脸上扔了过去,“你鞋子都没脱,站那么远做什么?踩脏了地板是不是你拖啊?”
啪的一声,程陆扬刚才被揍过的左脸此刻又跟拖鞋来了个亲密接触,饶是喝醉酒的他脑筋不太好使,脾气不如平常,也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了。
他捧着那只拖鞋,悲愤欲绝地望着秦真:“你为了那个男人不来见我,不管我的死活,他打我你还护着他,现在又为了他跟我吵,还拿拖鞋侮辱我的人格,把我的男性尊严狠狠践踏一番。秦真,你好样的!”
他像是气急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要发火,又像是要哭的样子。
秦真见他还用蹄子在地上磨蹭,忍不住又吼他:“你继续站在那里弄脏我的地板试试?我叫你滚过来换鞋你听不懂是不是?”
她那么凶,一张白皙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对他怒目而视。程陆扬见她这样子,只觉得浑身的酒意怒气都在往脑袋上冲,气得憋出一句:“好啊,你叫我过来是吧?过来就过来!”
下一刻,他气势汹汹地大步朝秦真走过来,一把将她推到雪白的墙壁上,甚至连她慌乱之中一不小心伸手触到开关,致使整间屋子都黑下来也不理,只是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去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不想听她用这张对孟唐笑得那么灿烂的嘴凶他!
他不想再看她对他剑拔弩张、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一瞬间,前一刻还因为两人的争吵而闹哄哄的屋子顿时寂静下来,黑暗的房间里,程陆扬将秦真重重地压在冷冰冰的墙面上,毫无章法地吻了她。
秦真的脑子里劈过一道雷,整个人都僵在那里,甚至忘了挣扎,只感觉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伸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他温热的嘴唇覆在她的唇瓣之上,那种感觉柔软而奇异,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秦真的脑子里只剩下天雷滚滚的三个字:摄魂怪!
在《哈利波特》里,只要被那群摄魂怪吻过的人都会丧失意识,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就正处于这个状态。
面庞上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嘴唇与他柔软的双唇相触,甚至连意识也被他攻占,身体也处于他的辖制之下……秦真震惊地回味过来一个事实,她被强吻了!
他的唇齿之间还带着浓浓的酒气,秦真回过神来,重重地把他推开,不可置信地问他:“程陆扬你疯了?”
而那个别扭的男人用一种令她心悸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她眼底,慢慢地说了句:“是啊,我疯了。”
他把她一路拉到客厅,听见她胡乱嚷嚷着“程陆扬我叫你脱鞋!脱鞋你听不懂是不是”,然后把她往沙发上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特别认真地说:“你重点没找对!”
秦真心里乱得要命,结结巴巴地说:“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吻了你。”他特别霸气地用一种宣言的语气说。
“……”
“所以——”酒醉的程陆扬得出结论,“所以我要对你负责,今后你是我程陆扬的人!”
“……”秦真已经惊呆了。
像是觉得这些还不够,程陆扬想了想,又憋出一句:“你要是敢红杏出墙,我,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打了个酒嗝,坐在秦真身旁摆出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
秦真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倚在她身上,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半天,她侧过头去想要把他弄开,先发顿火再说。结果一转头,居然发现程陆扬……睡着了。
他居然睡着了?!
强吻她,扬言要打断她的腿,然后他居然睡!着!了!
秦真悲从中来!
程陆扬不是个擅长喝酒的人,这么发了一通酒疯之后,竟然倚在秦真身上睡着了。
秦真心乱如麻,觉得一切都乱套了,想问个清楚,可看见程陆扬一脸疲倦的样子,终究没有把他摇醒。
她起身把他轻轻地放倒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为什么会吻她呢?
她觉得自己隐约知道那个答案,可是又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一个人喜不喜欢你,他的眼神和举动都能说明问题,她问自己,程陆扬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呢?无数次,她觉得答案似乎都是肯定的,可是每当她问他:为什么担心我?他的回答总是那一句:因为你是我朋友啊!
于是她失望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真的就是把你当朋友而已。
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爱情不是只需要勇气的事情。更何况程陆扬还一次又一次为她介绍相亲对象?如果真的喜欢她,断然不会急着把她推开。
可是今天,他竟然吻了她!
秦真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她应该恶狠狠地揍程陆扬一顿,然后严刑逼供,可是当她低头看着他的时候,竟然满心都是刚才那个吻。
其实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
她在想什么啊!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叹口气,整颗心充满了柔软又酸楚的情绪。看着程陆扬微微肿起来的左脸,她下楼买了药膏回来,又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替他小心翼翼地擦药。
程陆扬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无比自然地伸手把她揽入怀中。秦真浑身僵硬地趴在他怀里,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好半天,她慢慢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她觉得所有的喧哗与热闹都在这样的声音里离她远去,在这个只有程陆扬和她的房间里,她的世界再次被璀璨的星光所点缀,胸腔里开满了花朵,那些少女的情怀与相思都化作万千蝴蝶飞舞在心上。
她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捧着自己的碎花小被子替他盖好,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
她想,他总要给她一个交代吧?
嗯,明天一定要严刑逼供!
可是一觉醒来,当秦真小鹿乱撞地打开卧室门,探头探脑地在客厅里搜索程陆扬的身影时,却惊讶地发现沙发上已经空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走到沙发前面,伸手摸了摸那床碎花棉被……冷的。
她抿了抿唇,又去厕所和厨房看了一眼,期盼着他会像上次一样穿着她的天蓝色小围裙,回过头来笑盈盈地说一句:“先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可是没有,不管是厕所还是厨房,整个屋子里都是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
秦真站在厨房里,看着冷冰冰的铁锅和煤气炉,刚才还忐忑得快飞出蝴蝶来的心瞬间冷却下来。
他逃跑了。
她气得要死,重新坐回沙发上,振振有词地打电话给白璐,说要掐死程陆扬,然后又改口说:“不,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王八蛋!”
镜头拉回两个小时以前。
当程陆扬从沙发上醒过来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睡在哪里,于是很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结果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疼痛感立马让他清醒过来。他扯着身上的碎花棉被,怔忡片刻,随即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又一幕。
他都做了什么?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原地,脑子里全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画面,直到最后一幕——他不由分说地把秦真抵在墙上,强吻了她。
程陆扬的脑子里唰的一下,就像是回收站被清空了一样,鼠标一点,思绪全无。
在他终于排除万难把她给推销出去以后,他居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对她有歪脑筋,借着喝醉酒的机会跑来撒泼不说,竟然还强吻了她!
程陆扬心想糟了糟了,秦真这下一定恨死他了!怎么办怎么办?
心乱如麻的他把被子一扔,急急忙忙地就跑出了门。
冷静,冷静,先去找方凯出主意!
这么心急火燎地往外跑的同时,他还隐约想到一个问题——孟唐应该还没来得及和秦真发展到接吻这一步吧?所以说昨晚他跟秦真的那个吻,哟呵,是她的初吻吧?
这么想着,程陆扬的脚步忽然间轻快起来。
哈哈哈,如此甚好,甚好!简直是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