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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海面上也是一片橙红。
瑟瑟她们驾着船在水龙岛周围绕了一圈,却不敢贸然进岛。
当年,瑟瑟的娘亲骆氏嫁到南玥后,海盗们便退隐到水龙岛。十几年过去了,海盗们又有了新的海盗之王,岛上形势究竟怎样,谁也难以预料。是以,瑟瑟此次进岛,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葬身岛上。而且,瑟瑟听娘亲说过,水龙岛四周,全部是暗礁群,若想进岛,没有水龙岛的船只接引,是极其危险的。
“小姐,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绕吧?!”青梅小声问道,如若再绕下去,天便黑了。
“再等等,若是再无人出来,我们就驶进去。”瑟瑟应道。凭着雅子的划船技术,或许可以进去的。话音方落,就见一艘小船从暗礁群里驶了出来,这是一艘小型的巡逻船,船上四个水手,还有两名海盗。
瑟瑟低声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别说话。”
几人都低声应了,莫寻欢抱膝坐在船上,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瑟瑟嘱咐雅子,掉转船头,假意逃走。
果然,那两个海盗看到她们的小船,呼喊着追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哈哈哈,一船美貌的娘儿们,好久没见这么美的货色了,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要逃,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以为还能逃走吗?”一个海盗哈哈狂笑着,将挂在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
“都乖乖的,否则老子就把你们扔到海里喂鱼。”两人说着,跃上瑟瑟的船,将她们用绳子五花大绑。
几个人乖乖的,都没有反抗,为的就是被他们抓进去。两个海盗也不问几人的来历,带了她们就向岛内驶去,或许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几个娇滴滴的女子,来这里是有特殊目的的。过了暗礁群,便遥遥看到水龙岛了。
从海滩上望过去,水龙岛上树木郁郁葱葱,那些树木极其怪异,和陆上植物不同,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岛上山峦遍布,有些光秃秃的,突兀地立着,有的长满了树木和鲜花。
几个海盗带着瑟瑟她们一路进了岛,穿过林子,就来到了一大片依着山坡走势而建的寨子里。
夜幕降临,岛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有烤鱼的香气扑鼻而来,伴着粗鲁的大笑声。
在寨子前的一片空地上,几十个海盗正三五成群地喝着酒。他们身侧的树上,绑着十几个女人,都是衣衫凌乱,好似没有穿衣服一般。很显然,她们都是海盗们掳来的玩物。
有女子的哀号声传来,瑟瑟清眸一眯,眸光忽而变得幽深。这些海盗,竟然已经狠暴残忍到这种地步。
走在她旁边的莫寻欢脚步一顿,瑟瑟注意到他的眸光,在这一瞬间,忽而变得血红。
瑟瑟乍然明白,这些女人,或许就是伊脉岛的臣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民受辱,是何等残忍。然而,莫寻欢虽然手中拳头早已握得指甲陷入肉中,但是他的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的,波澜不惊。
这份忍耐,也只有目睹过比这更惨烈的虐待,才能够练就吧。
将瑟瑟她们掳来的海盗,恭敬地过去向一个男子禀告。
那个男子很显然是这伙海盗的头目,生得倒也人模人样,只是一双眼睛,阴狠得令人望之心颤。
他站起身来,绕着瑟瑟她们转了一圈,厉目中闪着淫邪的眸光,他大声道:“绑到树上去!”然后指着莫寻欢道,“这个谁也不许动,老子要献给大王去,这其余的赏你们了。”
莫寻欢低垂着头,一副恐慌胆怯的样子,黑眸中却闪过一丝清冽的寒光。
因瑟瑟是女扮男装,看上去又很文弱,那些海盗没将瑟瑟当回事,将她扔在树旁,无人理她。
其余海盗一见那头目下了命令,早已多日没见新鲜女人,自然是一哄而上。围住青梅、紫迷和雅子,就要上下其手。
青梅吓得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尖叫。紫迷纵然会武,神色也淡定,脸色却已苍白。雅子却好似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刷刷”几声轻响,几缕血花溅开,在篝火的照耀下,闪耀着妖艳的光芒。
几只想要行凶的脏手,手腕上都多了一圈血痕。血痕很深,但却绕着动脉划过。很显然,这只是警告,否则,这几只手怕都要作废了。
海盗们大惊,齐齐回首看去。只见红彤彤的篝火下,原本捆绑如粽子般的青衣公子淡然立在那里,身上绳索早已散落在地上。
光华流转的刀影一闪,没入他的腰间。他清丽而宁静的脸上挂着淡而闲的笑容,双目清澈得犹如秋水中的明月,眼神高雅恍若山巅落雪,似乎看一眼,就能令人自惭形秽。
这样高雅的人,纵然是杀人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流露出丝毫血腥的戾气。
他的笑容那般娴雅,几乎令人忽略了他眸底的寒意。仔细看去,他波光潋滟的眼底深处,荡漾着凛凛的寒意,冷静得有如零冰。
当他们的目光触到他眸中的寒意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你是谁?”海盗头目愣了愣,高声喝道。不知为何,身经百战的他,此时看到这个青衫公子清眸中的寒意,竟是有些恐惧。
“把这些女子都放了。”瑟瑟淡淡说道,声音清澈如流水。
她的眸光从那些被绑的女子身上掠过,这一刻,她眸中满是悲悯。暗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必须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强大。然而,她知道她心中早已不能平静了。
瞬间的恐惧过后,海盗头目望了望身后几十名海盗,笑了笑,道:“就凭你,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会耍两下弯刀,就敢来命令老子了。这样吧,可以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胜过我手中的刀,我就让你把这些女人都带回去。如何?”
瑟瑟淡淡笑了笑,清亮的眸中尽是冷然。她青袖一扬,几道寒光在空中划过,射到旁边的树上。绳索被划开,青梅、紫迷和雅子一挣,便脱开了捆绑。
紫迷身影一晃,飞身跃到瑟瑟面前,冷声道:“你还不配让我家公子动手。”言罢,她轻轻将挂在腰间的一支箫执在手中。
紫迷的箫,不是用来吹奏的,而是兵刃。比一般的箫要长,要粗。
“铁血箫?”那海盗头目一见,双眸一瞪,连连后退。
方才那两个将她们掳来的海盗有些傻眼。明明见到她们身上都没有兵刃的,也不知方才那个青衫公子的弯刀从哪里来的,而这支箫,竟也是兵刃。
“你既认得铁血箫,还不放了这些女子,带我们去见岛上的大王!”紫迷冷然而笑。
海盗头目闻言,狂笑道:“铁血箫又如何?看来你是铁玉郎的孩子,不过,你可知,就连你爹都被我们幽禁了,你们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瑟瑟闻言,心中一紧。
当年,娘亲手下的四大龙将分别是紫迷的父亲铁玉郎,青梅的娘亲青鸟,还有马腾、西门耀。阴阳师是青梅的爹爹。娘亲自从退隐后,就不再管东海之事,也不再打探东海的消息。
但是,每年,紫迷的父亲都会有一封信笺送到娘亲手中。就在几月前,瑟瑟还听紫迷说起,他爹爹来信,说水龙岛一切都好。
自从听闻伊脉岛之事,瑟瑟便知晓,那些信很显然不再是真话。她也怀疑紫迷的爹爹已被囚禁。如今,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中凛然。想当年,四大龙将是何等威风,竟然都被囚禁了吗?
紫迷闻言,握着铁血箫的玉手发颤,她眸中寒光一闪。“今日我就抓了你,去救我爹爹。”
紫迷和海盗小头目缠斗在一起,其余的海盗早已分散开来,将瑟瑟一行人包围在内。不到三十回合,那海盗头目就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败在紫迷手下。
忽听得一道冷然的大喝声:“这是做什么?”
一行人踏着夜色缓步走来,为首的人,是一个年轻海盗,浓眉紧皱,微黑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
瑟瑟眸光一滞,那年轻的海盗竟然是在海上劫掠瑟瑟她们的马跃。
一众海盗看到他走来,恭声道:“马将军。”
想不到,这个马跃,竟是水龙岛的海盗,而且,看样子还是一个头目,怪不得武艺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马跃冷声问道,及至看到莫寻欢,眸光一亮,呵呵笑道,“小娘子,你怎么来了,莫非是想通了,来投奔马某了?”
忽听得一声惨呼,和紫迷斗在一起的海盗小头目捂着耳朵哭道:“马将军,救我!”
马跃哈哈一笑,将缠斗在一起的紫迷和那个小头目分开,笑道:“别打了,一家人,一家人。”
众海盗闻言,顿时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一家人?
马跃冷喝一声道:“日后她便是本将军的娘子了,难道还不是一家人?!你们都给我滚,能滚多远滚多远去。”
莫寻欢闻言,眸光冷冷闪了闪。这个马跃,还当真是脸皮够厚的。
“将军,这个女子手中拿的是铁血箫。”那海盗小头目小声说道。
“是吗?!”马跃轻笑着说道,“你不会见到箫就说是铁血箫吧,哪里有那么多的铁血箫,铁血箫不是在铁玉郎手中吗?”
海盗小头目喃喃地说道:“属下不认识,可能是看错了。三当家的!”
马跃眯眼笑着道:“都滚。”
一众海盗顿时散去。
“小娘子,随我来吧。”马跃嬉皮笑脸地冲着莫寻欢笑道,忽而朝着瑟瑟使了一个眼色。
这一瞬,瑟瑟忽然觉得这个马跃,似乎不同于方才那些海盗。当初在海上劫持她们时,纵然他对莫寻欢又是调戏又是劫掠的,但是,神色间却没有丝毫龌龊。
瑟瑟凝眉,觉得马跃绝非外表这样,于是,随了马跃向寨子里而去。
一行人来到一座古朴的木质阁楼前。
室内,烛火摇曳。关上房门,马跃一脸的嬉皮笑脸瞬间凝重起来。
他扬眉对着瑟瑟打量一番,道:“你的新月弯刀是如何得到的?”
瑟瑟黛眉一凝,想起那日在海上,自己弯刀出鞘时,马跃似乎是极其惊异地说道:“你用的可是新月弯刀?”
“你是谁?”瑟瑟低声道,很显然,这个马跃那日已经料到了她的身份,因为新月弯刀是娘亲的兵刃。身为水龙岛的海盗,当是知道的。
马跃眨了眨眼,道:“当年骆龙王在海上叱咤风云,她手下有四大龙将,我便是四大龙将中的马腾之子。”
“原来你是马腾的儿子。”瑟瑟低声说道,娘亲和她说起过,马腾是她的忠将,遂低声道,“骆龙王正是我的娘亲。”
马跃闻言,神色一凝,问道:“公子可有信物?”
瑟瑟将脖颈间的金令牌拿下,道:“信物可是指的这个?”
马跃接过金令牌,看了看,又还到瑟瑟手中,沉声道:“正是这个!”他顿了顿,又问道,“只不过,我记得骆龙王的孩子是一位丫头,可不是一位公子啊?”
瑟瑟笑了笑,道:“我确实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女扮男装罢了。”
“女扮男装?”马跃摇摇头,颇为失望地说道,“如若你真是男子就好了,或许能凭着这块金令牌收复群盗,真是可惜。”言下之意,颇有些失望。
“女子怎么了?你这个淫贼。”青梅在一旁不平地说道,她对马跃的印象相当不好。
马跃扬了扬眉,道:“你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青梅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道。
“马跃,四大龙将何在?”瑟瑟冷声问道。
“被西门楼囚禁在地牢里。”马跃淡淡说道,黑眸中隐隐闪过一丝痛色。
“西门楼?”瑟瑟眯眼道,“西门耀的儿子?”
“不错,他现在就是海盗之王,没想到这小子平日看上去文文弱弱,竟然身怀绝技,且手段狠毒,就连他爹都一起关在了地牢里。如今,他倒是逍遥自在地在伊脉国做了王。”马跃恨声道。
海盗之王居然是西门耀的儿子,竟将连同老爹在内的四大龙将全部囚禁了起来。
“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为何不去救他们?”青梅凄楚地说道,她的爹娘可都是囚禁在那里的。
“这么说,你是青鸟将军的后人?而你,是铁叔叔的女儿了。”马跃指着青梅和紫迷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想救他们?太难了,如若不是我随波逐流,他们早就连我一起囚禁起来了。”马跃转首对瑟瑟道,“你们来了正好,我原以为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没想到竟得了骆龙王的真传。这次,除掉该死的西门楼或许有一线希望。”
瑟瑟的武功幸亏隐瞒得好,以至于这些海盗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否则,她怕早就遭受了暗算。
“目前岛上都是谁的势力?”瑟瑟问道。
“自然表面上都是西门楼的势力,包括我,名义上都是他的人。不过,我知道至少有一半是忠于四大龙将的,另有一半是观望的。西门楼的忠实下属大多都随他去了伊脉国,只有少部分留在这里监视着水龙岛的情况。”
“想办法收复那一半观望的人。”瑟瑟冷声道。
“这个容易,你只要亮出你的金令牌,还有你的武功。”马跃道,“这个我来安排。”
这日,日光明丽。
水龙岛最南端的海角上,绿树掩映。
一大片空地上,挤满了千来名海盗,他们都执着短刀长剑,正在望着前方的比武高台。那比武台子是昨日才搭好的,据岛上的马跃将军说,今日要在此比武。
岛上的海盗,这两年已经很少比武了,以前他们之中的很多头领,都是通过比武脱颖而出的。自从西门楼做了首领后,便取消了比武,直接任命。所以,他们对今日的比武都很期待,每个小队私下先初赛,选出了胜利者,来参加今天的比武。
今日,瑟瑟特意恢复了女子装扮,她要以女子身份来夺取这场比武的胜利。
她站在树荫中,望着那些海盗,他们一个个都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的钢筋铁骨,斗志昂扬。他们抽完签号,便站在台下等着上场。
瑟瑟淡淡站立在比武台上,她从未想到,有一日,她会站在水龙岛这块土地上,和这些男人们决斗。
海风拂来,带着清凉的海的气息。她手中拿着一个写着号码的签条,她不知对手是谁,但是,不管是谁,她都要赢。
台上经过几轮决斗,终于有人叫到了瑟瑟的签号,她淡淡笑了笑,右足一点,青裙起舞,如蝴蝶一般,飘然落在擂台上。
在比武台对面,有一座陡峭的高山,山上灌木葱郁。
一处峭壁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花树,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一树的浅粉流红。树下,站着一抹月白色身影和一袭紫影。
白色身影正是明春水,他淡淡站在花树下,手中拿着“千里目”,向着比武高台方向观望。看到瑟瑟上场,轩昂的修眉轻扬,唇边带着一抹潋滟的笑意。
“楼主,她能赢吗?”紫衣男子问道。
明春水勾唇浅笑道:“不出意外状况,应当无事,她大约是习练了特殊的内功,进展很快。你只须时刻关注伊脉岛那边的动静便行。我猜这边的情况已经传到了西门楼耳中,他不日便要出兵。”
紫衣男子点点头,一脸冷峻肃杀之色。
比武台上。
瑟瑟第一场面对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生得极是健壮,一身的钢筋铁骨。
当瑟瑟站到擂台上时,台底下传出来一阵呼哨声和嘲弄声。
瑟瑟淡若轻烟地一笑,对这些嘲弄声置之不理。
对面的男子对于瑟瑟的出现,极是不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女子,竟然也来参加比武。他双手握拳,将关节握得嘎嘎作响。他声音粗嘎地说道:“小姑娘,和你比武,不用兵刃。只用拳头,你若是输了,就做我的娘子吧。”
眼下之意,是要让着瑟瑟了。
瑟瑟悠悠一笑,道:“既是你不用兵刃,那么我的兵刃也不用了。”她不需要他让。
那男子放浪一笑,便纵身向瑟瑟扑来。
瑟瑟静立着没动,待得那一抹黑影从头顶压下时,才飘然挪开。
那男子倒没想到瑟瑟身形如此灵活,扑了一个空,伸脚稳住身形,转身再次袭向瑟瑟。那男子的拳头紧握,向着瑟瑟前胸便抓去。
瑟瑟眸中光芒一冷,也不躲闪,宽宽的云袖一拂,袭向男子面门。
衣袖带着冷风,从那男子面门凌厉刮过,好似刀刃一般。男子一惊,缩掌收足,头一仰,避开了脸面,下巴却好似被刀割一般疼痛。
瑟瑟伸足,袭向他下盘,那男子立足不稳,就此从台上摔了下去。
第一场,瑟瑟赢。
只是一招,便赢了对手,这在比武中绝无仅有。
瑟瑟今日,意在夺魁,是以,出招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一个女子竟然一招内便将一个大汉打倒,而且身手利落、迅速、漂亮得令人咋舌,不得不令那些海盗惊异。
在众海盗惊异的眼神之下,瑟瑟拂了拂衣袖,翩然下台。她站在人群之外,青衫临风飘举,唇边浮着一抹笑意,如落雪般纯净。
比武高台旁边的树荫下,摆着一长溜儿长桌,桌旁坐着几名海盗首领,他们都是水龙岛目前的首领。其中一名,是水龙岛的大首领,也是西门楼的忠实下属,名叫宁放,三十来岁的年纪,长相很是威武。
前两日,马跃前来找他,说是要在岛上举行一次比武大会。他考虑到最近两年都没有比过武,海盗们也该切磋切磋了,是以便答允了这件事。
他没料到会有一个女子也参加比武,便转首问一旁的马跃。
“这个女子是谁?”宁放问道。
马跃嘻嘻笑道:“这是属下队伍里的,是前一阵子我从海上掳来的,她倒是会两下花拳绣腿,便也想比比,我就允了她。”
宁放闻言,笑了笑,道:“你掳来的部下?倒是有两下子。”
接下来的决斗,瑟瑟都以胜利而告终。如若说第一次赢,是意外,那么经过几轮的决斗,谁也不敢小视她了。最后,当瑟瑟打败最后一名对手,夺得了第一时,看台下的海盗们,脸上闪过各色表情,惊诧的,不信的,甚至还有羞怒的,堂堂男子们,都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他们怎能不恼?可惜的是,他们确实斗不过她。
“哎呀,小姐胜了,新月弯刀都没有出鞘就胜了。”青梅欣喜若狂地欢呼着。
紫迷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莫寻欢依旧是女子装扮,云鬟高绾,红裙翩然。绝美清冷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一直担心瑟瑟赢不了,但是,当比了几场后,他便不再担心。他知晓她会赢,但是,他还是没想到瑟瑟会赢得如此漂亮。尤其是当她纵身跃起时,一袭青裙好似墨莲般在湛蓝的天幕下绽放,那一瞬的风华,让他心中莫名一荡。
他不得不缓缓闭眼,才压下心头的澎湃。
他不会忘,他是莫寻欢,是莫要寻欢的莫川。再次睁眼,他黑眸中闪耀的只有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清光。
对面的高山上,明春水将手中“千里目”轻轻放下,眸光透过面具,闪耀着复杂的光芒。
“女中豪杰!”一向不多话的紫衣男子铁飞扬都感慨地说道。
明春水勾唇笑了笑,淡淡说道:“应当是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
铁飞扬忽然凝声说道:“不好,楼主,似乎是有意外。”
明春水手指一颤,执起“千里目”向高台上望去。
瑟瑟翩然站立在高台上,水龙岛的大当家宁放缓步走上来,拊掌道:“这位姑娘真是好武艺,令人钦佩,夺了第一,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瑟瑟转首,凝视着眼前的灰衣男子,她知道他便是水龙岛目前的首领,西门楼的下属。她勾唇一笑,弯月形的清眸笑得那样好看,只是眸底,却盛满了冷澈。
她淡淡说道:“我想要你这个大首领的位子。”
宁放闻言,仰头狂笑,好似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
“好,好,我从未见过如此有胆量的女子。你真令人刮目相看,我不介意你的玩笑,做我的下属可好?”他沉声说道,他以为瑟瑟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
“不,我只想要你这个首领的位子,你给还是不给?”瑟瑟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似她所要的,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物事。
“哈哈哈,小姑娘,你以为你赢了第一,就能坐上首领的位子,倒真是幼稚得很。你问一问,我底下的弟兄是不是肯答应。”宁放笑容一凝,意识到瑟瑟并非玩笑,他冷冷说道。
“就是,以为武功高,就可以做首领么?你不一定是我们大首领的对手呢。”
“我们都是七尺男儿,怎么甘心让一个女子来领导呢,哈哈哈……”
“这个小女子倒真是猖狂得很呢。”
底下传来众海盗的高呼声和不屑声。就算他们对瑟瑟的武艺很是钦佩,可是要他们臣服于一个女子,还是万万不肯的。
瑟瑟眯眼,清眸中冷意闪过。她知晓这个位子并不易得,听着众海盗的狂呼声,她伸指摸了摸胸前娘亲的金令牌。清眸流转,她看到马跃在底下一直向她使眼色,示意她拿出金令牌来。她的指在金令牌上摸了又摸,终究还是放下了。她不想依靠娘亲当年的威望,那样纵然收复了众海盗,又有几个真正心服于她的。何况,眼下这些海盗都是年轻一代的海盗,早已不是当年娘亲的部下了。他们对于娘亲的威名,只不过是来自老一代海盗的陈述。
“你说,究竟如何,才肯让出首领之位?”瑟瑟冷冷说道。
宁放双眼一眯,深幽的眸光死死地盯在瑟瑟脸上。
这是一张清丽而宁静的脸,柔美中透着坚强。那双极好看的黑眸中,流转着势在必得的坚韧。看来,她是一心要他这个位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如马跃所言,这个女子的来历,恐怕有问题。马跃那小子,终究还是假意臣服于大王的。不过,她以为要夺他的位子这么简单吗?就凭这个女子,这也太可笑了。
“好,你若真的要得我这个首领的位子,可不仅仅是武艺高强就可以的,看见海里那艘船了吗?”
瑟瑟回首望去,只见海角东边的浅海处,泊着一条战船,很普通的一条船,只是这条船的桅杆特别高。
“怎么说?”瑟瑟问道。
“很简单,你只要攀到桅杆顶上就算赢。”宁放眯眼道。
那桅杆虽然高,却不是高不可攀,所以并不算难,瑟瑟知晓宁放还有下文,清眸盯住他等他说下去。
“当然,在攀登过程中,你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宁放的目光掠过群盗,慢悠悠说道。
这就有些难了。
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阻碍呢?
底下已经有海盗开始高呼:“敢不敢?不敢就赶快下台,没胆量还想统领海盗?”
叫嚣声充斥着耳膜,瑟瑟眯眼瞧去,只见莫寻欢一向淡然的脸上,也浮上一层隐忧。还有青梅和紫迷,急得跳脚,一直向她挥手,示意不要。马跃更是急得一直用手指着脖颈,示意她拿出金令牌来。
而此时,瑟瑟却知晓,就算她拿出来金令牌,海盗们答应她做首领,内心里恐怕也会瞧不起她。
“怎样,你敢吗?”宁放眯眼冷笑道。
“好!”瑟瑟淡淡一笑,“这就开始吧。”说完转身朝海边走去。
到了此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退缩。若是此时拿出金令牌来,无疑是将娘亲的威名践踏,曾经叱咤风云的骆龙王的女儿竟是个胆小鬼。
海盗们的叫嚣声瞬间停止,怔怔看着瑟瑟走向海边。
那艘战船距离海岸并不近,瑟瑟要想攀上桅杆,首先要到船上。岸边恰好泊着几艘小舟,瑟瑟快步向小舟走去。舟行不远,船舱开始进水。一名海盗从不远处的水面冒出了头,抹去脸上的水,朝着瑟瑟得意一笑。
此时,瑟瑟和战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她并不能直接飞跃过去。若是下水游自然可以,可瑟瑟瞥了下那名凿坏船的海盗,微微一笑。她纵身跃起,纤足踩在那名海盗头上,狠狠一踏,跃向战船。
甲板上,瑟瑟望着高逾百尺的桅杆,定了定神,攀援而上。
宁放不知何时登上了小舟,手中拿着一张大弓,弓弦拉开,瞄准了桅杆上的那抹清影。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静,朝着这边望来。青衫在风里飘荡,黑发在风里翩舞,她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也没有一丝悔意,唇边那一抹笑意,好似晶莹剔透的花,灿然绽放着。
宁放闭了闭眼,不得不说,这个女子,他是钦佩的。然而,她却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她要夺的是他的位子,而他,不是吝啬这个位子,而是他不能背叛西门楼。
再次睁开眼,宁放眸中闪过一丝残忍,他瞄准了瑟瑟的左胸,翎箭带着呼哨之声,风驰电掣般向瑟瑟飞去。
众海盗的视线都追随着那支箭,只见就在那支箭快要射到瑟瑟身上时,她伸手抓住桅杆上的绳子,轻轻一荡,便躲了过去。
羽箭带着嗡鸣声,钉在了桅杆上。
瑟瑟飘身而上,宁放继续拉弓射箭,这一次他一次射出了三支箭。两支箭射向瑟瑟的要害,一支箭射在了第一支箭所钉的桅杆处。
瑟瑟再次抓住绳子飘身躲过。
心中却有一股不祥之感。
她低头瞥去,才发现那两支箭所钉之处已经出现了裂缝。
桅杆虽然结实,可若一直被宁放在同一处这样射下去,再加上她的重量,这桅杆怕会断裂。到那时,她恐怕再也攀不到最高处了。
她不仅要攀到顶端,还要在桅杆断裂前攀到。
瑟瑟运起内力,足尖轻点桅杆,身子如风般向上攀去。
与此同时,宁放的箭接连不断一直向那处裂缝中射去。
片刻后,隐约听到桅杆断裂的声音,瑟瑟速度不减,向着最高处飘身而去。便在此时,三支箭带着劲风同时袭来。
一支射向她的面门,一支射向她咽喉,一支射向她胸部要害。这上中下三支箭,每一箭都足可致命。
瑟瑟已快跃到桅杆顶端,而桅杆已经渐显倾斜,此时若再抓住绳子下滑躲避,桅杆势必会承受不住她这一荡的力道而断裂。那样,纵然她躲过了箭,但恐怕也是输了。
若她直接去接箭,因为攀援在桅杆上,只能腾出一只手,也只能接住一支箭。而另外两支会要了她的命。
电光石火间,三支箭已到眼前。
紫迷发出一声惊呼,而一道紫影,风驰电掣地向这边奔了过来。片刻后,却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瑟瑟,已经接住了那三支箭。
她用手接住了射向胸部那支箭,在仰头躲避面门那支箭时,顺便咬住了射向咽喉那支箭。
桅杆渐渐开始倾倒,在倒下那一瞬,瑟瑟已经攀到了最高点。
海风荡起了她的衣衫,猎猎翻卷。
宁放呆呆地看着她,几乎不相信,方才那三支箭,已经被她躲过了。而且躲得这样巧,这样妙。他不得不佩服于这女子的镇定、胆识,还有机敏。
若是别的人,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怕早就吓得瘫在那里了,哪里还可能去想如何躲箭。
紫衣人在众人惊愣之中,悄无声息地退去。
山崖上,明春水拿着“千里目”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另一只手,早已紧紧握成拳,拳头里,满是湿淋淋的汗。
“好啊!”众海盗中不知是谁,发出来一声赞叹,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瑟瑟从战船上下来,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宁大首领也是一条汉子,我只是想请问你,你们海盗现在的生活,真是你们想要的生活吗?烧杀掠夺,奸淫掳掠,你们心中会好过吗?”瑟瑟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使了内力,令岛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海盗闻言,有的人垂下了头。这种日子,确实不是他们要过的。整天活在烧杀掠夺中,他们的良心也并不好过。他们只是要生存,并不想滥杀人命。
瑟瑟对着一个年纪稍大的海盗问道:“这位大叔,你的年岁也不小了,你可还记得,当年骆龙王在时,你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那中年海盗道:“当年随着骆龙王,叱咤海上,为来往商船护航,收取护航费,日子过得清苦些,但是心里是快活的。并不似现在这样,每每都从噩梦中惊醒,不知那些枉死的人何时会回来讨债。”
中年海盗的声音里不无追忆。一些年轻的海盗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他们并非没有人性,哪一个没有从噩梦中惊醒过?
“你们若是真的悔改,就莫要随了西门楼做恶事。我今日在这里放话,若是愿意随了西门楼的,现下自可离去,若是愿意听从我一个小女子号令的,就留下来。”瑟瑟淡淡说道。
一时间,海盗们面面相觑,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留下来。他们彻底折服于瑟瑟的风采和气度,况且,那样的日子确实他们也过腻了,过怕了。只是迫于西门楼的淫威,才不敢反抗。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离去。
瑟瑟也不反对,只是微笑着道:“你们自可驾船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们,但是,下次相见,便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些西门楼的忠实下属驾船就要离去,马跃担忧地说道:“不能放他们走,他们会去为西门楼报信的。”
瑟瑟淡淡笑道:“你以为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那里吗?”恐怕早已经有人将消息传走了。不过,瑟瑟也不怕西门楼知道。因为她已经准备好,要和他一战了。
“宁大首领,你愿意留下来吗?”瑟瑟抬眸问依旧站在那里的宁放。
宁放肃穆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其实他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他要背上背叛的名声。
瑟瑟笑了笑,这人真是愚忠啊!
瑟瑟看时机已到,从脖颈上摘下金令牌,映着日光一亮,道:“宁大首领,你可识得此物?”
宁放双眸一亮,道:“这是骆龙王的信物,难道,你是骆龙王的女儿?”他上下打量着瑟瑟。
一个中年海盗望着金令牌呼道:“是骆龙王的金令牌啊!”
“不错,我就是骆龙王的女儿——江瑟瑟。”瑟瑟低声说道。
“果然是有骆龙王当年的风采啊。”
“骆龙王后继有人了啊!”
一些老海盗不无感慨地说道。
“我们愿意服从江姑娘的统领。”宁放终于臣服在瑟瑟脚下,众海盗在宁放的带领下,齐齐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