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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每日不能画多,多则无效。每次画之前需净身沐浴,祈祷神灵,然后聚尽心力,奋笔疾书而成。以我的能力,每周只能画三日,每日只能制作三张,而这些都还只是小儿科的“回度往生咒符”、“净心神咒符”以及“祝香神咒”之类的,作用并不大。
我们在附近的菜市场转了几圈,总是找不到卖黑狗的。后来在摊贩的介绍中,辗转找到了一家饭店,花钱买下一只,共灌装了六袋黑狗血,是那种厚胶质的袋子,用封口胶封好。大约是晚上九点的时候,我们接到电话,是欧阳指间老先生打来的,说他在莞太路的一处酒店,让我们到了打电话给他。
我们也不敢多做停留,让他等待太久,便回去取了相应物件,立刻去接了老万,驱车前往莞太路那边。到的时候天麻麻黑,找地方停好车后,我们找到了正在等待的欧阳老先生。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旁边。这个男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像是《荆轲传奇》里面饰演荆轲的刘烨。我对刘烨这个演员很喜欢,所以对这个人也莫名有了一些好感。
欧阳老先生给我们介绍,说是他的一个忘年交,也算是半个同道,叫赵中华,河北沧州人,现居东莞。
赵中华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跟我们握手,说幸会,听欧阳先生提起你们,说一个是茅山高足,一个是苗疆巫蛊传人,我这人好交朋友,又对这事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能够帮上什么忙不?
他握手时沉稳有力,眼睛发亮,显然是个心有乾坤、身怀绝技的人。
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各自驱车,在老万的指引下来到了新店的门前街上。这是一个比老店要小一些的店面,老万拉开卷帘门,能看到里面已经装修整齐,但是没有货品,全部都是空荡荡的货架。本来这里是要开业了的,包括灯笼和花篮都已经准备好了,如今阿根一出事,人心惶惶,就无限期地延迟了,货品都放到了老店和另外一个分店去了。
那么多货压在手上,难怪古伟一肚子的怨言,我能够理解他的埋怨。
进了房间,老万跟我们比划起出事那天店里面的情形,说他和阿根在里面的小房间里守夜。小房间里有床,他这个人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家伙,沾枕头就睡,而阿根则在用电脑算账,值上半夜的班。他定好闹钟,却没醒过来,大天亮,起来没看到阿根,打开卷帘门,就在那个位置,看见的他。
杂毛小道拿出罗盘来,也不避旁人,念“开光请神咒”,然后查看黑色磁针在天池的转动情况。
我凑过去看,只见那磁针定在了东北方艮宫,杂毛小道叹气,说都过了好多天了,有阴气也淡了。欧阳老先生说小道长果然是名门,这红铜命门盘制作考究精准,灵敏得如同现代仪器,想来也是茅山传承?杂毛小道收起罗盘,拱手为礼,说客气了,老先生你便叫我一声小萧即可。这罗盘倒不是师傅给的,而是家中所给的,勉强混口饭吃罢了。
欧阳老先生含笑,说客气了,那好,我就叫你小萧便是。转过头,他问赵中华,说中华你怎么看?赵中华四处扫了一眼,说有阴湿的痕迹,很淡,几近于无,诸位的猜测果然准确。我和杂毛小道都惊异,说这罗盘都照不出来,你怎么就瞅一眼,便能够判定准确?
欧阳老先生呵呵一笑,说中华这人,自小便能辨阴阳,身具慧眼,而且又有名师指导,所以并没有消散,一直沿袭至今,所以这才把他拉了过来。我们都吃惊,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的来历还真有些神秘,便问他现在在干嘛?他说他早年随父母来到东莞,现在在万江那边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门面不大,专门跟破烂什物打交道,上不得台面的。
他耸了耸肩,自嘲说就是一个收破烂的掌柜。
赵中华很健谈,我们便搬来几个凳子,在店内坐着聊天,商量事宜。要找到阿根丢失的命魂,必须要找寻到鬼物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那邪恶的存在,一举除去才行。而这东西,只有在夜间出没。
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一点,我朝外看去,真正的夜幕降临了。
Chapter 10 湾浩广场
九点过后,前街上行人寥寥。
这种情形莫说是在东莞,便是在南方很多城市的城中村,都不会有。虎皮猫大人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鸟儿,神出鬼没,而且有外人在场,它基本就不怎么说话,赵中华看了一下它,问这只鹦鹉怎么这么肥?我耸了耸肩,说生活条件太好了,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养这鸟跟养猪似的,能不肥么?
虎皮猫大人翻了一下眼皮,看了看赵中华,扑腾到另一边去。
远远传来一句话:“傻波伊……”
我摸着头解释,说这扁毛畜生,别的不学,学脏话倒是快得很。赵中华耸耸肩,说这鸟儿倒是蛮可爱的。欧阳指间刚才没有参与我们的聊天,而是一直掐着手指算,足足算了大半个小时,此刻站起来,说我们呆在此地,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走吧,我们还是直接到那边去看看吧。
我们都发愣,说现在?
他捋着自己灰白的胡须颔首说是,我算过了,这个地方处于止位,我们即使在这里待上一整晚,都不会有发现的。我取了阿根的头发和腋毛,到这附近阴气最重的地方燃烧,理论上是能够找到他的命魂的。走吧,我们去,卦象不明,但是去便会有结果。
杂毛小道点头同意,说可以,待在这里苦等确实也不会有所发现,我们还是直捣黄龙吧。
赵中华有些犹豫,说湾浩广场这边,本地人都知道,太邪乎了,上面也组织过几次排查,而且也辟了几次谣,结果一直都没有见到成效,十几年前车水马龙的广场大楼,现在门前冷落车马稀,我们此去可能要有灾祸啊。欧阳指间看着赵中华,说中华,你以前到过湾浩,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中华说那栋大楼,整体建筑感觉就奇怪,像是一个棺材板一样。那个地方以前是个土岭子,在东莞还没有大开发的时候,是埋死人的地方,就是乱坟岗子,但是比寻常的坟山埋得要密集,几乎人挤人、人叠人。为什么呢?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在那里枪杀了大量的反革命分子,血流成河,当然,这里面也有些冤案,那个时代太乱,谁也管不了,可是人一旦觉得死冤了,做鬼的执念就重,心结不开,就不入轮回,不去幽府,游荡在世间。
十几年前这里搞开发,确实是热闹了一阵子,后来听说挖掘机挖出了一堆一堆的白骨头。
当天晚上开挖掘机的司机就发烧了,三个都是,上吐下泻,后来的结果是怎么样,我不知道,有人说是病死了,还闹了一场瘟疫,有人说是救活了,反正是再也没人敢去开挖掘机了。那工程也因此停了几天。后来开发商花重金,找了些坐过牢的凶神恶煞来挖,好多骨头啊,这些都没人敢讲出去。再后来听说是去南方市请了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大师来布了局,专门搞了这么个棺材板的造型,取“升官发财”之意。结果开业红火一阵后,频频闹鬼,许多商家和公司就陆陆续续搬出这里,从此冷清下来。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关张之前,他曾经去过几次,感觉走在过道里面,嗖嗖的凉风,但是若说有鬼,真就没看到一个,只是冷,后来学了些东西,了解多了才知道,那里是典型的阴牝之门,聚阴气、拢灵识、消阳体,非大法力者不能扭转乾坤——顺便提一句,那个南方市的风水大师回去之后,呕血三升而亡——这件事情,也是听家师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欧阳指间点头,说这件事情,他也知晓一些,有大凶险。去还是不去,大家都说一说吧?
他看向了我们,老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而我和杂毛小道则点头,说肯定是要去的,龙潭虎穴,不过一闯,畏首畏尾的作风实在太猥琐了,学不来的。赵中华也点点头,说久居东莞,湾浩广场的大名是如雷贯耳,旁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今天既然有众好友在此,自当前去,探个究竟,不然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肯定是扼腕叹息,后悔不已的。
欧阳指间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出发,直接去湾浩广场,看个究竟。
老万一脸苦色,说陆哥,我在这里也待了这么多年,那个地方的邪门,是个人都知道,平时都是绕路走的。你们都是厉害、有本事的人,我穷仔哥一个,狗屁能力都没有,我去做啥子?我笑了,说也没要你去啊?这样子,你在这里守着,到时候我们回来,叫你便是。
老万依然不干,说一个人待在这里,他害怕。
杂毛小道不耐烦地说走走走,你自己打个的回去吧,反正我们都知道地方了,把这里锁好,再把店门子的钥匙给我们,免得到时候我们去了还担心你这里。
老万如释重负,说行、行,谢谢你萧大师。
我们一行人便出了店子,老万把店门锁好,又把钥匙交给我。我说送送他,他不让,一脸的愧疚,说陆哥,我自己走过去坐公交便好,不敢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推托几句,只得由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其实他走了也好,今天晚上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是险恶非常,普通人牵扯进来,根本就是拿他们的生命在开玩笑,这样子,真不好。
我看着路灯将老万的身子拉长,突然想起了在神农架的某个洞子口蹲着避雨的汉子。他一句遗言都没有,便轻易地死去了,这件事情我其实还是有一些介怀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知道他的小儿子姜宝,现在跟着杂毛小道的三叔,生活得可好?
湾浩广场就在这个店子前面不远的转弯处,与老万走的街口是反方向。我们也不开车,慢慢走过去。虎皮猫大人罕有地沉默着,双爪攀在杂毛小道的青袍子上面,头一点一点地,瞌睡着。显然,它好像并不喜欢欧阳指间和赵中华两人,或者顾忌,所以也不开腔,显露自己的身份。
走在路上,远远看去一片都是紧闭的店门,也有开张的,然而门可罗雀,靠近广场大楼厦门的裙楼时,更是鬼影子都没有几个。
说是湾浩广场,其实是一栋十层高的大楼,这里以前是被拿来当作商业中心的,然而在经过一系列的闹鬼事件之后,商家和租用办公楼层的公司纷纷撤离,现如今走到这栋大楼前的广场过道处时,只能看到一楼裙楼处有些灯光,那是一些做二手家电、废旧品的店家,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还有各式各样的辟邪物件,几个大大的纸牌写着招租仓库的广告。
与这栋建筑不足几十米的大街上的繁华相比较,这个地方,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冷清。
闹中取静,更见幽深。
我们走到了主楼的入口,这里被封住了,进不去。赵中华跟我们讲,这里面七八年前就人去楼空了,里面只能够养老鼠,之前是没有封的,结果经常有一些外地的流浪汉偷偷溜进去,在里面住起,后来不记得是2003年还是2004年,接连在大楼里面发现了几具尸体,无病无伤,全部都眼珠圆瞪,张大着嘴,手掐着脖子窒息而死,连解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成了悬案,因为苦主是流浪汉,无牵无挂的,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再之后,这里的防守就严格了,除了业主和开发商的人,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出。
我低头,想起了我那一段流浪的青葱岁月。
赵中华接着介绍,说不过这大门被封了,我们可以试着从地下停车场进去,不过大家可想好了,我看这楼里,怎么看都不舒服,心里难受。这不是第六感,而是加诸在身上的粘稠负担。杂毛小道掏出罗盘来,看了一下,说去,咋不去,这答案都快解开了,就是这里。
赵中华点头,带着我们绕过裙楼的零星商家,走到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走到门口,只见有一个烟熏火燎的脸盆,里面好多灰渣子,呈灰白色的,手放在上面,还有温度,在灰渣子里面还夹杂着几张冥币的纸角。我们往里走,风很大,或许是地下停车场的缘故,阴森森,没有人,也几乎没有车,灯有些昏暗,孤独。赵中华突然蹲地,摸了摸地上的东西。
我看过去,黑乎乎的,看着赵中华搓手上的黑灰,问是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说吃不准,这东西邪乎,怎么看着那么像是人或者动物的骨灰渣滓,你看看这一块,是不是骨头。他举起了手中一块焦黑如炭的硬物,给我们看。我没接,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嗯,是尸气,这味道淡淡的,但是闻在我的鼻子里面,甜得发腻。而且,还有一种土腥子味道。
杂毛小道突然出声说道:“等等,有人来了……”
我们四处看,没见着人,只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走近,急促且轻,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