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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奇招迭出,英雄只有一个
在此之前,我和这巴颂算是交了三回手:第一次是隔空对视,目光摄魂;第二次是杂毛小道,中控魂降;第三次,是美人头颅,狗血喷淋。三次了,特别是第三次,巴颂损失颇大,不但费心炼制的控尸降本物毁于一旦,而且还被反噬其身。这便是莫大的仇恨,这便是杀人的理由。
都已经是刀兵相见了,却摆起古、攀附起渊源来,这里没有古怪,哪里有古怪?
我年岁不大,但是所经历之事,却也不能跟久在象牙塔中的他人一般,懵懵懂懂,见这巴颂啰啰嗦嗦半天,大概也知道,他一来是为了等待援兵,二来却是为了降低我心防,然后想着能够一举偷袭,让我含恨而死——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未免太过于想当然了,只把我当成那二傻子,面团子,任意揉捏。
我是谁?
想当年我在做保险推销的时候,一个新人,在经过第一个月的培训期后,奇迹般地拿到过组内第二的好成绩,成为一匹黑马,呼啸而过。这还是在高手如云的业务员群落中,能够脱颖而出者。
我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
听着他扯着民国年间的故事,细数掩藏在历史烟云背后的师门渊源,我的下盘,却时刻紧绷着,这黑沙“呼啦”一撒出,我便向后方窜去,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黑沙形成的雨幕足有七八米,稀稀拉拉落下来。
空气中有难闻的腐败垃圾臭,我屏住呼吸,不敢闻这味儿,只知晓,这狗日的倒是富有,也舍得,这一把尸精散怕不得有好几两,居然一下子就全部泼出。什么是尸精散?这东西据说是在经年日久的埋尸之地刨出来的黑色晶状矿物,是灵魂沉积的寄托体,一颗一颗圆滚滚,像蟑螂屎一般,浑然天成,此物与无垢泥、毒蛇囊、蜈蚣腿等物混合炒制之后,再加以一些秘制手法,变成了最好的黑巫术、邪法等的增幅佐料。
比金蚕蛊这种半吊子增幅器,要好用十倍以上。
几年的埋尸之地不多,大多都是些战乱、瘟疫留下来的乱坟岗子、万人坑,而且被有道之士(比如道士、僧侣)超度过后的地方还不会产生,几百年间,少之又少。尸精散求之不易,只有那有着悠久历史渊源的邪术家族才会有这种东西,拿出来,就是身份的象征,识货的人,立刻屁颠屁颠儿跑开了。
然而,我没有立即跑开,而是返身过来,死死地盯着这个受了内伤的降头师,看看他还有什么压箱的手艺。
我们四目相对,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张开手,披着的大麾无风自动,而在我们面前的空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小黑影翻出来,蠕动。我定睛看,居然又是蜈蚣,密密麻麻一大片,长条节指硬壳,第一对脚呈钩状,锐利,其余牙爪毒肢摇动,一时间,黑色的、红色的、黑绿色的……每一只都有十几公分长,全部纠结在一起,抱滚成团,没一会儿,四五个篮球大小的蜈蚣团就出现在我眼前。
蜈蚣降!
我摇头笑,东南亚气候湿热,山水丛林众多,虫子也多,所以药蛊降也十分常见,几乎是每个降头师的必备技能。但是正如巴颂所说,山在那里,大道千条,寻常的药蛊降更多的是见于病毒交叉感染,然后用毒虫的排泄物、尸体粉末等物混合降头原理,以其毒性来害人。但是也有厉害者,以怨咒集百虫,利用许多材料的辅助,制造出一个千虫噬体的降头术来。
这是实战之术,又与驱虫驭兽的法子在原理上有着天壤之别,但也正因为经过加工调制,这蜈蚣口爪中的毒性,强过寻常的同类百倍千倍,只一口,便能让一头成年大象倒地抽搐,中毒而死,霸道非常。
行家一出手,果然不简单,厉害得很。
不过这一招对于我来说,未免有些药不对症了。见过了矮骡子那百十米的蠹虫阵,这四五个窝成一团的蜈蚣,我倒还真的不怯。这样的蜈蚣来再多,都抵不过升级版金蚕蛊那生物等级上的天然威压,遑论数量多少,都只是给这肥虫子,多备了几道夜宵而已。
我是这么想的,然而巴颂却是诡异一笑,又跳又叫,开始了最原始的跳大神。
随着他肢体的摆动,我感觉旷野中流动的风开始变得阴柔了许多,不走了,绕着圈子,在我身边萦绕着,丝滑的凉意像猛兽的舌头,森然舔舐着我的后脊梁骨。突然耳后传来一道风声,厉喝,我本能地低头避过,集中精神看去,只见四头幽暗的生物拿着长长的锋刃镰刀朝我袭来,最前头的一头,持镰刀与我错身而过,猛一龇牙咧嘴,有腥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四个东西身高八十公分到一米左右不等,长得像人又像猴子,臂膀处是黑色的毛,全身黏嗒嗒的,通体暗绿色,有着鱼虾水草一般的腥臭味道。它们都背着个乌龟壳,脸长鸟嘴,上下四颗犬牙,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处,两颗眼睛暗红色,嗜血、残忍。
与此同时,我前方的蜈蚣降,弹地而起,倏然朝我扑来,未临体,便如天女散花一般,铺开来。
我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狗日的不但有无视等级威慑的蜈蚣降,而且还招募了四个水草鬼。
什么是水草鬼?这鬼东西跟矮骡子一样,长期活跃在民间故事传说中,它还有其他的名字,比如水虎、河童、虫童或者水精……特别是河童,几乎充斥在岛国日本的历史文化当中。简单而言,这是一种狡猾而神奇的生物,据说如果在脑门的凹陷处盛满水,便力量无穷,可撕牛裂马。
这才是巴颂真正敢来华寻仇、又敢只身一人来此阻击我的倚仗吧?
不仅如此,天空中黑影飘散,倏然间又出现了三个红眼睛的鬼娃娃,飘荡着,呜咽出声,偶一露出利齿,便是如同螃蟹一般的十字口器,里面有森森的交错尖牙——是啦,出身东南亚地区的降头师,出门不带几个恶鬼古曼童,简直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我猛地避开这四个水草鬼,放出金蚕蛊对付这恶心的蜈蚣降,然后奋力朝高速公路上奔跑,心中无限地诅咒这个世界:日,这哪里是什么降头师,这分明就是一职业的召唤术士。
我快,那水草鬼却也不慢,倒提着镰刀,像四个侏儒族的死神,迈着小短腿,像兔子一般蹦来。
翻过高速路的护栏,一个水草鬼横空跳跃而来,我一个戳腿,就踹中它的心窝子,它哀鸣着掉下去。我气都还没有喘匀,那三个空中飘浮的恶鬼古曼童就张着森森白牙朝我扑来。对于已为实体的水草鬼,我惟有暂避锋芒,然而这区区灵体古曼童,我岂能害怕?
它咬便咬,我只管双掌拍出,重重地打在它那张可爱混合着恐怖的脸上。
冲在第一个的恶鬼古曼童被我那受诅咒的双手拍中,厉嚎,然后被一击而飞,往道边斜斜跌去。可惜我的速度只能拍中一个,另外两个恶鬼古曼童瞅准空隙,一个咬在我的胳膊上,一个咬在我大腿上,奋力摇头,撕咬,像两条三天没有吃饭的饿狗。
疼!这疼痛融合到了神经里,立刻传到我的中枢,我一看,本应是虚无灵体的古曼童,竟然生生用灵力咬出了血淋淋的伤口,黑红色的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如此厉害,可想而知死前定是遭受过了非人的折磨,才会有如此的怨毒。
因为怨毒,所以厉害。
这便是鬼。
横里斜出,又递来一把锋利的镰刀,朝我的头颅处割来,以这力道,若是一挥击实,只怕我大好的头颅就脱离了脖子,咕噜咕噜地滚出去。我就地一滚,躲过这一刀,然后伸出手把附在我身上的这两个恶鬼古曼童拍开,望着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和在道边伏尸一般的杂毛小道,心中胆寒。
这狗日的巴颂准备充分,先是以控魂术迫使我紧急刹车,停在此处,然后又用控尸降将我逼出车子,欲将我生擒;虽然我将这山寨飞头降用黑狗血给破了,但是又弄出蜈蚣降把金蚕蛊缠住,恶鬼古曼童与水草鬼派出,来索我命……如此奇招迭出,可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王洛和与他相比,简直就是乡下的穷亲戚与在魔都有好几套房的坐地户。
我心中郁闷,洛十八为毛要收这么多徒弟?自从我被外婆下了蛊,她身死之后,怎么会冒出如此多的索命讨债的亲戚来?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将这一切的源头,也就是巴颂这老家伙给拿下,不然,即使我能够逃脱此劫,家人朋友也定会被这个无下限的家伙盯上,受我连累。打定了主意,我也不逃了,一个纵身又翻下了护栏,大脚迈步,朝正在念念有词的巴颂跑去。
见我杀来,巴颂的黑色大麾朝天空飞起,整个人“喀喀喀”一阵乱响,居然瞬间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巨汉——这是变形金刚么?
不,这是瑜伽术!
两虎相争,英雄只有一个。
Chapter 12 小妖朵朵出手,敌我不明
瑜伽,最早起源于印度,是一个身心修炼的通泛名词。
现代瑜伽,主要是运用古老而易于掌握的技巧,达到身体、心灵与精神和谐统一的运动方式。而最早的瑜伽,则据说是为了撰写大法和献身神圣之舞,用来祭祀蛇神Adisesa的舞蹈。这种类型的舞蹈,能够通神,与神打、请神、禹步以及跳大神等之类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印度锡克族的“拙火瑜伽”,练习至高深者,便能够重新塑造身体部位、产生缩骨变形的奇异功效,这是真实的,是有史实和视频资料作为证据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到,身在泰国的巴颂,便是这么一个瑜伽高手,而且还是修的拙火瑜伽。
然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巴颂居然是个一米九的高大汉子,他平日里伪装成一个不到一米七的猥琐中年老男人——说句实话,就他平时的身高,在泰国也算是高大了。这里就奇葩了,这一缩一张之间,究竟蕴含着多大的力道啊?
这个问题我马上就体会到了——刚冲到巴颂前方三米处,他便敏捷地抢先一步,欺身上来,双手一柔一缠,便将我死死捉住,不得动弹。
这狗日的居然还是搏击高手?太不科学了,太没天理了!一个整日里和邪术、和尸体、和虫子打交道的南洋降头师,居然还是个瑜伽搏击的高手!这简直比出现一个文理两科都精通的博士还要让我惊讶。自投罗网的我,世界观瞬间崩溃,身体重心偏移,一个照面便被撂倒在地,巴颂狠狠地压了下来,他的四肢就像煮熟了的手擀面条,软绵绵,但是筋道十足,紧紧地将我压倒在下面,一动也不能动——即使我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在挣扎。
贴着他裹尸布一般的身体,我闻到了非常浓重的狐臭味,以及……死人的味道。这个味道混合在一起是如此独特,以至于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会不由得捏起鼻子。
当然,我身上也尽是刚才捣烂美人头颅弄出来的腐烂血腥味,如此说来,今夜最让我受苦的,除了被折磨过无数次的痛觉神经外,莫过于我那可怜的鼻子。
寻常人等闻这么一回,三天都吃不好饭,闻一晚上,估计都要得厌食症。
嗖嗖几道风声想起,四头水草鬼已然返回了巴颂的身边,四把锋利的镰刀,全部比在了我的脖子之上,只要一落地,不难想象,身首分离是必然现象。我终于理解了奥涅金所言的话语,就邪术而言,东南亚各国虽是后学末进,但是环境适宜、天才辈出,心狠手辣者众,就如牛市,突飞猛进,狂涨直飙,就其实战而言,远远将源远流长的中国,给抛在了身后。
巴颂松开我了,站起来,揉揉关节,将大麾重新披上,不屑地看着被四个水草鬼镰刀制住的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萤火岂敢与日月争辉,就你这两下子,就你们这一脉的传承……哼哼,莫说你,便是你那师傅、许邦贵的徒儿,我也是不放在心上的。王洛和这个倒霉蛋,原本以为他在丛林中和摩罗上师习得些厉害,却没成想竟然私自逃脱了,而且还死在你的手下,真是个蠢货。小子,你破了我的控魂术,又毁了我的控尸降本物,难免一死,不过,你若是能够将金蚕蛊献出,我自然不会打扰你的灵魂,留你全尸。不然,哼哼……”
他笑得阴冷,脖子上的刺青狰狞,眼睛里白的比黑的多,显得格外的恐怖。
我躺在地上,浑身冰冷,脖子上那四把镰刀末端的手在颤抖,水草鬼们面无表情,眼睛红,外翻的鼻孔上全是褶皱,喷出腥臭的气息,全是冷凉阴湿的寒意。三头恶鬼古曼童趴在我身上,吐着猩红的舌头,这舌头像蛇,在我裸露的肌肤上游来游去,几秒钟之后,我就忍不住全身鸡皮疙瘩冒出,膀胱胀痛。
我终于知道“吓尿了”是个什么感觉!
巴颂从怀里面掏出一把锃亮的刀,这刀成流线型,又长又细,刀刃被打磨成一袭明亮的秋水。他盯着一动也不敢动的我,说:“我刚刚有的主意,你小子灵骨不错,既然毁了我的美人儿控尸降本物,那么,就把你炼制成第二具,补偿一下我的损失吧……我数三声,你的金蚕蛊再不降服,你便死!一、……”
我无奈,浸入心神,想去呼唤金蚕蛊,没成想一入定,却接到了一个久违的信息——是朵朵。朵朵急切地告诉我,给她解开封印。我哪里敢,眼前这个狗日的巴颂把普通的小鬼,都养成了能够直接伤人体魄的恶鬼古曼童,用屁股思考都知道是个玩鬼的大行家,我死便死了,何必拉上朵朵?
可是,既是行家,我身死,他又怎么会放过朵朵?
朵朵在闹,要出去,要出去……
我的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见朵朵一副笃定的语气,非要出这槐木牌,也听不出什么异常来,心想着若她能够逃出去,也是好的。不管了,顾不上对朵朵出来的考量,我快速默念着解封咒。“……三!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巴颂摇了摇头,手劈下,四把镰刀高高举起,大力砍向我的脖子处,而我却被三个恶鬼古曼童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我要死了么?
我没有闭上眼睛,直视这死亡一刻的来临。
就在刀身临体的一霎那,我胸口处突然出现了一股宏大荒凉的气息,红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