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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图书馆就耗了大半个下午,出来时暮色已浓,外面又下起了雨,微澜摇摇头,握紧手里的伞,心里轻叹,真是一个随性的季节。
她习惯性地抬眸去看前面的人,这时才发觉他两手空空如也,那长柄伞不知被丢在了何处。
廊檐外雨势渐大,甚至溅湿了陆遇止的西装裤腿,可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在他走出一步、身子将暴露在大雨下时,微澜突然冲了上去,将他纳入自己的伞下。
男人奇怪地转过头来,那眼睛仍然平静无波,微澜和他对视着,抿唇不出声。
风将那熟悉的清新气息吹到鼻端,陆遇止感到全身莫名舒畅,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
微澜惊呼一声,男人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带进怀里,温热的呼吸埋在她脖颈间,微凉的鼻尖甚至轻轻蹭了一下那敏感的肌肤……
她顿时全身僵硬,如遭雷劈。
只因听他用那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宝贝儿,一路跟了我那么久。嗯,真香,一晚多少钱?”
听起来那么轻佻,又那么自然。
他用的是英文,微澜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台阶上,远处的灯火像萤火虫一样朦胧地闪着,微澜眨了几下眼睛,定定地看着身侧这个男人,他也在“看”着她,那双黑眸里蓄满危险,看得她双腿发软。
他的唇突然贴上来,牙齿带着雨的凉意咬上她颈侧的一处肌肤,轻轻厮磨着……微澜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他,脸上血色尽数褪尽,像狂风席卷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着——她几乎毫不怀疑,他的牙齿下一刻就会咬断她薄弱的血管。
微澜紧紧抿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男人另一只空着的手准确地捏住她的下巴,强势地把她的头扭过来,摸到她的唇,用力地咬住,微澜吃痛“唔”了一声,又怕他听出来,更是死死地咬住牙关。
“真不可爱,”他突然停止了侵入的动作,甚至稍稍松开她往后退了一点儿,微澜以为他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心慌意乱地红着脸,可下一刻她就明白过来,自己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味道还不错,”男人似乎回味般轻笑着舔了舔唇,声音还带着微喘,“说吧,陪我一晚多少钱?”
微澜的魂儿几乎都要被他最后一句话震飞出来,原来……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做巴黎乡下随处可见的、站在路边揽客的应召女了吗?那双眸子一层一层地被失望覆盖……
来之前,想过见面后,他们之间会反目成仇,也可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微澜却不曾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他居然把自己当成了那种女人!
他们的身体还贴合着,呼吸交融,清晰可闻,那只手又轻佻地从腰间摸上来,微澜用力甩开,却被他箍住双手反压到背后,他微微往上一提,她的身体被迫着往前送,以一个虔诚的献祭姿势。
柔软紧紧压着那片紧实的肌理,两片胸腔感受着来自对方的跳动,仿佛一个身体里长了两个心脏,一个跳得有力,一个跳得慌乱。
连在梦中都不敢奢望的纤柔身体,此刻正真实鲜活地拥在怀里,每一寸都是他熟悉的,陆遇止低下头,准确地捕捉住她的唇,将那份喜悦、那份禁锢在灵魂之下的深刻思念,一并哺入她温软的口中。
强势而不容拒绝。
膝盖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陆遇止下意识地一松手,一阵强大的推力从胸口处袭来,他一个没站稳,后背猛地撞在柱子上,顾不得突如其来的疼痛,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台阶,冲进密密麻麻的大雨里。
图书馆前是一块大草坪,是到出口的必经之处。暗浊的泥水很快把他的鞋袜湿透,清冷的寒意不断往上蔓延,陆遇止感觉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出来连包都没有带,手机又在他身上,异国他乡,她语言不通又是个路痴,再加上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天气……
每一样都让他胆战心惊。
陆遇止开始后悔起来,刚刚不应该这么对她,也不应该对她说那么轻佻恶毒的话,可天知道他的心有多难受?他忍得几乎发狂!
手里握着的障碍物感应器反应越来越激烈,陆遇止加快脚步,钻心的疼痛在膝盖处肆虐,他眉头密布一层冷汗,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沿着脖子没入衬衫里。
离出口处越来越近,微澜的心也像那骤雨般狂乱地跳着,之前那一幕幕像碎片似地在脑中闪过,她双手不得动弹,慌乱中抬腿踢了一下,也不知道踢中了他哪里,只听得一声闷哼,他的手便松了,她于是趁机推了他一把,连伞都没拿就跑了。
可是……她该跑去哪里呢?
这陌生国度,纵然已暂时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可回去的路……她不记得。
眼下没钱,没手机,也没有可求助的熟人。
只有窘迫和绝望如影随形。
微澜苦笑了一下,刚准备继续往前走,谁知身后袭来一股力量,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过去,随即又将她扑倒在草地上。
寒意彻骨,湿透的衣衫根本阻止不了体温的流失,微澜冻得牙齿发颤,雨水从他发梢落下来,滴在她额头上,渗入鬓角。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脸颊,随即被男人用力握住,他指间的温度比她更低,贪婪地吮吸着她腕间的余温。
“原来宝贝儿喜欢玩……”清湛的嗓音从头顶飘落下来,带着一丝玩味,“欲擒故纵?”
微澜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故技重施地重重推了他一把,可因两人此刻姿势的缘故,她根本推不动分毫,甚至被他压得全身不能动弹。
男人的双腿紧紧压着她,微澜全身冷得发抖,他身上却烫得厉害,尤其是某个地方……似乎感觉到她的反应,他笑了笑,“喜欢吗?”
微澜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这种亲密的事,我只对你一个人做。
可他现在对着一个“陌生”女人,而且还是被他误以为是那种女人的女人,都能……都能……
如果陆遇止能看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便可以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我已经不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了,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几乎失去了一切,而且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黑暗中。
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又何苦越缠越深?
知道你来看我,知道你还记得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不怨命,也不怨任何人,但那些人从我手上夺走的一切,必将不惜一切代价讨回!
我唯独……不需要你的勉强和……同情。
不远处,一束强光照过来,照出一条雨丝细密的光路,直直地落在两人身上。
车门打开,周鸣撑着伞急急忙忙地下来,他十五分钟前接到上司的电话,让他过来街心公园接人,可眼前诡异的一幕却生生让他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个从来不跟女人亲近的男人正缓缓从一个陌生女人身上起来,甚至还拉了她一把。两人衣服全都湿了,还沾满了泥水和草叶,明明应该看起来格外狼狈的,可因两人外貌太出众,俊男美女的,站在一起竟很是和谐。
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适,陆遇止先坐进车里,见车外的人迟迟没有动作,他降下车窗,忍耐着嗓子里的痒意,命令道,“上来!”
微澜后面被人推了一把,恍恍惚惚也坐了进去,如果她的思绪稍微清晰些的话,就会发现他刚刚说的那两个字,用的是中文。
车内暖气很足,微澜这时才感觉到冷,她不断地摩擦着手臂,还是不受控制地全身发抖,一条毛巾突然被扔了过来,落在她腿上。
她疑惑地看过去,看到男人紧挨着车窗而坐,和自己隔得远远的,他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时脱下,搭在座椅上,水不断地滴在地毯上。微澜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了“谢谢。”
她自作聪明用了唯一会说的法语,听在陆遇止耳里却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他慢慢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理她的样子。
前座的周鸣心里好奇得要死,不近女色的老板这是开荤了吗?怪不得他这几天暴躁不安,原来是……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不过想想也是,男人嘛,总有要解决生理需要的时候,要是身边总没个女人,也从不出去外面找女人,那才不正常。
微澜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不过她睡得并不沉,脑子倒是晕沉沉的,鼻子也有点痒,她没忍住便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是看向旁边,他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或者说从来都没睡,只是闭着眼休息?
微澜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窗外,看到那栋熟悉的大厦越来越近,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他旁边那个助理模样的男人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只是带着好奇,没有从头到尾地扫视——毕竟她全身的衣服还湿着,可饶是如此,微澜还是被看得有些尴尬,脑袋垂得低低的。
在这静寂中,微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以为她是那种女人,现在她又跟着他回来,是不是……
幸好电梯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25楼,电梯门一开,一阵香风飘过,周鸣便看到自家老板准备带回家过夜的女人飞速地跑出去。
他不明所以之际,微澜已经用钥匙开门进了屋。
“砰”一声,关门的余声在走廊上回荡。
陆遇止却若无其事般走了出去,经过周鸣身边时,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周鸣突然有一种被人糊弄的感觉。
本以为两人住同一栋公寓,顺路就捎了回来,没想到她就住在隔壁。
陆遇止勾唇笑笑,关上门,换好鞋子,直接在门口脱下一身湿衣,全身仅着贴身衣物穿过宽敞的客厅,慢慢走进了浴室。
长长的热水澡后,头重脚轻的症状并没有减轻,陆遇止随手拿过一旁的浴袍穿上,只在腰间松松打了个结,露出一大片紧实的胸口,上面有一圈明晃晃的牙印,是两人抱着在草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咬下的,咬得可不轻,仿佛生生要扯下他的一块心头肉来。
不用探热针,陆遇止也知道自己发烧了,他对这种病症一点都不陌生,是车祸后的并发症,草草找了退烧药吃下,药效一上来,他倒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倒是睡得安稳,也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唯一不如人意的就是,他还在发烧,而且嗓子痛得要命,几乎说不出话来,膝盖也隐隐作疼着。
陆遇止闭着眼睛平静了十几分钟,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助理周鸣的电话,让他带私人医生过来一趟。
等待的间隙,他下床洗漱,顺便进厨房煮了一壶热水,然后站在一旁发呆。
等了一会儿,水开始有了响动,陆遇止又伸手去摸流理台上的杯子,不小心扯动了胸口的伤,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她昨晚也是全身湿透,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正发着烧?
她在这里无依无靠,不像他还有助理可差使。
关心则乱。陆遇止甚至等不及水沸腾,直接切断了电源,在角落里摸到一把拐杖。拐杖并不常用,上面落了一层灰,他紧紧地把它握在手里,步子走得又快又急。
风风火火带着家庭医生赶到的周鸣,刚掏出钥匙开门,余光瞥见自家老板穿着薄薄的黑色睡袍,正使劲地按着隔壁家的门铃,那阵势,活像仇家上门讨债一样。
一大早的,这又是玩什么花样呢?
许是察觉到了后面的脚步声,陆遇止猛地回头,视线空洞地落在某一处,“周助理,马上帮我联系这屋子的主人。”
周鸣简直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男人头发乱糟糟,向来波澜不惊的面上竟满是慌乱,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猜测,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昨晚那个女人。
房东很快赶到,看到屋前站着三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脚步顿了顿。周鸣赶紧迎上去,和她简单解释起来,房东听完后,立刻换上一脸的戒备。
她之前受朋友所托,那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年轻小姐是从中国来的,在此地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嘱她多多照料。
房东又扫了一眼这几个男人,除了那个提着医药箱的医生外,其他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男人,周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意,给她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周鸣从房东脸上的表情便可知道她把他们当成坏人了,又耐着性子解释道,“里面那位小姐是我们的朋友,中国同胞,昨天晚上她淋了一场雨,我们担心她生病了。这不,一大早的,怎么按门铃都没人出来开门……”
房东也不知道周鸣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看着他一脸诚挚,语气倒是松了一些,“我先打个电话给她,确认一下。”
连打了三遍都没人接听,房东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好,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我先进去看一下,在没有确认身份前,请你们留在外面。”
陆遇止的耐心告罄。
“她是我妻子。”
清清淡淡五个字,简简单单一句话,尘埃落定,惊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说不出来话。
房东往后退了两三步,她不再去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从他的表情里,她读出了一份珍贵的疼惜。
那是一个深情男人对心爱女人的疼惜,更是丈夫对妻子的……
果然不出所料,开门进去的时候,房东看到屋里的窗帘全被拉上,卧室的大床上,微澜卷着被子沉沉睡着,双颊红彤彤的,手心往她额头上一探,烫得惊人。
“快送去医院!”房东惊呼。
“不用,”周鸣扶着陆遇止进来,“我们有私人医生。”
“陆先生,您还在发着烧,是不是……”
“扶我到床边去。”
随行的医生很快确定微澜的病症,“只是发烧,暂时没发现感冒症状,吃点退烧药便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陆遇止松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双腿突然一软,他的膝盖磕在床沿上,痛得闷哼了一声。
周鸣把慢了半拍的手缩回来,将他的身体扶正,心里轻叹一口气,“陆先生,医生说您的夫人并没有大碍,是不是可以让他看看你的情况?”
陆遇止的嗓子都哑了,只得淡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