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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暖暖,天气好得不像话,原本该是柳若扶风,一派和煦的景象,可城西头的平王府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西厢南阁,上好的檀木桌椅,墙上挂着珍贵的古画,四处摆着稀有的青瓷古玩,架子上放着各样盆栽,妖艳的花朵开得极致。可纵然再华贵再美,也没人有心情去观赏。
“你们的意思是,小世子没救了?”沉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趴在地上的太医瑟瑟发抖。
一名花白胡子的太医碰了碰身边穿着朝服的肥胖太医,那圆滚滚的太医这才哆哆嗦嗦开了口:“回王爷,臣等无能。小世子,小世子得的是怪疾……”
余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老命不保。早就跟自己说了,这把年纪本该告老还乡,可非得贪那几两月俸,如今,怕是要给小世子陪葬了。
这里是平王爷的封地,天高皇帝远,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更何况,只要平王每年交足供奉,皇上都不会多插手这里的事情。若是平王不高兴了,跟皇上说,今年雨水不足,收成不好,不予进贡了,皇上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提起平王爷,没人不怕的。
“一群废物,都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一个时辰之后,若还是救不了小世子,本王就将你们种在花园里,日日守着小世子。”
平王东辰逸俊俏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沉,看着锦宝小脸愈发憔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这帮太医耗了。
“拿着宫里的俸禄,没点儿本事,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这帮太医一听,一个个全趴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喊了起来:“王爷息怒,臣等已经尽力了,实在是……”
种在花园里?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这平王整人的法子,还真是跟常人不一样。
这帮太医,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侍卫成左的声音:“启禀王爷,有个姑娘揭了官榜,说她有法子医好小世子。”
平王东辰逸一听,急忙对着外头命令:“传她进来!”
一听有人能救小世子,这帮太医立刻停止哭泣,就这么跪着往一旁挪了挪。还好,还好,祖上积德,他们这老命,看来是保住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辰逸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绣着简易白色花纹的青衣女子走了进来。甚是好看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好似清澈的湖泊,头发被青玉簪子随意绾着,肩上背着一个轻简的包袱。
这好一身的轻灵气息,让人看起来清新独特,颇有股子云淡风轻的味道。
女子就这么跟东辰逸对视着,也未行礼。许就是这股子云淡风轻的气质,从她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不像平日里那些寻常百姓看到平王立刻吓得瑟瑟发抖。
“王爷,就是这位青衫姑娘揭的官榜。”成左对着东辰逸恭敬禀报着。
东辰逸收起目光,也未在意她的无礼。江湖上,自是有那么些个清高气傲的人,他们不与朝廷为伍,自然也不会对他们行跪拜之礼,这一点也就不奇怪了。
随即,东辰逸对着青衫姑娘吩咐道:“过来给小世子看病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辰逸已经站起身让开了位子。
青衫姑娘抬步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躺在锦被里的孩子,约莫只有四岁,可爱的小脸,许是因着病痛的折磨,十分憔悴。孩子终究是太小了,跟大师兄的湘儿差不多大,让她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之心。她伸出手,探上孩子的脉,瞬间,不由得柳眉微微蹙起。
“如何?”东辰逸看着青衫姑娘这模样,忍不住问道,“小世子,他得了什么病?”
她抬头看了东辰逸一眼,再转过头打量一眼整个屋子,这才淡然开口:“不是病,是毒。”
这些人甚是荒唐,医不出毒,便说是怪病,拿人命当玩笑。
一句话,让整个屋里炸开了锅,跪在地上的太医和恭敬垂立在一旁的奴才侍女,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姑娘,小声咬着耳朵,心里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这姑娘太造次了,要知道,这可是平王府,怎么能乱说话?
别的他们不敢保证,锦宝可是平王最宠爱的小世子,纵然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小世子下狠手,那是作死的节奏。
“毒?什么毒?”东辰逸轻晃着手里的折扇,旁人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揭了官榜,可王爷还没说,若我救了小世子,你该如何奖励?”青衫姑娘伸手替锦宝拉好被子,不答反问。做买卖之前,先得把价格谈好,虽说行医救人,是天经地义,可老家伙说了,救人也得看人,像那些成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绝不能客气。
看这平王府,这么有钱,想必也搜刮了不少。
这一次,连向来寡言少语的成左也吃了一惊。除了当今圣上,没人敢跟王爷讲条件。
不得了了,这姑娘不要命了?赶紧救人哪,虽然这把年纪了,他们还想着活百岁的,可千万别拖累他们。老太医只觉得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听了青衫姑娘的话,东辰逸顺手合上折扇,不怒反笑:“你不识字吗?官榜上不是说,你若救得了小世子,本王赏你良田百亩,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顿了顿,东辰逸继续道:“但是,你若是救不了小世子,就得死。”
东辰逸难得耐着性子给青衫姑娘解释了一番。连一旁的成左,听到“死”字的时候,也微微觉得一股子寒意飘了过来。
“我不要银子。”她抬起头,看着东辰逸,眼里满是平静,“就是再多的银子,我也不要,你帮我找《医经》,我想这对平王来说,不是难事儿。”
这王爷开口倒是阔绰,还未泯灭人性。只是今儿,她不是为钱而来,可惜,可惜,算是便宜了这平王了。
今年中秋,就是师父的六十寿辰,师父说想要那失传已久的《医经》,就把师兄们赶了出去寻找。那书本就是稀罕物,是昌吉先生生前所写,这都过了几百年了,早就没了踪迹。
如今谁都想要,可眼下,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寻就能寻得到?
她不过对着师傅说了句,为老不尊,任性妄为,老家伙便将她包袱一收,把她也撵出了鬼谷,说道,若是找不回《医经》,便不要回鬼谷了。
出了鬼谷,她无处可去,就开始四处打听起《医经》的下落。这一路周转,恰巧到了这洛城——平王的地界,途经客栈门口时,发现墙上贴着的官榜在找大夫给小世子看病。
她心想,这别人找《医经》不容易,平王兵力多,钱财足,有能耐,找个《医经》绝不是难事儿,遂揭了官榜,前来为这小世子看病。
“《医经》?”东辰逸口里喃喃重复着。
这女子有意思,不要金银珠宝,却只要《医经》,如此想来,那书也是不容易寻的。可眼下救锦宝的命要紧,管他什么医经、药经的,日后他派人慢慢再找就是。
随即,东辰逸对着青衫应允:“你先救锦宝,本王替你找《医经》就是。”
东辰逸话音落下的时候,白胡子太医差点跌了出去。王爷怕是根本不知道那《医经》的珍贵,哪里说寻就能寻得到的。心里这么想,可他也没有多嘴,言多必失,言多必死,作死这回也不能多管平王的事了。
青衫点了点头,这才再次开了口:“你们将这屋里的夹竹桃和薰香全部撤了,一个孩子住的地方,弄这些虚的做甚?更何况孩子病着,抵抗力弱,不宜用薰香。”
一进屋,这股子浓烈的薰香味儿,就让青衫觉得呛得慌。富贵人家,清新自然的空气,比什么都好,非得弄这些劳什子的薰香,分明就是造钱。
别人没懂青衫话里的意思,可向来心思深沉的东辰逸懂了。他对着侍婢们摆摆手。
“都撤了,以后小世子房里,放两盆当季的花便可。”
“是!”侍婢们立刻上前,将一盆盆的夹竹桃搬了出去,那边的薰香也撤掉了。
跪着的太医,只诧异地看着青衫,就见青衫径直从包袱里取出笔墨纸砚,就着床头边的桌子,提笔写了起来。
不大会儿的工夫,青衫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一旁跪着的太医,轻声吩咐道:“按着这个方子给小世子抓药,每日两剂煎服,四日后便会药到病除。”
太医一听,更是吃了一惊,这么难治的顽疾,只要一帖药就能治好?他顺手接过方子,瞪着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也不过是寻常的方子,看不出什么独到之处。
“这位姑娘,小世子得的是怪疾,我等都没法子,姑娘当真肯定这方子能救小世子?”太医大着胆子,对着青衫问道。若是青衫救不了小世子,他们还得被种在花园里,这事儿还是谨慎些好。
青衫兀自收着手里的笔墨,淡然的姿态:“信我,我便治;不信,我也不强求。”
这种毒,大师兄家的湘儿都开得出方子,这帮老家伙,自己医不好,倒怀疑起她来了,真是可笑。
东辰逸静静地看着青衫,不知为什么,就信了她这句,有时候,信一个人,是没有缘由的。随即,对着太医沉声命令:“你们就按她说的办,若是再有差池,本王定不轻饶。”养着一帮废物,实在让他头疼不已,明日通知账房,将这帮老家伙的俸禄减半。
“是,是,王爷!”一见东辰逸生气,这帮太医连滚带爬地出了西厢南阁。
几个侍婢奴才也跟着告退了,只剩下东辰逸和成左。东辰逸看着青衫,就见青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青瓷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喂给躺在床上的锦宝。
给锦宝服了药,片刻,便听见锦宝轻咳了两声。青衫立刻伸手扶起锦宝,拿着帕子放在锦宝嘴边,就见帕子上多了点点黑色的血迹。
“锦宝!”东辰逸大惊,上前几步。青衫扶着锦宝再次躺下,没看东辰逸:“不用惊慌,他吐了毒血,再服了药,养上一些日子,就能活蹦乱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