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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邢克垒紧紧抱着她,柔声哄:“只要你别嫌弃我背上会留疤,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宝宝别怕。”
米佧的手轻轻抚在他背上,像是触碰易碎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她泣不成声。
为了证明身体真的没事,邢克垒拉着米佧的手示意她抱紧点,然后逗她,“先前那雨是不是你哭出来的啊?哇哇的,把山火都浇灭了。哎呀,真没想到,我小媳妇还是人民英雄呢,失敬失敬。”
米佧想说,你才是我的英雄!然而破涕为笑的她,只是把眼泪鼻涕都蹭在邢克垒衣服上,然后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我想死你了。”
难为那么害羞的她会说出这样的“甜言蜜语”,邢克垒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他默了下,坦白说:“对不起啊宝宝,这次我没顾上想你。”回应他的是米佧印在他侧脸上的轻吻。
邢克垒抿嘴笑:“宝宝我可是十多天没洗脸了。”
米佧搂住他脖子,在他耳畔轻轻呼吸:“我又不嫌弃你。”
之前并不知道驻扎在高铺的医疗救护队中有贺雅言和米佧,既然遇上了,赫义城和邢克垒当然要稍作停留。见到赫义城的瞬间,向来淡定的贺雅言也失态了。扔掉手中的急救箱,她忘情地冲过来扑进赫义城怀里,瞬间哽咽:“义城……”
身为首长,赫义城在外是很注意形象的,以往军装在身,他一般不和贺雅言有亲密举动。上次送行的那个拥抱,已经是鲜少的出格行为。不过此情此景,他用力回抱住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搂着赫义城的脖子,坚强的贺雅言也哭了。
流泪这种情绪,或许是身为军人家属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至于眼泪背后所承受的,没有亲身经历,就没有发言权。
别看牧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赫义城其实并不擅长哄女人。不过怎么说呢,面对心爱的人,他也超常发挥了。唇轻轻贴在贺雅言耳边,他嗓音低低地说着贴心话。很快地,贺雅言就止了哭,转而关心他的身体。趁给他包扎手臂的空当,又询问贺泓勋和厉行的情况。
“比我们先一步回去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烧伤。”瞥了眼光着膀子嗷嗷叫的邢克垒,赫义城避生就轻地说:“他们几个伤比较多,我没事。”
继续着缠纱布的动作,米佧以眼神示意邢克垒不许乱动,随后轻责:“让你平时不好好训练,身手不行吧,笨蛋!”
邢克垒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反驳:“嫂子你好好给老大检查一下,据我所知他可不止胳膊那点小伤。”
赫义城身上的伤确实也不少,尽管他的工作是指挥救灾,可有贺泓勋、厉行、邢克垒以及装甲团几个得力的校级军官在,他的工作开展得极为顺利,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是和众官兵一同作战在一线的。
总之,为了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在这次救灾当中,太多军人受了伤。所以当一批批的伤员撤出灾区后,各地部队医院都人满为患。
救灾工作结束了,接下来便是灾后重建。作为先头部队,五三二团和装甲团撤回驻地休整,贺雅言和米佧等医护人员也在三天后回程。
考虑到米屹东的态度,来接人的邢克垒强压住留下米佧的冲动,准备送她回家,然而启动车子时米佧居然说:“我给妈妈打过电话说今天先不回家。”她的声音轻轻的,说话的同时,头已转向窗外。
邢克垒蓦地一怔,越野车驶出百米左右的距离后一个大拐进了一条巷子。停住车,他手扶着方向盘看她:“不回家你要去哪儿?”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巷子前的交叉路口车流涌动。米佧脸上微微泛红:“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是一种信任。或者说,是交付。
邢克垒感到惊诧。默了一瞬,他唤:“宝宝?”伸手捏着米佧的小下巴让她转过头来,试探地说:“我今晚不回团里,你跟我……回家?”
邢克垒眸光流动,眼底有股炽热的温度升起。米佧与他对视,然后点头。跟他回家意味着什么米佧懂。但她不想退步,因为在三天前见面时就有了决定:要和他在一起。
在邢克垒眼里,这个简单的点头动作,代表了允诺和邀请。依米佧对感情的迟钝,他其实很想再确认一遍,以免会错了意。但米佧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即便脸红,也没回避他的目光。邢克垒知道,米佧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邢克垒该高兴的,毕竟对米佧他是动了真心的。况且身为一个血性男人,动情时会控制不住是人之常情。然而此时此刻,邢克垒却不着急要她了。
对视须臾,邢克垒面孔上的笑意一点一点退去,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离地盯着米佧,手则扣在她纤细瘦弱的肩膀上,开口时语速缓慢:“我的职业决定我的未来有很多不确定性。跟了我,你承担的会比别的女人多。有句话说,军嫂是牺牲、奉献的代名词。我告诉你,这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就像这次火灾,如果在火场你和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人同时遇险,宝宝你得有心理准备,我可能不会先救你。到现在为止,你所看见的,感觉到的,仅仅是我以男人的身份在爱你,但身为军人,我不能保证任何情况下都能把你放在第一位。前面几次是碰巧,不代表每次你遇到危险,我都有同样的表现。所以米佧,你想好了吗?你能接受一个不是完全属于你的我吗?”
深重的呼吸,沉静的语气,邢克垒的话,令米佧心中生出安宁的感觉。他是爱她的,所以不舍得她为他付出更多。如果可以,他只愿意把她稳妥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幸福无忧地生活。他是一名随时准备作出牺牲的军人,他的第二重身份又决定了,女人所期冀的,他未必给得了。所以其实他犹豫了,因为不仅仅是爱上了,还深爱。
米佧伸出手摩挲邢克垒俊朗的脸,“其实我对你军人的身份也排斥过。和爸爸不同,我害怕的是自己担不起‘军嫂’这个称呼的分量,甚至怕我的懦弱会拖你的后腿。我总觉得,作为军人的家属,应该像贺熹姐和雅言姐那样坚定、坚强。相比之下,我根本不具备成为军嫂的资格。可总有些我控制不了的事情,比如,喜欢上你。我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只知道在你救灾的时候,我很担心你,很想你,甚至害怕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愿意为你变得勇敢。”拉过邢克垒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米佧问他,“那么你看,我能行吗?”
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儿,因为他变得勇敢和坚定。如此珍贵的感情,如此美好的女子,邢克垒拒绝不了。望着米佧湿漉漉的眼睛,他心中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感动,倾身以额头抵住她的,他哽咽:“我看行!”
眼底流动着晶莹闪亮的光,米佧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然而下一秒她却眉眼弯弯地笑了,然后垂眸吻上他的唇。
斜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进车里,不带情欲的一吻,让小别重逢的两人熏然欲醉。
从下乡共建到加入救护队,米佧已经离家几个月,邢克垒再想她,也要顾及父母思女的心情。况且既然米佧已经确定了了心意,邢克垒觉得一切已经水到渠成。这种情况下,完全没必要去触及米屹东的底线,于是坚持送她回家。
米佧反应过来某人是要在爸爸妈妈面前留好印象,她笑得贼贼的,“有人很怕我爸爸哦。”
邢克垒作势咬她:“等哪天我不怕他你就惨了。”
米佧傻笑。
到米宅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看看时间,邢克垒牵着米佧的手进门。
见到艾琳的瞬间,米佧扑过去,“妈妈。”
眼底掠过惊喜和欣慰,艾琳顾不得招呼邢克垒,紧张地以目光检查女儿是否受伤。直到确定米佧完好无损,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湿了。
母女俩亲热的空当,邢克垒恭敬地和沙发上坐着的米屹东打招呼:“伯父,我送佧佧回来。”凭茶桌上摆放的茶杯判断,邢克垒猜老丈人等了不是一时半刻了,顿时有种“幸好”的感觉,“伯父最近身体还好吧?”
“嗯。”米屹东应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文件。
懂得察言观色的邢克垒识趣地告辞,“您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伯母,我先走了。”
清楚米屹东拉不下脸来留人,艾琳闻言说:“留下吃了晚饭再走。王妈,开饭。”
米佧也见状赶紧附和,“对啊,吃了饭再走嘛。”
米屹东在此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餐厅。
老爸的冷淡让米佧意识到这顿饭可能会让邢克垒消化不良。她悄悄握了握邢克垒的手,表示鼓励和安慰。
邢克垒显然比她淡定,挑了下一侧的眉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米屹东假装没看见。
事实证明,米佧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语气不热络,米屹东显然已经认可了邢克垒。加之在用餐过程中,艾琳以询问邢克垒的伤为引子把话题引到了山火上,米屹东的态度就不那么冷淡了。
当米屹东主动问起受灾情况时,邢克垒自然而然地就和他聊了起来:“过火面积大约一百二十万公顷,破坏比较严重的资源应该在一百万公顷左右,伤亡人数……”
听到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米屹东眉头紧锁,“灾后重建是个大工程,就算把人工造林、天然更新和封山育林等多种方式结合起来,恢复起来也得些年头了。”
邢克垒认同地点头,紧接着就灾后重建问题和米屹东交流意见。见两人侃侃而谈起来,米佧与艾琳相视而笑。
之后,邢克垒被米屹东叫去了书房。很久之后再出来时,躲在楼梯口的米佧只听到米屹东沉声说:“身上有伤,自己多注意。”至于两人的谈话内容,邢克垒像保守军事机密一样绝口不提,只是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地告诉米佧:“搞定你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