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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彻没有插话,只是一边用膳,一边沉默地听着她们的交谈,偶尔会听一些自己也未追查到的消息。
因着赶了一夜的路,用了午膳都各自回房休息了,直到天黑了星辰安排好了,才过来敲响房门。
凤婧衣起来的时候,夏侯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夜半时分,城内行人稀少,星辰和沐烟走在了前面,凤婧衣和夏侯彻不远不近地走在后面,以免一行太多人过于引人注目。
四人趁着月色出了城,在偌大的山林里绕了好几圈,方才进了山路,在山石缝里穿行,进到了地下又走到了地上,暗处的地方没有光只能依靠自身的感觉前行。
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看到黑暗里的一丝光亮,渐走渐近时听到了人声。
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山谷,谷中搭了几间简单的木屋,进谷之处是安了机关的,是公子宸以前为隐月楼寻的应急藏身之处,若是一般的人很难寻到这样的地方来。
青湮大约是听到有人来了,到了山谷入口的地方等着了,看到先后进来的几人道,“你们来了。”
话音一落,看到走在凤婧衣身后的夏侯彻不由愣了愣。
“这不是我们要带他来的,实在一路甩不掉,只能一并给带进来的。”沐烟道。
青湮望了凤婧衣一眼,并没有追问夏侯彻的事,反是问道,“怎么晚了几日?”
“路上出了点事。”凤婧衣道。
“什么叫出了点事,在北狄边境的时候,引得北狄数万大军犯境,险些没把小命丢了。”沐烟道。
“你师傅呢?”凤婧衣没有理会聒噪的沐烟,直接问道。
“在里面呢。”青湮说着,带了他们往里面走。
沐烟见没人搭理自己,悻悻地止了话,道,“你们进去吧,我不想挨她的训。”
虽然自己拜在了白笑离的门下,但跟这个师傅,还真是怎么都不对盘,所以能躲多远躲多远。
“那你到入口附近看看,有没有跟上来的人,以策万全。”青湮道。
沐烟虽然一脸不乐意,还是动身去了。
凤婧衣跟着青湮进了屋内,夏侯彻自然而然地走在了身后,屋内淳于越刚刚为白笑离施完针,抬眼看了看进来的人,显然也有些意外走在最后的不速之客。
“白前辈的伤势可好些了?”凤婧衣坐下问道。
白笑离面色有些苍白,抬眼望了望进来的几人,淡淡道,“横竖还死不了。”
凤婧衣也知道她说话有时候是有些淡漠甚至刻薄,不过心地总是不坏的,不然也不会收留了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人,还教他们一身本领。
“如果我猜得不错,白前辈是冥王教的四大护法之一神龙,可对?”
以前,她总以为神龙会是男子,但冥王教四大护法的其它三个人都接连出现,她才不得不肯定,她就是神龙。
“别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白笑离一提起冥王教的人和事,便有几分不耐烦。
“我知道前辈不想提这些旧事,但现在你也看到了,即便你想避事,对方也是不会让你安宁的,我们有我们的打算,你也有你要了结的恩怨,既然大家的对手相同,联手一起也不会是坏事。”凤婧衣道。
白笑离沉默了许久,叹息道,“如今的他们更胜当年,我已重伤在身,不再是他们的对手了。”
“前辈说的他们是指冥衣和七杀?”凤婧衣微微眯起眸子问道。
白笑离似是不愿泄露其它的东西,闭着眼睛打座说道,“七杀是冥衣带入教的,当年便是教王也难以号令他,这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凤婧衣抿唇思量了片刻,问道,“冥衣……也是女子吗?”
七杀是男子这个消息已经确定,但关于冥衣的身份却还不甚清楚,但让七杀如此一心一意效忠,且生死相随的人,极有可能是女子。
而且,还是他所深爱的女子。
“那心如蛇蝎的贱蹄子,当年入教便不安好心,他们却一个个尽被她给蒙骗了,如今过了这么些年,终究还是让她得逞了。”白笑离话语间,杀气凛然。
凤婧衣看着她,思量了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不想问,却又不得不追问的问题,“老教王的死,凶手是你吗?”
虽然她与白笑离接触并不多,但就她收养了青城山这么多的人,以及对青湮的关切来看,心地自然也是善良的,而让她能心甘情愿出嫁的人,当然是她心中所爱慕的男子。
既然是真心的,又何至于会置对方于死地,可想而知当年的老教王之死,必是有着天大的隐情。
白笑离呼吸微颤,沉默了许久,道,“是我杀了他。”
凤婧衣微怔,有些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了。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可是她方才看到她神色之间的痛苦和悲伤,明明是那样地真切。
“时间也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吧。”青湮打破沉默说道。
师傅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如今内伤未愈,也不适宜再谈起这件事。
凤婧衣知晓她的顾忌,便起身道,“你们早点休息。”
除了青湮和星辰,其它人都退了出去。
她望了望跟着出来的淳于越,问道,“方便说话吗?”
“我方便,你方便吗?”淳于越说话间,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夏侯彻。
一个是她的前夫,如今她又要和他讨论要怎么救她现在的丈夫,确实是有趣得紧。
夏侯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平静地道,“你去吧。”
她从丰都赶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向淳于越询问萧昱所中之毒,以及寻找解药的办法,虽然他也盼着那个人死,不过那个人死了,比不死更让他麻烦。
凤婧衣跟着淳于越去了旁边的小屋,扫了一眼屋外站着的人,方才将空青交给她的诊断记录带了过来,“这些是空青记下的,你看能看出些什么。”
淳于越略略翻看了一遍,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冥王教的冥衣楼主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制毒用毒高手么,而她所培养出来的毒物,也是外面所没有的,这毒十之八/九是出自她的手笔,除非找到她饲养的毒物,否则我也不可能配出解药。”
虽然他医术和毒术也算天下难有敌手,但对于毒物,远没有冥衣楼研究的精细。
凤婧衣微微拧眉,问道,“一定要找到那里,才能寻到解药吗?”
说实话,自己真的没有把握能在冥王教手中取胜,她若是失败了,萧昱便也活不过半年。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是因自己而死。
“空青诊断的没错,他勉强也只有半年的性命,若是寻不回解药,他也只能等着毒发身亡了。”淳于越坦然言道。
他并不想卷进这摊子事里边,可是她们这一个个发了疯一样地凑热闹了,那女人更是一句也不听劝,他也只能跟着一起趟这混水了。
这等了这么些年,盼了这么些年,什么也没捞着,还要跟着去送死,实在是件不怎么划算的事。
“白前辈的伤,还要养多久?”凤婧衣问道。
“至少两个月。”
虽然白笑离负伤而归,不过对方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也一样被她所伤了。
只不过,她以一敌二,伤得颇重些罢了。
凤婧衣听了没有再多问,想来这两个月也是他拼尽一身医术才行的,可是要对付冥王教,白笑离是不可缺少的,再等两个月也就是说寻到解药的时间又少了两个月。
如今白笑离负伤在身,公子宸又行踪不明,仅凭他们又该如何应对那样强大的敌人。
虽然谷中安排了住处,却也没有一个人能在这大敌当前的夜里安然入睡。
白笑离不愿再说起往事,她也不好去强加追问,只是这样一天一天地等着,她整个人也渐渐坐立不安。
三日后,白笑离又让他们进去了,且还特别点了名要夏侯彻过去。
这一次,凤婧衣没有再主动问话,而是等着她自己开口。
白笑离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夏侯彻一番,收回目光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一支桃木簪,说道,“你们带着这个,去找九幽,他会教你们克制七杀的绝技。”
“光说找,去哪找啊?”沐烟问道。
冥王教的四大护法一个个都藏得不见踪影,哪是说找就能找出来的。
白笑离瞥了一眼凤婧衣身旁的人,道,“问他。”
沐烟一挑眉,指着夏侯彻道,“他?”
夏侯彻微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白前辈是说,他是师承九幽?”凤婧衣道。
夏侯彻却是天份过人,但再怎么天份过人,没有名师指导,也不可能有今日这一番本领。
白笑离点了点头,将桃木簪扔给了她,道,“两个月内学成了再来,否则就不必去送死了。”
她与九幽相识数年,从夏侯彻一进谷中,听他吐息便也猜想得出,是他所传授的。
沐烟拿过了桃木簪,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师傅,这是你跟九幽老头儿的订情信物吗?”
白笑离咬了咬牙,若非是如今有伤在身,现在就把她扔出去了。
“诶?你当年不是要嫁老教王的吗?”沐烟一想,眼睛倏地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追问她的情史,却被青湮给拉了出去。
“我们之中,谁去学?”凤婧衣问道。
“你和你带进来那人,把沐烟也一并带出去,时间不多了,现在走。”白笑离有些不耐烦地道。
凤婧衣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如果要去,她必然还要和夏侯彻继续相处下去。
白笑离似也看出了她的心思,郑重叮嘱道,“此事非你二人不可,若是你们不能学成回来,即便我将你们带去了冥王教总坛,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凤婧衣没有多问,微一颔首出去了。
可是却不想,这一去要她学的东西,竟是那般为难。
几人当日便动身离开了山谷,星辰和沐烟要去追查公子宸的行踪,出了谷便分道扬镳了,于是上路前去寻找九幽的人便也只有她与夏侯彻两人了。
可是,她对于那个行踪神秘的冥王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高手却是一无所知,直到星辰和沐烟两人走远了,方才朝边上的人问道,“走哪边?”
夏侯彻瞥了她一眼,道,“西出塞外。”
他当年也是莫名其妙被那人逮住,非要传授他什么绝学,这些年除了偶尔在塞外有见过他,如今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
只能先派人去打探消息,一路走一路找了。
“只有两个月时间,我没时间浪费。”凤婧衣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你自己找?”夏侯彻没好气地道。
不是还有半年吗,她这一脸着急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堵得慌。
凤婧衣虽然急于寻找解药,但也知道自己要找到九幽还是要靠他,于是不得不耐下性子,牵着马向西而行,“走吧。”
从这里到塞外,怎么也得好些天,想想便着实有些头疼。
他是睿智过人,可有时候蛮不讲理地计较一些事,比小孩子还幼稚可笑。
夏侯彻默然牵着马跟了上去,一路静静走着,没有再说话。
自相识开始,他们甚少有过这般悠然的时光,即便是有,心境也是不同此刻的。
夕阳西下,出了山林往西便是空旷无际的平原,两人牵着马并肩渐行渐远,仿似是要走向天的尽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