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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凤婧衣见她走了,方才上马跟随其后一起回了营地,在沁芳帐中找到了她。
青湮一句话也不肯说,不过从那会儿见面的情形,她便也知道宗泽应该就是凌之轩无疑了,可她当年明明听她说凌之轩死了,是她亲手葬的,如今人又活生生的出现了。
“顾家的事十有八九是跟靳家有关,你要怎么办?”
青湮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
凤婧衣叹了叹气,说道,“你要再去见他,还要让夏候缡知道,如果顾家的事跟靳家有关,一定会有异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会有危险了。”
青湮沉默地望了她一阵,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就照你说的做。”青湮决然道。
凤婧衣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劝。
如果是为青湮想,她希望顾家的灭门案和夏侯缡有关,那样她可以拆穿开来,让宗泽看清真相,让他们夫妻能再续前缘。
可若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则不那么希望,比起现在的宗泽,她更希望青湮和淳于越能终成眷属。
“还有,这些事……不要让淳于越知道,我不想他来添乱。”青湮又道。
“我会叮嘱公子宸她们。”
这若是传到淳于越那里,只怕人就直接冲到盛京来,直接把宗泽连带靖缡公主母子都直接给毒死了。
“嗯。”青湮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回了帐,因着一早起得早,凤婧衣便歇下了,刚躺下便听到外面宗泽过来求见的声音,不过被孙平打发走了。
夏侯彻和大多数外出狩猎的人是天快黑才回来的,个个都是满载而归,下了马扫了一眼围场上陆续归来的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钰容华和宗驸马呢?”
“娘娘下午就回来了,说是有些累了在王帐歇着呢,宗驸马也早回来了。”孙平道。
夏侯彻将擦了手的帕子扔给孙平,大步朝着王帐而去,进了内帐发现床上的人竟还睡着,走近在床边坐下道,“素素?”
凤婧衣翻了个身,“你们回来了?”
“今个儿是你定的规矩抽签分组,怎么倒自己先回来了?”夏侯彻伸手理了理散乱的发,哼道。
凤婧衣睡眼惺松的蹭到他怀里靠着,咕哝道,“昨天打了一天,今天出去一两个时辰也没打下什么,就先回来了。”
“要是累得慌,这几日就别出去了,过几日朕带你去红叶湖瞧瞧,那里现在景致正好。”夏候彻道。
“好。”
“现在起来,一会儿该到晚宴了。”夏候彻催促道。
他们两人入席的时候,随驾的大臣们都到了,靖缡公主和宗泽的桌案与他们比较近,宗泽还是一脸愁绪,边上的靖缡公主倒并没有什么异样。
想来,宗泽还没来得及把青湮的事情告诉她。
许是今日打猎比较尽心,夏侯彻饮了不少酒,但好在酒量好没怎么醉。
结果,回了帐就寝便开始借着酒兴百般骚扰。
“外面还有侍卫守着呢,你给我起开。”黑暗中,凤婧衣推拒着压下来的火热胸膛。
“朕让他们巡营去了。”夏侯彻说着,带着的酒香的吻便落了下来,对身下娇软的身子更是爱不释手。
她推拒不下,便只得随了他去,结果竟厮磨了一个多时辰才罢休。
夏侯彻稍有餍足的躺下,习惯性地将她搂在怀中,呢喃道,“朕每次看到珩儿,就想着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我的身体状况你也是知道的,怕是……”
“说什么胡话,先好好调养看看,不行大不了再去找一次神医淳于越。”夏侯彻打断她的话道。
“嗯。”凤婧衣应了应声,动了动身子准备起身下榻。
“干什么去?”
“渴了,我让沁芳送茶来。”
“朕给你拿。”夏侯彻说罢,披上衣服起来掌了灯,到帐外让孙平去传沁芳送茶过来。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出去的背影,他说想要孩子,她却在暗中一次又一次扼杀孩子的到来。
此刻,靖缡公主夫妇帐中,夏候缡将儿子哄睡了,回头见宗泽还是不言不语便起身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脸色也不大好?”
宗泽回过神来,看了看床上已经熟悉的儿子,望向夏候缡问道,“靖缡,你告诉我,当年顾家灭门的凶手真的就是我杀的那些人吗?”
夏侯缡拆卸钗环的手微顿,“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
“我找到她了。”宗泽说道,神色复杂又喜悦。
“找到谁了?”
“颜颜,笑笑的母亲。”
夏侯缡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落了地,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沉了下去。
这两个字她太熟悉了,那是他这五年来,无数次睡在她的身边,却在梦中呼唤的名字。
沉默了许久,许久。
夏侯缡方才平静下来,声音却依旧难掩颤抖,“她不是……死了吗?”
“她没死,我见到她了。”宗泽望着她说道。
夏侯缡弯腰捡回了玉梳,一下一下梳着垂顺的青丝,沉默着没有说话。
宗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无疑是伤她,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救了他,甚至放下身份嫁给他,还为他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即便对她没有对于颜颜的深爱,但也有身为一个丈夫的责任。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你要跟她走吗?”夏侯缡声音有些颤抖。
宗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对着她说些什么。
夏侯缡搁下玉梳,起身走到他面前,泪眼盈盈地说道,“你不是说过,改名换姓之后,就放下过去,重新来过吗?”
宗泽望着眼前落泪的妻子愧疚难当,可是想起顾清颜,却还是硬着声音说道,“这五年,她过得很不好……”
他爱顾清颜,却负了她娶了夏侯缡。
她娶了夏侯缡,心里却爱着顾清颜。
到头来,两个人都伤了,两个人都负了。
夏侯缡望着他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你若放不下她,可以将她接到驸马府来生活,便是与我平起平坐也没有关系,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和珩儿。”
宗泽望着眼前泪眼盈盈的女子,她都已经不顾身份,不顾骄傲退让到如此地步,他哪里再说得出绝情的话。
夏侯缡蹲下身,头枕在丈夫的膝上,凄然说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她,我不求在你心里能如她一般重要,我求你不要离一我和珩儿,别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靖缡,是我害了你,如果当年我没有一时糊涂……”宗泽痛声忆起大错铸成的那一日,若不是他终日借酒浇愁,一时竟把靖缡看成了颜颜坏了她的清白,又让她有了身孕。
也许,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诸般纠缠。
“不怪你,是靖缡心甘情愿的,靖缡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从来没有……”夏侯缡泣声道。
宗泽敛目深深地叹息,纵是靖缡如此退让,以颜颜的性子也是决然不会跟他入驸马府生活的。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缡抬头问道,“你见到她,在何处见到的?”
“她是钰容华从上官家带入宫中的宫女,因为之前在南唐,并不知我到了大夏盛京就蹉跎了这么多年。”宗泽道。
夏侯缡一向对于南唐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这一刻她莫名与母亲和表妹一般厌恶起那个地方来,如果不是南唐降臣进入大夏,不是那皇帝宠爱了那个上官素,顾清颜也不会凭空出现,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见她,你说是你负了她,我也有对不起她,便是求她,我也会求她到驸马府与我们一起生活。”
宗泽抬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痕,说道,“我先与她说吧,待时机合适了,我再带你见她。”
他很感激夏侯缡的知书达理,可是以颜颜的性子,若是他此时带了靖缡和珩儿去见她,只会害她更加难过伤心。
夏侯缡缓缓垂下了眼帘,应了声,“好。”
许是接连两日外出狩猎,一早醒来夏侯彻倒没了再出去的兴致,留在王帐里批阅着自盛京快马急送来的折子。
因着夜里睡得晚,凤婧衣多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来,“今天怎么不去打猎了?”
“有些加急的折子要批了尽快送回盛京去。”夏侯彻抬头望了望她道。
刚用完早膳,她窝在榻上看书打发时间,靖缡公主带着儿子过来了,非要拉着她出去看猫头鹰,夏候彻也让她去,她便跟着一块儿出帐了。
宗珩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不时回头催促道,“娘,钰娘娘,你们走快点。”
凤婧衣浅浅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钰容华身边是有个叫顾清颜的宫女是吗?”夏侯缡问道。
凤婧衣闻言笑了笑,说道,“你说是的青湮吧。”
“实则,本宫今日见钰容华,是有事相求。”夏侯缡一脸凄然地说道。
“公主请讲。”
“那个青湮,以前叫顾清颜,是驸马娶我之前的妻子。”夏侯缡抿了抿唇,似是话语艰难,“因为当年顾家出了事,驸马以为她过世了,才转而与我成了婚,如今驸马又遇到了她,知道她还活着,所以我们想把她接到驸马府一起生活。”
“这样的话,公主应该对青湮说,对我说只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凤婧衣客气地笑语道。
知道了丈夫深爱的前妻还活在世上,如今要回来了,还能这般委屈求全想把对方接到府中一起生活,不可谓不宽容大度。
如果,她没有在昨天夜里悄悄派人给宫里的靳太后送信的话。
“我怕她不愿见我,钰容华你与她毕竟熟识一些,你说的话她应该是能听得进去的。”夏候缡道。
凤婧衣望了望她,说道,“我试试吧,但不保证她会答应。”
“还请娘娘尽力相劝。”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与夏候缡母子两道了别,她回去直接去了沁芳帐中,青湮一个人坐在里面,面色有些不好。
“宗泽要你去驸马府,是吗?”
“嗯。”青湮点了点头,却又道,“我没答应。”
“可是,你舍得吗?”凤婧衣望向她,认真说道,“如果他不能抛弃靖缡公主母子,你就真的舍得离开他吗?”
“舍不得。”青湮说着,眼中泛起泪光,“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宁愿不要。”
凤婧衣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宗泽与靖缡公主只怕是断不了的,那依青湮的禀性怕是当真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自是希望他们夫妻能团聚,可是现在他们之间横着一个靖缡公主和一个孩子,要再走到一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之后,一连数日宗泽都来找过青湮,都被她避开了。
她不肯妥协,宗泽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靖缡公主母子跟她走,于是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午后,忙碌了几天的夏候彻处理了盛京出来的折子,一时兴起要带她去红叶湖赏景。
两人连个侍从都没带便骑马离开了营地,两人共乘一骑的画面落在打猎游园的官员眼里,更加肯定了皇帝对这个钰容华的宠爱非常。
“你看,一路全被看笑话了。”凤婧衣不爽地哼道。
夏侯彻倒不甚在意的样子,一边策马一边说道,“要看让他们看去。”
他带自己宠爱的女人外出游园,有什么不对了。
“你知道现在宫里和外面都怎么说我的吗,都说我是狐媚妖精转世的,名声全是让你败坏了。”
夏侯彻低头偷香之后,笑语道,“朕也觉得的,不然怎么就这么把朕迷得神魂颠倒了?”
红叶湖周围全是红枫林,映得湖水也透着浅浅的红,美得令人心醉。
夏侯彻将她抱下马,牵着她沿着湖边走着,“喜欢这地方吗?”
凤婧衣想了想,自己要说不喜欢,这人铁定翻脸,于是便道,“喜欢。”
夏侯彻伸手接住一片风中飘落的红叶,给了她道,“你久居南唐,还未见过大夏各地的壮美风景,虽没有南唐的如诗如画,却也别有它的美丽之处,以后每年朕都会带你出去瞧一瞧,好好看一看泱泱大夏的山河风光。”
凤婧衣宛然淡笑,她想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喜欢大夏,她的心在南唐,她的回忆在南唐,她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埋葬在南唐……
心里那般想着,却是笑语晏晏地回道,“好啊。”
不可否认,对女人而言,夏侯彻是个极好的男人。
温柔,宠溺,只要不触及到他的底线,都可以肆意胡来。
但是对她而言,他是一柄悬在她心口的利剑,她很清楚当她身份败露的那一天,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也从不敢在这个男人身上奢望些什么。
一路上,夏侯彻总会把树上飘落的叶子接住给她,凤婧衣瞅着自己手里已经捏造一大把的红叶,道,“你带我来是来捡树叶子的吗?”
夏侯彻气的不轻,“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
“我怎么样了?”
夏侯彻停接住又一片风中飘舞的红叶,说道,“都说红叶寄相思,所以……朕赠你相思。”
凤婧衣嘴角抽搐了几下,他两一天抬头见低头见的,还相思个什么劲。
夏侯彻瞥了她一眼,警告道,“拿着回去收好了,丢一片看朕怎么样收拾你。”
凤婧衣无语,敢情这破叶子以后比她还金贵了。
于是,夏侯彻带着她在红叶湖捡了下午的树叶,直到黄昏方才打道回营。
两人还未到营地,便听到小孩子的哭声,一边哭一边在叫娘。
“好像是珩儿?”夏侯彻闻声下了马。
凤婧衣跟着他一道寻声而去,远远看到靖缡公主牵着宗珩正跪着,而他们母子所跪之人正是青湮。
夏侯彻一见立即便沉下了脸,大步上前将夏侯缡和宗珩拉起,喝道,“皇姐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必插手。”夏侯缡含泪道。
“皇帝舅舅,皇帝舅舅……”宗珩抱着他的腿,哭得好不伤心。
夏侯彻摸了摸宗珩的头以示安慰,目光骤寒望向站在那里的青湮道,“朕倒要看看,什么家事你竟要一国公主对你屈膝下跪。”
青湮垂头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朕的皇姐都要对你下跪了,朕怎么敢受得起你这样的大礼!”夏侯彻冷声道,说罢沉声道,“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明日便去慎刑司领罪吧!”
凤婧衣还未开口求情,宗泽已经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立即一撩袍子跪下道,“皇上恕罪,这个女子……她是臣的发妻,皇上若要将她问罪,便也将臣一起问罪了吧!”
“你的发妻?”夏侯彻望了望垂着头的青湮。
“是,是臣在到盛京娶公主之前的发妻,只因当年家中发生巨变,臣以为她死了,辗转五年直到前几日才在这里见到了她。”宗泽解释道。
可是,夏侯缡明明答应了不会带珩儿来见她的,怎么就来了,还让皇上给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