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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两人都没有合眼,直到方潜来通知用早膳。
“你去吧,昨晚也没吃什么。”夏侯彻略显疲惫地说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难得的善解人意,“你昨天也未用晚膳,一起吧,这里有太医看着呢。”
夏侯彻望了望她,顺手牵起她道,“说起来还真有些饿了,走吧。”
早膳桌上,凤婧衣暗自思量着对策,却听夏侯彻出声道,“方潜,昨日那些刺客,你可发现有何异常?”
方潜闻言沉思了一阵,回道,“这伙刺客计划周详,不留一丝痕迹,足见幕后主使之人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
夏侯彻面色沉凝地点了点头,眉头缓缓拧起说道,“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最开始你们交手的那些人和劫杀我们的那几个人,不管是功力还是伏击出手来说,都有着很大的差别。”
他这么一说,方潜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道,“确实如此,最开始出手的那些刺客全都死了,而后面的那些却全都逃脱了。”
“依你之见,幕后凶手可能是谁?”夏侯彻望向这个他最信任的武将,郑重问道。
方潜出入朝堂多年,又岂会不解皇帝这一句言下之意,却拱手道,“微臣猜测不出。”
“既是冲着兰妃而来,横竖不过是宫里那些个女人或是他们家族,可是他们竟还有这样心思缜密的高手,倒是让朕全然不曾想到的。”夏侯彻语气有些沉冷得骇人。
“对方,不是要对钰贵人下手吗?”方潜说话间,望了望一直面色沉静的凤婧衣。
“那不过是引开朕注意力的障眼法而已,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要杀兰妃。”夏侯彻决然道。
可是,那样招招狠毒,怕也是想借着机会把她们两个人一起除掉。
方潜震惊得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说道,“第一段伏击分散我们的力量,第二段一等一的高手伏击你们三人,又故意对钰贵人出手分散皇上的注意力,最后再一招出其不意对付兰妃娘娘,这个人心思细密得真是可怕啊!”
若不是兰妃心脏与常人异生在了右侧,这一剑可就真的要了她的命了。
“这个人势必会成为朕和大夏的心腹大患,一定要尽早把他揪出来。”夏侯彻沉声道。
凤婧衣平静夹了菜到他碗中,笑着说道,“这菌炒得不错,你尝尝?”
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要揪出来的凶手就是坐在他身边巧笑嫣然给他夹菜的她吧!
早膳还未完,一名太医快步到了厅中禀报道,“禀皇上,兰妃娘娘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
夏侯彻也不等太医将话说完,搁下碗筷已经起身赶了过去。
凤婧衣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知道,她的复国之路上又要多一个敌人了。
靳兰轩的伤势稳定下来了,夏候彻便下令起程,还下旨让就近的军队一路护送。
一连走了一天一夜,他突地出声道,“这一路怎么都不说话了。”
“你要我说什么,谈谈带着你来为你的青梅竹马求医是何感想吗?”凤婧衣没好气地哼道。
夏侯彻无奈地叹了叹气,低声道,“看看,又来了,后宫里哪个女人敢像你三天两头地给我脸色看?”
“后宫里乖巧听话的姐妹多了去了,那你便好生宠着她们,早些放了我出宫,省得看了不顺眼。”凤婧衣哼道。
夏侯彻倒也不气,低笑地在她耳边道,“虽然是个不听话的,不过从头到脚都还是挺顺眼的。”
凤婧衣抿了抿唇,又沉默了下去。
他半晌不见她出声,低头瞧了瞧,“怎么又不说话了。”
“手疼。”
“那你闭上眼睡会儿,到了我再叫你。”夏侯彻说着,伸手拉住她的手在披风里抱住自己腰际,也不再扬鞭急着赶路了。
凤婧衣乖巧地靠在他怀中,闭目思量着靳兰轩回宫之后会可能带来的种种变故,以及自己要做何准备去应对那一切。
直到日暮黄昏,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她所说的金花谷,只是谷中树林茂密,大雾笼罩不散,根本找不到路可以进去。
凤婧衣下马吹了吹口哨,不一会儿功夫便从林中飞出一只雪鹰落在她肩头上,她将青湮给的信物拿了出来,雪鹰便叼着飞进了林子里。
半晌,一名青衣少年从林中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几人望向凤婧衣道,“公子请你进去。”
凤婧衣一走,夏侯彻亦带着人跟了上来,青衣少年皱着眉转身,“听不懂人话吗?公子是请她进去。”
夏侯彻面色顿时黑沉沉的,他堂堂大夏皇帝在他大夏的国土竟被一个小仆给拦在了门外,简直岂有此理。
凤婧衣回头望了望,温声劝道,“我先进去,你稍等一会儿。”
夏侯彻点了点头,带着方潜一行人继续在林外等着,看着凤婧衣跟着那青衣少年消失在迷雾之中。
迷雾之后的山谷,雕梁画栋的庄园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世上不是皇帝却过着比皇帝还要奢华的生活,当世之间也唯有这神医淳于越了。
凤婧衣穿过长长的走廊,隐约看到花园之中的一袭紫衣的背影,紫衣上满是金丝绣得牡丹,明明是很俗气的花样,偏偏穿在这人身上就显得格外华贵无双,颇具风骨。
凤婧衣自己过去在一堆药瓶子里找到了金创药,准备把手上的药先换了,太医那里再好的药又哪里比得上这里的药好。
“你要我帮忙的,看在青儿的面子上我已经帮了,别再得寸近尺。”淳于越不悦地警告道。
凤婧衣一边拆着手上的布条,一边说道,“这次是你家青儿办事失手了,还伤了我一只手,你要帮这个忙收拾了这个烂摊子,她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她怕什么,反正青湮在她那里,不怕他不听话。
淳于越接过青衣少年递过的巾帕,擦了擦手道,“她怎么没直接给你剁了呢?”
凤婧衣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口气,想来这世上除了青湮一个,别的人都没见过他什么好脸色,“你知道青湮为什么会听我和公子宸的话吗?因为我们总会互相帮助,不像你这么冷血无情。”
“我冷血无情?”淳于越咬了咬牙,哼道,“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坐在这里说话。”
“你帮不帮,不帮我回头帮你家青儿寻几个大好男儿认识一番,外面那个大将军方潜就不错,还有朝中那个容军师,还有……”凤婧衣一边低头上着药,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
“够了!”淳于越火大地打断她的话,示意青衣少年出去带人进来,而后道,“说,要我做什么?”
“靳兰轩疯了,我要你让她忘了当年在南唐的所有事。”凤婧衣说着,自己怎么也包扎不好,一伸手道,“喂,帮个忙。”
淳于越拿起布,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也给我记住了,要是青儿嫁给了我以外的男人,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说话间,手上一使劲,疼得凤婧衣呲牙咧嘴,这一幕落在正过来的夏侯彻眼中,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青衣少年带着人过来,禀报道,“公子,人带到了。”
淳于越这才包好了她手上的伤口,重重地打了一个结,看到凤婧衣痛得快哭的样子心情莫名畅快了几分,起身扫了一眼夏侯彻一行人道,“空青,带去百草园。”
凤婧衣起身理了理衣袖,走了两步不见淳于越起身,“你不过去问诊?”
淳于越一脸悠闲地坐在那里享受着侍从奉上的香茗,道,“今天没心情,明天再说。”
凤婧衣咬了咬牙,扬起一脸笑走近前去,低声道,“我建议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你的青儿就会是别人的了,知道吗?”
淳于越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低声道,“你最好哪天别落在我手上,否则一定让你知道威胁我是什么代价?”
凤婧衣笑着侧身道,“神医,你先请。”
她想她打死也不会到这里看病,否则以淳于越对她的“夺爱之恨”,就算她不死,他也会把她给治死了去。
淳于越起身,擦身而过的时候故意重重一甩手打在她手伤处,任由她在后面痛得咬牙切齿,自己扬长而去。
夏侯彻面色有些阴沉,说道,“他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关系到公子的终身大事,他一向都听话,莫说让他去问诊,便是这会儿姑娘让他地上滚两圈,他怕是也会照做的。”一旁带路的紫衣小姑娘笑着说道,谁让他的心头肉在人家手里呢。
“紫苏,这金花谷上下就你最可爱了,你家主子也就那么点出息。”凤婧衣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低声说道。
淳于越确实是油盐不尽,不过只要搬出青湮来,就不怕他不听话。
可是这一番话落在夏侯彻的耳中,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长臂一伸占有性的揽住她的肩膀,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瞪得凤婧衣莫名其妙。
百草园,凤婧衣几人在外面等着,淳于越带着空青在里面问诊了半个时辰,出来之后擦了擦手,悠闲地坐下道,“还能治,先交诊金吧。”
“多少?”夏侯彻问道。
空青上前施了一礼,回道,“承惠,一万五千二百二十两金。”
夏侯彻面色倏地一沉,“一万金,你怎么不去抢?”
淳于越并不说话,安然自在地品着茶,全然没有将面前的一国之君放在眼中。
空青掏出袖中的小金算盘,一边噼里啪啦拨着,一边说道,“金花谷问诊起价一万金,这是规矩,病人需用药施针估算五千金,你们一行住宿,用膳一共二百二十金。”
夏侯彻面色着实不好看,看一个病人都足足万金,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拿不出这么多,但一下花费如此之大,心中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当然,要想便宜,我们也有便宜的治法。”空青将算盘一收,继续说道,“问诊一万金的规矩是不能破的,我们开了方子,你们即刻出谷去,我们也就不多收一文钱,只不过以后病人瘫了,旧病复发了,或是药量不当死了,金花谷概不负责。”
夏侯彻面色更难看了。
“当然,如果你们一行人住柴房或者自己在林子里扎营,食宿自理,我们可以只收一万零五十金,只不过林中的毒蛇毒虫咬了你们,我们也是不负责的。”空青平静地说道。
夏侯彻皱着眉头望了望凤婧衣,低声问道,“是不是太过份了?”
凤婧衣耸耸肩,说道,“这里行情一向如此,你知道神医还有一个外号叫什么吗?”
“什么?”夏侯彻挑眉问道。
“钱如命,在他这里多少钱买多少命,不要跟他讨价还价。”凤婧衣低声说道。
夏侯彻虽然不甘心被坑,还是道,“方潜,拿钱给他。”
淳于越极喜牡丹,而这里之所以叫金花谷,就是他在后山的花园里有一大片金丝织成绢布所做出来的牡丹园,常年的金光灿灿,故而才为金花谷。
他在夏侯彻手里收一回钱,又在她手里收一回钱,治一个人收两倍的钱,确实是做的太过份了。
不过凤婧衣不操心,淳于越外号钱如命,公子宸就是个死要钱,将来他想从隐月楼娶走青湮,这些钱早晚得给她们吐出来。
三天后,淳于越带着夏侯彻去见了靳兰轩,人还是未醒,但气色却已经好了不少。
“病人心有郁结才会常年如此迷了心智,我以金针入脑封了她部分记忆,带回调养个十天半月应该就醒来了,只不过会忘些事情。”
“金针封脑?”夏侯彻皱了皱眉。
“要是不想她忘那些东西,我现在把针拔了就是,你继续带个疯婆子回去。”淳于越道。
“不必了。”夏侯彻立即道。
那些记忆将她折磨了这么多年,忘了也未尝不好。
“那就带着你们的人都滚吧。”淳于越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夏侯彻一抬手吩咐太医和方潜等人下去准备车马,复又问道,“她的剑伤可有大碍?”
“那一剑死不了人。”淳于越道。
夏侯彻也一刻不想在这里多待,上前抱起靳兰轩便离开了百草园。
从金花谷回到宫里,凤婧衣由贵人晋升为良仪,得了不少赏赐,但夏候彻却是一连数日再没有到过凌波殿。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失宠了。
于是,一早到清宁宫请了安,便带了些点心去皇极殿讨欢心去了。
孙平见是她来了,便先进殿去禀报道,“皇上,钰良仪过来了,可要见?”
夏侯彻微一挑眉,“她还知道过来?”
孙平连忙出去传了话,凤婧衣提着食盒进门,瞅了眼坐在榻边看书的人,上前将点心一碟一碟地端出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夏侯彻一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端着手瞧了瞧,“手上伤可好了?”
“已经开始长肉了,过些日便好了。”
“一会儿让孙平给你寻了玉肤膏,省得以后留了疤。”夏侯彻抚了抚她尚还包扎着的手,温声说道,“一会儿就在这里待着,忙完了朕送你回去。”
“嗯。”凤婧衣低声着抿了抿唇,这一送大约也会送到床上去。
大约在他看来,她过来便也就是请他去滚床的。
两人正你侬我侬,孙平站门口高声问道,“皇上,容军师有要事求见。”
“宣。”夏侯彻说着,拍了拍她肩膀说道,“边上坐会儿。”
凤婧衣起身到一旁坐着,听到脚步声进殿,抬头便见一风尘仆仆的男子进殿,并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精锐明亮。
容弈看到坐在夏侯彻边上的凤婧衣,不由望了望他,并没有立即禀报。
“直说,无妨。”
容弈闻言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们已经在北汉找到了藏在北汉的南唐皇帝凤景,接下来该怎么办?”
凤婧衣伸手端茶的手一颤,茶水撒了一身,夏侯彻侧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复又望向容弈道,“将他活着带回盛京来,那个人……便也会出现了吧!”
“皇上是说……”容弈似是猜测到了他所指之人。
夏侯彻冷冷地哼了一声,眸光缓缓燃起仇恨的火焰,一字一句道,“朕从来就不信,金陵城殉国的那个女人会是凤婧衣,她费尽心思把小皇帝送去了北汉,又怎么会甘心那么就死了。”
“皇上是要用小皇帝引她出来?”
夏侯彻侧头别有深意地望了望一旁一身狼藉的女子,字字沉冷骇人,“她能出来最好,她若不出来,便也让她尝尝失去唯一亲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