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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郑公子之令尊忠贞爱国,品行高洁,实令人钦佩莫名,惜未能得见矣。然今日有幸得闻此传世佳作,亦是一喜,清凝在此先谢过郑公子了。”帷幔后赵小姐的纶音又一次响起。
“不敢当小姐谬赞,郑某今日鲁莽,实愧煞也。”郑公子此时香汗淋漓,羞臊不已,脸上的红云都快要蔓延到脖子根了,望上去倒很是有点美人如虾的感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台下众说纷纭,而前面哪个被老爸下了禁足令的纨绔公子更是兴奋地嚷道:“爹啊,您看看!这可是他爹做的啊!我就说么,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年轻就能做出这种传世好诗的人呢?唔,孩儿如今做不出来,想必是缺少了游历,您老看我日后是不是可以适当地外出行走一下,否则老是闷在家里面只怕学业未成,反倒会捂出毛病来了啊!”
“行走个屁!就是因为台上那小子不好好读书,所以才会拿他爹的诗作出来显摆啊!你看看,他这下子人丢大了吧!兔崽子,等下回去之后你就好好地给我在家里呆着读书,那也别想去!”为人父的那位语气一转,顿时便把郑公子列做了典型的反面教材。
“呀!我说亲爹啊,您老这样做可不厚道哇!这话都让您说了,左右全是您的道理,那我还能说啥啊!”为人子者愤愤不平地叫屈喊冤。
啪!
为人父者抬手就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脑瓢,恼羞成怒到:“兔崽子,还敢说你老子我不厚道!天大地大,下来就是你爹我最大,老子说话,你只管听着就行了,还想说些啥?”
“爹,天地君亲师,天大地大,下来还有君大,咋就轮到你最大了呢?这……这不太妥当吧!”
“噗……”为人父者差点没被自家儿子的话给活活呛死,一口茶水喷出之后,又暴怒大喝道:“臭小子,你想害死你老子么!我方才明明是说天大地大君大,下来才到我大……咳咳,我看你耳朵真的是有毛病了吧!”
顿了顿,被气得半死的为人父者拧着自家倒霉孩子的耳朵,又接着教训到:“混账东西,老子告诉你,日后你给我好好读书,若不能考个功名出来光宗耀祖,那你就别想再跨出家门一步!”
“爹,你可要讲道理啊!你这不是存心要逼死孩儿么!考功名?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你让孩儿去哪里考功名去哇!?”
“呃……考不考功名都无所谓,反正书到用时方恨少,哼,不管怎样,反正你以后都要给老子好好地读书!老子我今天就不跟你小子讲理了,你小子又能咋的?”
为人子者一见老爹耍赖,这下可真着急了,嚷道:“好,您做初一,我做十五,回头我就告诉娘,就说爹非要拉着我上青楼喝花酒!”
“嘘……我说你作死啊!还不是你告诉我这里有位赵小姐,才华出众,苦苦地哀求了我半天,我才肯带你来见世面的么?如今,你小子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咳咳,真是气死老夫了……罢,罢了,读书确实有些太过于伤身,而老夫膝下又只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哎,横看竖看你小子也不是那块料,既然你不喜欢读书,那此事再从长计议一下也好。”
………………..
这一番对答卓飞是没听到,否则他定会狠狠地鄙视一下这对活宝父子。而卓飞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上,想看看这出闹剧到底会怎么落幕。
果然没过多久,藏在帷幔后面的赵小姐似乎也思索了一下该怎么处理这种突发的情况,过了半响,她这才又淡淡地说道:“小女虽有幸经郑公子之口得闻此篇佳作,唯可惜终非出自公子之手,所以今日这斗诗魁首,还应属于前面吟诵《朔日夜盼》地那位公子了。而郑公子与令尊来日若有闲暇之时,望能屈驾小楼一叙,清凝定备宴以贵客之礼相迎。”
卓飞一听,登时忍不住恶趣味地想到:好么,这位赵小姐还真是有个性哇,儿子看不上,居然看上人家老子了,虽然这番话说得还算客气,但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郑公子你要想见我,那就把你老爸一起叫来吧……嘿嘿,莫非这小姑娘想要来个大小通吃不成……好吧,我承认自己有些邪恶了。
卓飞一边无聊地胡思乱想,一边暗中不爽。不为别的,就因为今日斗诗斗到了最后,竟然会被那个纨绔子弟孙三夺得了魁首,这还有天理么?而就在卓飞暗骂满场文人墨客都是废物之时,忽然又看见孙三公子有了新的动作。
原来孙三公子在揭穿了台上那个用老爸诗出风头的郑公子之后,心中很是得意,而赵小姐宣布他为今晚斗诗魁首之后,更让他觉得意气风发,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赵小姐肯定了他是魁首之后,却忽然间没了下文,全无要邀他前去小楼一叙的意思,而这种屈辱,让心高气傲的孙三公子又如何能忍得下去。
眼见帷幔后人影晃动,显是佳人已准备就此离去,孙三公子再也按捺不住满胸愤懑,忽然跳到台上,摆了一个自认为最潇洒的姿势,然后对着帷幔抱拳说道:“赵小姐且留步,方才孙某区区拙作,勉强入了小姐的法眼,却不知可否有幸与小姐一见,也好聊慰相思之苦也。”
嗡……
话音未落,大堂内的亿万只苍蝇便再次集体起飞了,一时之间,嬉笑者有之,怒骂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叫好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横眉怒视者有之,玩世不恭者有之,唯恐天下不乱者亦有之……
卓飞冷笑着对身旁众人说道:“唉,这位孙三公子也算是痴情了,宁知自己如此一来,必会受尽屈辱,但仍一往无前,可谓难得,难得啊……”
“哈哈,恩师说得极对,人家赵小姐摆明了看不上他,可他这小子却不知道天高地厚,似乎还想讨个说法,这实在是自取其辱嘛!”张跑笑嘻嘻地附和到,不得不承认,卓飞的几个徒弟里面就属这小子最擅长凑趣了。
一阵清音再次响起,大家都知道帷幔后的赵小姐又要开金口了,于是,全场顿时寂静下来,静静地期待着。果然,只听赵清凝略带歉意但仍是冷冰冰地说道:“孙公子确是才华出众,然小女亦有自己的规矩,公子并非小女有缘之人,相见倒不如不见,望公子海涵,这便请了吧。”
哈哈哈,一片沸腾,尤其是以卓飞一众人笑得最为夸张,只见他们除了李刚还比较矜持些之外,其余各个都在捧腹大笑,笑得是东倒西歪,就差躺在地上蹬腿打滚了。
示爱当众被拒,实在是令人颜面扫地。
孙公子脸色铁青,循声狠狠地望向卓飞这边厢房,虽然距离很远,但卓飞仍能清楚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子杀气。
不过孙三公子暂时也没功夫和他们几个计较,他只是心中暗恨帷幔后的赵小姐落了自己的面子。哎,一向心气颇高的孙三公子,本以为凭借着他自己的人品相貌,定能获得美人的青睐,然而眼下的结果,却显然是他自己过于乐观了。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下去吧,那以后又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里,孙三公子只好牙一咬,心一横,猛地转身对着台下的看客们说道:“孙某不才,想问下诸位,怡情阁既是办文会斗诗,那胜者自当有些奖赏,孙某侥幸,小胜一场,然天下之大,可有主家怜惜奖赏,出尔反尔,厚此薄彼的道理?孙某府上虽非什么名门望族,但孙某也是个七尺男儿,亦知耻为何物,断断受不得如此莫名的屈辱,此间青楼的掌柜何在,何不出来给个说法,让满堂宾客评下道理呢?”
卓飞见到孙三公子的过激言行,不由得一愣,心中叫好道:呀嗬,这小子很不错嘛!居然和本天机的想法相当地接近了。嗯,我看他也可以算得上是这大宋朝的第一维权斗士了,竟然还知道发动群众,试图利用舆论攻势来维护自己的合理权益,这思想很前卫,言行很偏激,呃,不得不承认,哥忽然开始有点喜欢你小子了。
而全场众人细细品了一下孙公子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本来大宋朝就是男权当道,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为博美人青睐争斗一番也就算了,但是到了最后却还要让人家挑挑拣拣的,如同货物一般,这心里面的确也不是个滋味儿。而那些陪着客人的姐儿们更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理在作祟,很是看不惯赵清凝假作清高,于是,便纷纷跟着起哄笑骂,令场中一时之间很有点儿混乱了。
“哎呦,我说孙公子,您老这是要干什么啊!”花三娘本来就藏在附近看着,这会儿为了避免事态继续扩大,无奈下她只好赶快露出头儿来。只见她扭着水蛇细腰,莲步款款地走到台上,对着孙公子施了一礼,又陪笑说道:“孙公子,您老有所不知,三娘这个乖女儿的性子是有点儿古怪,哎,三娘也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您老大人大量,又何必跟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孙公子一见花三娘,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很不客气地说道:“花三娘,花大掌柜,您终于肯现身了么?哼,你家女儿的性子古怪不古怪本公子懒得去管,反正今天你定要给吾个说法,否则咱俩就衙门见!”
“咯咯咯,孙公子您太会开玩笑了,就三娘这点胆子,那里敢和您去衙门呢?再说了,谁不知道令尊忝为梅州通判,主管着刑狱诉讼,这偌大的梅州城内又有谁敢和公子去过堂呢?咯咯咯……”花三娘笑得花枝乱颤,不但捧了孙公子一下,又顺便向全场人点明了孙三公子的家世,以博取一点点的同情分。
“少来,家父执法无私,从来是只论事不论人。尔也莫怕,想必到了衙门之后,家父定当秉公处断,绝不会因父子之情而有所偏袒,嘿嘿,若尔真是占理,又何惧之有?”
孙三公子语声铿锵,颇显义正言辞,只可惜全场人一听,却均不免暗想道:原来台上这位便是通判家的公子啊!我呸,信你小子才怪,谁不知道你老子的外号叫“孙子判”啊!那意思就是说只要你老子想黑想害的人,那就会斩草除根,只要抓住了一点儿小把柄,就能让人家株连三族,连人家的孙子都给判进监牢里面去啊……嘿,你让这个娇滴滴的花三娘跟你去衙门打官司……天呐,那她还不得被你父子俩活活地给吃了哇!
就这样,本来还对孙三公子抱有一丝同情的场中看客们,在知道了他老子就是现任的梅州通判之后,便纷纷倒戈,开始指责起孙三公子的不是来,舆论导向急剧逆转。
“花全,花全,你过来。”卓飞悄悄招呼过来花全,小声问道:“你们举办文会可有什么成文的规矩么?就是白纸黑字写出来的那种?”
花全觉得卓飞的问话很奇怪,不过他还是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接着又伸手往远处一指,问道:“公子可是在问那个东西么?”
卓飞顺着花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舞台的左后侧,竖着一块不太显眼的红色牌子,由于离得太远,上面写些啥玩意,却是看不清楚。
于是,他又问道:“那上面写的什么?可是比试的规则和奖励?”
“规则倒是有,奖励嘛……只写了每场获胜的魁首或会被赵小姐邀见罢了。”花全小心地回答到。
卓飞眼珠子一转,言道:“对,那就对了!你再想想是否就立了这一块牌子,其他处没有了么?”
“没了,应该是没了,那块牌子是赵小姐的贴身丫鬟写的,只此一块。”花全想了想,很是肯定地答道。
“好,既然如此,那你快去找人悄悄地在那牌子的最下面,添上一句‘本文会的最终解释权归举办方所有。’的话。”卓飞阴阴地笑着说道。
“呃……. 本文会的最终解释权归举办方所有。”花全喃喃地念了两遍,忽然眼睛一亮,对着卓飞一抱拳说道:“公子大才,小的这便去办。”
“去吧,小心些,莫让人给看见了。”
“是!”花全应了声之后,便匆匆忙下楼去了。
卓飞刚交待好花全之后,又听见舞台上的孙三娘娇笑着说到:“那是,那是,通判大人可是我们的父母官,爱民如子,又哪里会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呢?三娘刚才不过是说笑罢了。”
“哼!”孙公子很是不耐烦了,站在舞台上给人演戏看的滋味真是不怎么样,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于是,他又接着威胁到:“花三娘,尔也莫要伶牙俐齿的和本公子在这里磨牙了,今天这事儿,尔快些给个说法,否则,这便和本公子去衙门走一趟吧。”
嗡……台下群蝇乱舞,大家都对孙三公子这番有些仗势欺人的话产生了不满,纷纷起哄。
而花三娘见自己得了人心,暗自得意,但仍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委屈摸样,说道:“还望孙公子能够高抬贵手,不如这样吧,孙公子今天在本店的消费全免了,就当是三娘给您老赔罪了,或者是当作像公子方才所说的奖赏也行,您看……。”
花三娘话音未落,孙公子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怒喝到:“我呸,尔当本公子是什么人,一桌酒水便想将吾给打发了,莫非当吾是乞丐不成?哼,吾看花掌柜也是没什么诚意了,既然这样,那咱俩还是去衙门里打官司吧!”
孙三公子接着一指台下两个家仆模样的人说道:“赵捕头,王捕头,你俩辛苦一下,这就请花掌柜去衙门里坐坐吧!”
呀嗬,敢情这俩跟班模样儿的家伙居然还是捕头啊!我说这孙三公子把公差当家奴一样的带着,这未免也太不像话了吧!
卓飞对孙三公子的行为腹诽不已,而满场宾客也同卓飞的想法差不多,但对方毕竟是衙门中人,一般人招惹不起,以至于刚才还在起哄为花三娘打抱不平的人们,此刻见势头不对,所以也皆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一直不吭声的大徒弟李结,忽然开口说道:“唉,依我看这花老板今天怕是要惹上大麻烦了。”
“就是,就是,这个姓孙的小子好不惹人生厌。”本是埋首温柔乡,不理人间事的王挫,这时忽然挣扎着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心里话。
而卓飞的四徒弟吴天最恨豪门公子,见到师兄们皆在声讨,他也终于按耐不住了,恨恨地说道:“这个孙公子真是太欺负人了,而那两个捕头,拿着大宋的俸禄,却被他当作家奴般来使唤,当真是无法无天,嚣张至极也!”
众人均有同感,卓飞扭头看着吴天,笑了笑,和蔼地问道:“天儿所言有理……唔,尔也是读书人,腹中若有佳句的话,亦可去敲打敲打那个纨绔孙三的嚣张气焰嘛?”
吴天听到恩师的话之后,登时小脸一红,尴尬地说道:“小徒不擅诗词之道,是以……心中尚未有佳句,实是汗颜,汗颜也。”
“呵呵,爱徒无须自责,人有所长,已有所短,诗词本为陶冶性情而生,实属小道,算不得什么。”
众人身边服侍的红姐儿们闻言目露讶色,其实她们也算是这时代的文化人了,而在她们心里,像卓飞和吴天这样的公子哥们不是应该最喜欢谈诗论词么?这二人还真是奇怪了,莫非他俩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献丑不如藏拙,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吗?
卓飞自然是不知道身边的女子们心中所想,他教诲了吴天之后,紧接着一把扯过李刚,小声问道:“李兄弟,你老实告诉卓某,这个孙三公子咱们到底惹不惹得起?”
李刚闻言,眉头一挑,反问道:“卓先生你这是要……?”
“不瞒尔说,卓某见这小子实在是太过于嚣张,思量着下去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但又怕给李兄弟惹麻烦,所以…….”卓飞婉转地说道。
李刚搞明白了卓飞的意思,轻拍胸脯,说道:“怕他个甚!其实我也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但可惜下面是文斗,像咱这种老粗实在是插不上话啊!
嘿嘿,只要先生不是想动手揍那小子一顿的话,那其余地破事儿皆可放心,自有我李刚担待着。”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卓飞一拍李刚的肩头,回头对众徒儿潇洒一笑,说道:“嘿嘿,徒儿们,且莫急着寻欢,不如先跟为师下去凑个热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