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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方正字字珠玑的话语,明月也是一怔,沉重地挑起柳眉,柔声应道:“湘公子的确有意命我将祸事都引到宁庄主身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能将欺凌琉月的恶人竟然是湘公子的父亲,他们虽然是父子,但性情相差得实在是天壤之别,而且我听闻宁庄主久居棋局山庄,很少出庄,又在落花镇有温泉别院,为什么偏偏要到月浓花坊中来呢?”
明月压低语调,“直到后来,湘公子无意中提及的寥寥数语,我才明白湘公子的孤寂和凄苦。”
“凄苦?”秦锦绣不解地看向明月。
明月微微叹息,“是呀,湘公子曾经说过:他自幼是与娘亲和弟弟、妹妹单独生活,根本不知道父亲--宁庄主身在何处,做过什么,直到自己十二岁时,消失五年的宁庄主才现了身,接回贫困潦倒的他们,只是那时,他的娘亲已经因病过世,所以他似乎对宁庄主有些敌意,父子之间的隔阂也很深。我猜测,他一味的将祸水引向宁庄住,是想借助你们的手,查查宁庄主的底细而已。”
“不错,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秦锦绣眸光闪亮,“怪不得,在棋局山庄时,我总觉得宁子浩和宁香云兄妹二人对宁庄主总是怪怪的,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是呀,我觉得他们兄妹二人对宁庄主多了分敬畏,却少了分该有的亲切,根本不像寻常父子的亲密无间。”方正缓缓站立,“如此看来,棋局山庄的确是迷雾重重,宁庄主才是最为神秘的人。”
秦锦绣也随之站立,“对,今日明月的话语,刚好验证了我对宁庄主的推测,那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赶到棋局山庄,如今宁庄主已经下了死命令,封锁了整个山庄,我担心令狐秋和顾砚竹的身份若是被他识破,会有危险。”
“好,我们即刻动身。”方正若有沉思的回应。
“封庄?莫非湘公子出事了?”明月激动地盯着秦锦绣,“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我……”明月对湘公子用情至深,她若知晓湘公子过世的消息,能承受得住吗?秦锦绣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提及。
明月却紧盯着雕花的窗棂,身子微微晃动,喃喃自语,“我知道,湘公子一定出事了,否则你们是不会来花坊找我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方正意蕴深长地追问。
“因为前几日,我接到长风镖局送来的一封信。”明月缓缓站立,从梳妆盒的暗格里取出一封信函来。
秦锦绣盯着梳妆台上的暗格,脑中灵光一现,莫非琉月的首饰盒里也藏着些秘密的物件?
不行,必须要看一看。
打定主意的秦锦绣顺眼看向方正,方正低沉点头,会意不语。
而明月却扬起手臂,一语惊人地说:“这是湘公子寄来的,随着这份信函寄来的还有月浓花坊的地契,信上说,他已经彻底接手棋局山庄的大小生意,但是他不愿意经营烟柳生意,便将月浓花坊转给了我,只不过,我每年要拿出花坊盈余的一半银两,捐助给附近的大小寺庙,当作佣金。”
“真的吗?他如此慷慨?”秦锦绣疑惑地看向明月。
“你们不了解湘公子。”明月坦言,“湘公子性情温润,博学多才,视权钱为身外之物,没有丝毫富家公子哥的作派,虽然不善言谈,显得有些笨拙,但正是这一点吸引了我,因为只有这样的男子,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明月眼中闪过失落,盯着信函,“他在信中说:处理完几件重要的事情之后,就永远的离开喧嚣的尘世,但至于去哪里,他并没有多说。我心中总是隐隐不安,近日更是失魂落魄,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他内心的想法。”
明月紧紧抓住秦锦绣的手,“方夫人,你看待事情总是自己独特的想法,你告诉我,他口中所说的永远离开,是不是不好的征兆,方大人,你们告诉我,棋局山庄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月。”秦锦绣深切感受到明月心中的焦灼,不由得陷入深深的同情中,只是,如何告诉她残忍的真相?秦锦绣还是深埋于心。
“方夫人。”明月依旧满脸殷切的唤道。
秦锦绣实在无法面对浑身伤楚的明月,只能轻轻叹息,默然地低沉地抚慰:“其实,所有的一切你早已经猜到,何必再自欺欺人,实不相瞒,我们得到来自棋局山庄的消息,他们说:宁子浩,死了。”
“死了?”明月嗖的一声站立起来,瞪圆双眼,不停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死呢?”
“明月,你要节哀顺变?”秦锦绣搀扶住摇摇晃晃的明月,“我们会马上动身,前往棋局山庄。”
“我随你们一同去,我要见他最后一面。”明月紧咬着红艳的嘴唇,面如死灰地说。
“这……”方正盯着桌案上的信函,犹豫不决。
“好,毕竟多个人便多个帮手,对我们破案还是有力的。”秦锦绣倒是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多谢方夫人。”明月已经泪流满面。
“那你快些安顿好花坊,我们在城外的碧云亭等你。”方正低声说。
“嗯。”明月伤心地点点头。
秦锦绣和方正悄然无息地离开花坊,出了城门。
“真没想到,看你表面老实忠厚,心眼儿还挺多的。”扶着碧云亭里的栏杆,向远处眺望的秦锦绣揶揄地看向方正,“三言两语竟然逼迫明月说了实话。”
方正坐在亭中的石凳子上,有节奏地敲打石桌,慢悠悠地说:“彼此,彼此,你对她,不也是早有疑惑吗?今日,只不过是借我的嘴说出来而已。”
“算你聪明。”秦锦绣对方正翘起大拇指,“此举真是高明,高,实在是高。”
“承让。”方正丝毫没有客套,反倒是明朗地应下了。
“呃。”秦锦绣空空地啪嗒啪嗒小嘴,抬起手臂,遮了遮隐隐约约的日光,独独囔囔地说:“我说,县令大人,你能不能谦虚一点呀。”
方正浅浅微笑,“和你相比,我已经非常谦虚了。”
“哪有……”秦锦绣不好意思地甜蜜回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小女子的娇媚神色。
方正的脸颊上露出一道迷人的笑弧。
“真没想到,宁庄主竟然是月浓花坊背后的金主。”秦锦绣喃喃自语。
方正的眼神也变得幽冷,高深莫测。
秦锦绣轻轻转过身来,凝神问道:“你说,宁庄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会是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吧。”
方正漠然地摇摇头,缓缓从怀中取出半块残玉,迎着明亮的阳光,仔细地看着。
“这到底是什么字呢?”秦锦绣也凑向前去。
“如果这块玉佩真的是宁子浩以湘公子之名,送给琉月的信物,那就说明,这块玉佩出自棋局山庄。”方正将残玉放在秦锦绣的手中。
秦锦绣也认真地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说,这块玉佩非常重要?”
方正拂袖而起,迎着微微的山风站立亭内,细细解释道:“自古有君子爱玉,以玉示人的习惯,玉佩各有不同,都代表着所佩戴之人的身份,就宛如天子。”
方正拱起双手,神色郑重,“天子所佩戴的玉佩都以龙纹装饰,皇后所佩戴的玉佩都以凤凰神鸟装饰。而富庶的乡绅家所佩戴的玉佩都与整个家族有关,或是姓氏,或是整个家族的图腾,总之,这块玉佩就是解开宁庄主身份的关键。”
“你是状元之才,难道也不认识这玉佩上的字?”秦锦绣晃动手中的玉佩,笑眯眯地问着方正。
方正盯着玉佩,低沉地回应,“我只是不敢确定,如若真是如此,那此事事关重大,恐怕……”
“是外族?”秦锦绣一语道破。
“你怎么知道?”方正震惊地看向秦锦绣。
“这不是汉字,又类似汉字,所以,我才会认定玉佩或许是出自外族。”秦锦绣语调偕婉,“之前我们总是找不到盗墓案和花坊血案的作案动机,如今看来,此事若是牵扯到外族,那真是关系重大。”
方正微微点头,钦佩地说:“的确如此,如果宁庄主真的出自外族,那整个棋局山庄便是外族的秘密据点,水流云在的秘密,更为重要,如今外族与我朝兵戈暂止多年,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恐怕外族的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上报朝廷?”秦锦绣紧张地挑眉。
“不行,”方正摇头,“单单凭借半块残玉,不足以让人信服,待等到水落石出之时,再报不迟。”
“好,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到另外半块残玉。”秦锦绣陷入沉思,“或许棋局山庄里的人认识此物?”
“陈叔?”方正和秦锦绣异口同声,显然想到了一处。
“对。我们可以去找陈叔,一问究竟。”方正笃定地说。
“嗯。”秦锦绣微笑地颌首。
他们正在逐渐的接近尘封多年的真相。
迎着和煦的清风,聆听着山林间的鸟啼,方正和秦锦绣并肩伫立在碧云亭内,眼神纷纷停留在缓缓驶来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