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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燕卿的指尖柔柔绕着时年的发丝。
“你知道么,一个人独自背负着心里那么多事,外人可能觉得莫测高深,会很酷,可是事实上那个人自己心里却很苦。人都是社会动物,总想能与人交流,向人表达。而你是他心里认定的最亲近的人,所以他想要尝试着向你来倾诉。因为他自己也明白,只有向你真正敞开心扉,你才会真的走进他的世界里去,否则他跟你之间将永远隔着那层透明的窗户,他对你的倾诉再多,隔着那窗子,你也还是都听不见。”
时年却警惕地扬眸:“你其实是在说你自己吧?”
这么敏锐……
汤燕卿狼狈地赶紧别开头去:“咳咳,谁说的,我说我大表哥呢。鲎”
时年倒笑了:“T教授,你有事一直都瞒着我,你当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呢?”汤燕卿装傻兼卖萌,攒起两拳凑在脸边摇啊摇:“你又担心我曾经有过许多女朋友么?没有啦,人家这么乖……褴”
时年垂下头去:“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你与我说话的时候,会习惯地将两手总叉在裤袋里。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可能是觉得你耍酷;可是做行为分析的人如何不明白,那是一直都有所隐瞒的意思?”
汤燕卿说不出话来了。
身为行为分析专家,却被自己的女朋友兼学生这么戳穿,会顿时觉得自己应该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去跳楼才够范儿。
时年却不看她:“既然知道一个人背负着好累,那干嘛还继续瞒着我?你就告诉我不行么?你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不敢告诉我的事?我能帮你分析,也能帮你分担。除非……你早有老婆孩子了,怕被我发现。”
他只能高高翻了个白眼儿:“孩子在你肚子里呢!”
时年只好又踢他一脚:“你当我是鸣人,肚脐眼儿里还能封印着你繁衍出来的妖精啊?”
他这个无奈:“有这么说我们未来孩子的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时年登时脸红。
他哀怨地盯着她:“今天刚说完我是汤姆猫,又说咱们未来的孩子是九尾妖狐……我必须得问问,这物种是怎么变异的?”
时年真是被气乐了,那些话都是随口一说,没考虑过逻辑,却被他给捉住了。
看她笑了,他才放下心来,凑过来柔声问:“你刚刚说到汤姆的时候……分明是不高兴了。你那是当着大家的面儿故意糗我。我做错什么啦?”
原来他都知道。
时年深吸口气:“就是因为当着大家的面,我才不得不给你留着情面,所以没说。可是我憋着难受,难道还不能糗你一下么?”
那时候是说到孟初雁死因的时候……
汤燕卿便深吸口气:“还是因为孟初雁,你心里对我有怨气。”
他既然都明白,时年便也点头:“不过我不是吃醋,我只是为孟初雁难过……孟初雁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的确是因为秦嘉骏触发了她曾经最厌世的那个点;可是我却觉得这里面也有你的缘故。”
汤燕卿长眉陡然一挑,很想为自己辩白,很想安抚她不让她担心,可是……从专业角度,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说的对。
时年转开头去:“大趴那晚,你把她介绍给你家人。虽然她的反应也并不热烈,足见她知道你是在跟她演戏的,可是她那晚却也是真的很开心的。”
这就是女孩子们共同的心结吧,谁都希望自己有被一个男子正大光明带家人面前郑重介绍的一天。尤其以孟初雁自己的身份,她可能都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可能正大光明地成为人家的女朋友和妻子,却没想到那个晚上……宛然一梦。
更何况,是汤家这样的家族,是汤燕卿这样的男子,是在那么多有身份的宾客面前。
以一个女孩儿的心……是会被撼动的,她那晚上也许就会悄然地当真对汤燕卿动了情。
再说之前那段时间,汤燕卿是真的在“追”她,用尽手段,紧密盯人,报章杂志也都那样报道。就算孟初雁自己明知是梦,可能也会有那么几个时刻,是奢望过让梦想成真的。
可是孟初雁终究是个清醒的女孩子,她越是知道自己开始动心,就越是明白这一切其实只能是梦。于是当机缘巧合之下,梦想中那个可以让她休息的场景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决定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就不用等来梦醒的一天,可以永远睡在梦里。
孟初雁的死与汤燕卿无关,但是汤燕卿却无疑从客观上加速了她这个计划的施行。
汤燕卿听完无言以对,垂下头去良久才说:“况且大趴那个晚上,她跟我到警局做了笔录。她那个时候就也明白,她不会有机会继续活在世上了。尽管我一直跟她保证,我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她却一直都在说,她要跟我告别了。”
“她说她这一生没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没办法保护自己,所
以她都说出来,她希望因此可以改变其他那些女孩儿的命运,可以让她们因为她的坦白而受到保护。”
时年落下泪来,“汤燕卿,你要亲手替孟初雁下葬。否则,我都不原谅你。”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好,我保证。”
孟初雁的葬礼。
开始大家意见略有分歧,经纪人问过是否该将孟初雁带回M国安葬。倒是骆弦声说不用了,说既然是她自己选择了长眠在新加坡,况且这里还有她梦里的那个卡座,那就将她留在这里吧。
骆弦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时年抬眼用力望了骆弦声一眼。继而转头,对上汤燕卿的目光。
还要有亲朋来讲述孟初雁的生平事迹。可惜她没有亲朋,这个责任便由经纪人来承担。
经纪人还沉浸在哀伤里,时年便帮他来整理发言稿,有他口述,时年来撰写。
时年忽地问:“她的中文名孟初雁、英文名朱迪,都是你们为她取的么?”
关椋他们早就检索过,说孟初雁是个没有过去的女孩儿,所以这两个名字也不可能是她的本名,后来取的罢了。
经纪人却摇头:“不是。虽然娱乐圈是有由经纪公司给改名的规矩,可是她的名字本身就很好,况且她自己也坚持用这个,我们就没强求。”
时年心下一酸,便垂下头去。
孟初雁:孟——梦;初雁,也许是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一只雁,又或者是她心中始终希望,天有鸿雁,终有归乡的一天吧?
而朱迪,则又让人联想到Jude……是个可怜的小孩儿……
下葬。
汤燕卿、骆弦声、经纪人、方星洲四个人抬着棺材,沿着草坪走来,走向墓坑。
风也萧瑟,草坪寂寞。
随着脚步,汤燕卿轻轻哼唱起披头士的经典歌曲《Hey-Jude》。
嘿,朱迪,别难过。这是一首悲伤的歌儿,我们也会将它唱得快乐……
时年泪湿衣襟。
这首传唱了几十年的经典歌曲,2012念伦敦奥运会更是全场大合唱,可是却少有人知道,它其实是写给一个孤单的小孩儿的罢了。
孟初雁,妮莎;还有曾经的罗莎……或者还有皇甫华章自己;或者说还有我们每一个人,某一时刻,也都曾经只是一个孤单的小孩罢了。
人会长大,会用知识、财富将自己武装得成熟而坚强,可是其实——那个孤单的小孩儿从未远去,她(他)一直都还在我们的心里,孤孤单单地望着那个空空荡荡的世界。
云中谁送锦书来?雁字回时,梦在故乡。
朱迪,好好睡吧……梦里的世界,再无忧伤。
回到M国,众人出了机场,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
汤燕卿和骆弦声告别。
目送骆弦声的背影,时年忍不住轻声问:“他就真的没有问题了么?”
汤燕卿也眯起眼来,“不。他身上还有疑点,他还有事情瞒着我们所有人。”
虽然孟初雁的死看起来与他没有关系,但是却不能因此而抹杀他是燕舞坊客户,最重要的是星空网与童妻的关系,更何况还有Father曾经是他旗下乐团的指挥。
时年垂下头去,“有一件事,我可以说么?”
汤燕卿点头:“快说。”
时年深吸口气:“我曾经去过大声姐的店里……大姐也喜欢做手工吧?我曾见过一张画了一半的图纸,当时没注意,可是后来细想,倒好像正好是那串紫铜风铃。”
汤燕卿面色也是一变。
时年带着叶禾先回公司报到。
李普曼表达了嘉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麦欢呼着冲上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那案子看起来那么复杂,怎么这么快就破案啦?”
叶禾也挠了挠后脑勺:“我能说我就跟睡了一觉似的,然后醒了发现案子就破了么?”
时年也笑:“哪有那么夸张。”
叶禾嘻嘻笑:“还是人家新加坡警方办案有效率,果然是廉政国家。反观那位汤燕卿汤sir啊,还说什么受勋警探,还行为分析专家呢,跟人家比起来真是弱爆了!”
叶禾这气儿还没消呢。
小麦小心翼翼瞅着她:“你以前不是汤sir头号粉丝么?”
叶禾长吁短叹:“认错良人呀~不过幸好,咱们头儿没认错,早就不要他了!嗯哼,还是皇甫先生好!”
时年只能笑着摇头,抓紧将自己的工作忙完。
她打算晚上就先见见罗莎,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班,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门口。
金阳斜下,照着直对着楼门的黑头大车。长轴的劳斯莱斯像一个小小城堡,高贵优雅地停在路边,接受
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时年悄然提一口气。
倒是叶禾开心起来:“头儿,皇甫先生来啦!”
车门打开,皇甫华章亲自走下车来,含笑走过来。迎上叶禾那闪闪的眼睛,便笑了:“叶禾,新加坡通过话,谢谢你。”
“哎呀,不客气!”叶禾脸都红了:“皇甫先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皇甫华章见叶禾还对他的车子两眼的光芒,便伸手邀请:“不如让我司机送叶禾和小麦你们两个回去。”
叶禾登时激动,“那先生你和我们头儿呢?”
副驾驶有人坐,难道后面要塞四个人么?
皇甫华章微笑:“你们二位坐我的车走。我跟你们头儿可以单独走走。”
叶禾和小麦登时臣服在长轴劳斯莱斯的车轱辘底下,P颠儿地就过去了。
原地只剩下时年和皇甫华章两人。
时年有点局促,努力地笑:“先生……我刚回来,所以……”
“所以还没来得及给我电话,告诉我你回来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很闲,有大把的时间关注着你的行踪。你回来了,不用你通知,我也知道了。”
他伸手轻抚她面颊:“就当我送给你的一个惊喜了。我的小姑娘,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