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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等人办完了手续回来,又张罗着问罗莎喜欢什么样的护士。
她的伤大体好了,可以不用继续住院,却也不等于她接下来不需要陪伴护士的照顾。
路昭提了几个人选却都被罗莎否了。她有些发脾气,迭声说不要不要,她自己照顾自己就好,她喜欢当孤家寡人。
她这样近乎任性地耍脾气,目光却一直不肯落向向远去。
在场的众人,还有谁不明白她这是为了什么在耍脾气?
路昭和时年便都不约而同瞟向向远丰。
向远深吸口气:“她不找就不找吧,我来照顾她。”
罗莎听了便是重重一震,不敢置信地转眸过来,死死盯住向远。
“你说什么?”
向远也有些狼狈,长眉紧蹙,垂首避开她的目光。
“你的车祸发生在咱们闹了矛盾之后,你除了车祸……我想我也总要负些责任。”
他说着环顾众人:“再说这一群人里只有我一个人没什么负担,不用额外照顾家人,所以不如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了。”
罗莎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那目光由之前的愤恨如火,终究又是粼粼清波。
路昭乐见其成地第一个鼓掌:“既然咱们向律师自动请缨,那自然是最好的安排。”
向远却将目光轻轻落在时年面上。
她说希望他和罗莎守望相助,她说不希望罗莎也如熊洁一样出了事……那他就做她希望的事。
小小的病房里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罗莎的目光虽然唯独不肯落向向远,客户四事实上她的心神一直都坠在向远那边,向远的一举一动她都悄然窥着。
于是她心下便更是黯然,捉紧被子转头望向另一边去,低低怒吼:“我不要出院,我也不要他照顾!叫医生来,告诉他我还伤着呢,我绝对不能出院!”
大家都有些为难,面面相觑。
向远看不过去,走上前一把从她手中扯掉被子:“医院的设施和条件再好,也终究还是医院!这里除了生老就是病死,你苦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再说你现在对着的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这么多人,你闹成这样让大家多不自在!”
向远虽生就谦谦君子的模样,可是一旦发起火来也是气势慑人。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罗莎就更是怔怔地盯着他,眼里还含着委屈的泪花,唇却终究还是紧紧抿住,再也没敢说出拒绝的话。
路昭充当和事老,亲自哄着那一对冤家。
出院的时候恰好医院的轮椅全都没有待命闲置的,向远便索性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再抗拒出院的罗莎这一刻也再挣扎不起来,只能软软窝在向远怀中,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抱出病房,穿过长廊,抱出医院大门,送进车子。
这一路,她如置身美梦,不愿结束,不想醒来。
此时此刻,曾经身为向远前妻的时年不方便走得太近,边放慢脚步跟在后头,刻意与向远和罗莎拉开足够远的一段距离。
路昭先是充当和事佬,跟着忙前忙后;后来见时年在人群后面落了单,便将向远和罗莎交给了其他同事,也故意落后下来陪着时年。
一个团体之中,往往总有一个这样的角色,才能叫一个群体能够稳定地在一起,不分崩离析。
对于这样的人,时年心下总是佩服,此时对路昭也充满了感念。
“老路,你跟我还见什么外,别客气,你不用陪着我的。”
路昭是向远最好的朋友,是“华堂”初创时候的原始投资人,于是也时常去向远和时年曾经共同的家,于是跟时年也比其他的同事要熟些。私下里时年就叫他“老路”。
说是“老路”,其实并不老,跟向远曾经是大学里一个宿舍的兄弟。同岁。
只是老路略有一点少白头,如今又流行减少染发剂的使用,于是他就宁肯顶着一头白发而不染黑,看上去就比向远多了一点沧桑和成熟感。
实则向远跟她说过,千万别被老路老成持重的一头白发给吓着,其实当年在宿舍里,几个兄弟若喝了点小酒,荤段子最多的其实就是这个老路。于是律所里需要打感情牌的案子一般都直接交给老路,让他利用自己的模样去煽情、赢得信任去。
路昭却摇头:“弟妹,你千万别跟我逞强。亲眼看着向远抱着罗莎,你心底就算放下了,不怨恨了,可是却也还是不可能好受。”
时年想了想,便也索性点头:“是有一点。更要紧的是尴尬,毕竟前头走着的那几位都是律所的合伙人,跟我也都认识,我怕他们用那种担心的目光瞧着我。”
路昭认真望过来:“你跟阿远,真的不考虑复合么?”
时年讶然:“老路,你怎么还会问这个。我们结束就是结束了,或者说,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
路昭便有些黯然,“可是我看阿远却仿佛不是
这样想的,他直到现在还在等着你回头。方才他对罗莎的态度我也都看在眼里,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时年忍不住皱眉。
她知道路昭这也是好意,他们不明就里,只希望自己的朋友能破镜重圆。
时年垂下头去:“老路,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和阿远今生夫妻缘浅,四年的时间已是足够。今生余下的时间,还是当朋友最舒服。”
路昭抬眸望了望前边,向远抱着罗莎大步流星已经走到了门外去。医院的长廊像是相机长焦的镜头,那两个人就在镜头尽头的视野里。阳光如金倾洒而下,纵然冬日萧瑟,却也觉得那样相拥而行的人带给了眼睛许多的温暖。
时年抬眸望过来:“老路,你不高兴了是么?”
“没有。”路昭笑了笑:“我是向远的兄弟,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所以希望你们两个能和好如初。可是既然就像你说,夫妻缘浅,那强求倒也没有意思。”
时年盯着他的面容:“……如果你真的不是生我的气,那我就放心了。”
路昭点头一笑,便加快了脚步,跟时年打了个照顾,从长廊里跑步过去,替向远拉开了车门。
时年则忍不住想:路昭如果真的不是跟她生气,那他面上微表情中显出来的【愤怒】,又是因谁、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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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川大学,皇甫华章的办公室。
自从向时年表明了心迹,皇甫华章越发常来康川大学的这间办公室,倒是少去佛德集团的办公室了。
这日他的电脑里收到了上百张照片。
背景都是中国上海。
照片里的人物主要是乔治和汤燕衣。
皇甫华章一张张浏览照片,面上脸上非但没有担心,反倒别是一种轻松淡然。
唯有他悄然勾起的唇角,显示了一抹轻蔑和嘲弄。
夏佐立在桌边也盯着屏幕,等候先生的吩咐。
看完了,皇甫华章方松开鼠标,淡淡而笑。
“乔治和汤燕衣这两个人合在一处倒也合适。果然是什么人找什么人,他们两个难怪在茫茫人海里,护对上彼此的眼。”
夏佐已是性子够清冷严肃的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无声一笑。
先生就是先生,纵然眼睛是蓝的,可是文化和观念依旧是来自中国的。所以先生方才想要表达的还是来自中文的俗语。
这类的俗语夏佐也学过不少,先生方才的话让他想起了这么:“王八看绿豆”。
夏佐便也忍不住悄然扯了扯唇角。
先生有多讨厌这两个人,由此可见一斑。
他便躬身:“先生的意思是……?”
皇甫华章叹了口气,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皱痕满满的纸条,在桌面上平摊开。
他苍白又修长的手指按着字条,转眸望夏佐。
“这张纸条上,咱们做完了几个?还剩下几个?”
夏佐只躬身,没敢随便吱声儿。
名单上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谁死了谁伤了全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先生怎么可能心下没有数?
先生问他,不是冲他要答案,只是要用这样的方式也来悄然地提醒他。
夏佐便躬身回答:“向远离婚,濒临破产;罗莎车祸,噩梦连连;熊洁……则死了。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两个选项:燕舞坊、汤燕卿。”
皇甫华章无声一笑:“燕舞坊、汤燕卿。这昂个名字也真有缘,里头都有个‘燕’呢。叫我想起小时候在中国那首几乎人人都会唱的歌儿。”
他竟然一改素日严肃,轻轻哼起歌儿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皇甫唱完,稚气的一笑:“燕舞坊,说不定为了这首歌儿才有的这样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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