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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长,彭刚打车到了,一见面便急着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把看到彭大哥的经过说了一遍。彭刚来到麻辣烫摊子前,四下看看,什么也没发现。我走过去,摸出一根烟递给他。他看我,眼神有些不善:“老刘,你说我爸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你没看错吧?”
我挠挠头道:“你这么一说吧,我也有点咬不准。身影很像你爸,一晃眼就没有了。”
我陪着他在这趟夜市来回走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边走边聊,他家现在也不好过。彭大哥这么个情况,公司自然无法经营,已经兑出去了。他妈妈平时教学任务也很重,而且女人遭遇这样的打击,老得很快,据说他妈妈现在头发都白了,见天焗油,要不然老态龙钟的,学校都不能去。
我和彭刚正聊着,他妈来电话,让他赶紧到医院去。看样子事情比较麻烦。彭刚和我告别,我对他说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能帮就帮,回家照顾好妈妈。
回到家的时候,我一身的疲惫,关键是心累。王晨和他小女朋友又出去鬼混,家里冷冷清清,我也没心思干别的,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靠在床头上点着台灯看都市小黄文。越看越困,哈欠一个接一个,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中看见卧室的地上好像站着个人。
到底是不是人,我也不敢肯定,因为看到的仅仅是一双黑色皮鞋。我想坐起来细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眼皮子像是被万能胶粘上。感觉很难形容,我既非常清醒,发生什么事都明白,脑子也在正常运转。可身体却处于沉睡状态,不听指挥。
就在这时,隐约中我感觉到有一个人趴在身上。好像是个女的,感觉像是刚从乱泥塘里爬出来,浑身湿气弥漫,脏不垃圾。
她趴在我身上,似乎都能闻到一股子腐烂气息。她非常胖,像头猪,可是我心里却明白,她是被水泡胀的,不应该是个活人。
我拼命挣扎想坐起来,身上却使不出力,像是被什么牢牢捆住。这时,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胖女人伸出一只手,居然透过我的身体,像是抓住了什么,然后一点点往外拽。
我感到体内似乎有另外一个自己,猛地要与身体撕裂,往外飞去。而同时,又能感觉到我就是那个要离开的自己,眼瞅着身体躺在床上,要从里面分离出去。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诡异到不可言说,我完全分裂成两个独立的自己,而且我还能同时感知到两个视角。
潜意识中,我隐隐觉得这种现象不是好事,而且异常凶险。就在这时,只听外面门锁响动,大厅灯亮了,紧接着王晨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我操,老刘你回来了。”
那种被分离的感觉瞬间消失,我重新又能动了。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拖鞋也不穿跑出了卧室。王晨看见赤条条的我跑出来,嘴张得老大,赶紧用手捂住他女朋友的眼睛:“老刘,你他妈又耍流氓。”
我一把抱住他,脸色苍白:“妈的,我刚才遇见鬼了!”
那次大楼探险之后,王晨胆子小多了,一听有鬼他比女人反应还强烈:“什么玩意?!有鬼?我操,不是你招来的吧。”
我把刚才经历说了一遍,小女友丁玲插嘴说:“老刘,那不是鬼,是梦魇。”
“啥叫梦魇?”王晨问。
丁玲说:“你们这都不知道啊,梦魇也叫鬼压床,反正不是真鬼啦。”
我哆哆嗦嗦坐在沙发上,想着刚才的一幕,心惊肉跳。
王晨一听不是鬼,胆气又恢复了,笑着说:“这小子肯定最近撸多了,阳气太弱。”
我没搭理他,因为我心里明白,刚才绝对不是什么鬼压床。地上那双黑皮鞋我认识,正是第一次采访彭大哥时,他所穿的鞋。
联想到彭大哥的分魂针,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才被胖女人拽着的情景,太像传说中的“魂飞魄散”了,她是要把我的魂魄从身体里拉出来啊!
我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彭刚的电话。
彭刚似乎没意识到我能打过来,语气显得有些慌乱。我问他爸失踪有什么线索。彭刚把医院的调查说了一遍。彭大哥最后出现在医院监控录像的时间,是今天下午的二点半。他一个人穿过走廊,进了男厕所,然后就再没有出来。
经过细致的排查,当时并没有其他人在厕所,也就是说没有目击者。
会不会是彭大哥翻出厕所窗跑了呢?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间厕所位于住院部五楼,在医院创建之初,缺乏经验,曾发生过病人从厕所窗爬出去摔死的事件。有了前车之鉴,院方便在窗户外面焊上了非常结实的铁栅栏,别说徒手了,就是拿着锯刀锯,没三四个小时,也根本锯不开。
彭大哥像大卫科波菲尔一样,神秘地在密室消失了。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医院的能力,只能报警。现在警察正调查处理。我打电话的时候,彭刚和他妈妈正在整理彭大哥在医院留下的东西。
听彭刚说,他爸留下最多的,就是画。那些画作,大都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像随手涂鸦,就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圆圈,不过他们在这堆画里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非常独特的画。
说到这幅画,彭刚期期艾艾,非常慌乱,好半天才说道:“老刘,本来我妈不想让我说,但我觉得不说不是那么回事,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我爸留下的这幅画,画的是你!”
我惊栗当场,完全说不出话。
电话那边“喂,喂”说个不停。我长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身子坐在大厅,王晨和他女朋友早回卧室颠鸾倒凤了。我哆嗦回到自己屋,关上门,披了条毯子,蹲在地上抽烟。
“老刘,老刘……”彭刚喊着。
“我在,那是一幅什么画?”我问。
彭刚犹豫一下:“具体什么样子,你自己来看吧。你明天有时间吗?要不来我家吧,我等你。哦,对了,”他顿了顿说道:“你最好有点思想准备。”
妈的,这小子说话说半截,挂了电话,我心如猫挠。抽了会儿烟,心乱如麻,坐不下躺不下的,只能满地转圈。这彭大哥,你说咱俩无冤无仇,我也没让你戴绿帽子,为啥就盯着我不放呢。李扬愣,铜锁胖,王晨怂,你找谁不好,非来找我。他们仨你随便玩呗。
这段日子真是衰神附体,难道真像鬼故事里说的?不能总去不干净的地方,要不然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会命衰运败。
抽了几口烟,顺手掐灭,给经理打电话请假。经理可能正在外面陪客人,电话里声音嘈杂,能隐约听到有破锣嗓子正放声唱歌。他醉醺醺问我啥事,我说明天请假。经理当时就火了:“小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没事总请假,都像你这样,咱们公司还怎么发展壮大?”
我陪着小心说着软话。他说道:“我告诉你小刘,本来你是没过考核期的,人力部门要把你开除,是我力排众议把你留下。你能不能自己长点脸?”我说明天真有事。经理道:“明天总部老大来咱们这儿考察,你自己着量办吧。”
挂了电话,我暗骂,老大个鸡巴,我根本不尿你那一壶。现在生命攸关,解决自己的问题,才是正道。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不敢睡,一闭眼就想起刚才湿漉漉的胖女人。只好来到客厅,披件毯子,强忍睡意,有搭没搭地用手机看着电子小说。
也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过去,第二天被手机铃声惊醒。我眯缝着眼接电话,彭刚在电话里急匆匆说:“老刘,你现在马上去市殡仪馆。”
我脑子一激灵,翻身坐起,忙问怎么回事。
彭刚说:“刚才警察打电话过来,说最近有个怪人总在市殡仪馆停尸房附近晃悠,样子和我爸爸很像。”
殡仪馆在本市边缘郊外,距离我住的地方非常远,基本上算是横跨城市两头。为了赶时间,我打了个车,算算路程摸摸钱包,实在肉疼。不是我吝啬啊,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工资也就勉强糊口,干什么都得精打细算。
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彭刚又是电话又是短信的猛催,不停追问到哪了。我让他稍安勿躁,一会儿就能到。殊不知我也心急如焚。
脑子里不住乱想,彭大哥一个人跑到殡仪馆干什么?
殡仪馆位于荒郊野外,出了市区,整条大道上只有车来车往,基本上看不到行人了。大白天,都显得那么荒凉。当看到路边出现的花圈店时,就知道殡仪馆到了。
今天不知赶上哪几家丧户出殡,百十来号人,哭哭啼啼,孝子贤孙扎着孝带,愁云惨淡地往里走。我下了出租车,给彭刚打电话,他告诉我正在大厅等着,让我赶紧过去。
殡仪馆门口到大厅还有很远一段路程。殡仪馆地处偏僻,背靠大山,时值冬日,满山枯叶飘零,寒冷肃杀。今天也不知怎么,风特别大,又硬又冷,等我走到大厅,鼻子都差点冻掉了。
大厅里人满为患,都是来吊唁参加追悼会的,上下两层楼的遗体告别大厅,全部爆满,看过去是一个个硕大的花圈,哭泣哀嚎声不绝于耳。
我揉揉冻僵的耳朵,看到彭刚在招手,赶紧走过去。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人,一个是穿着蓝色警察制服的中年人,神态平和,让人看了就踏实。还有一个是中年女人,穿着一件红色棉袄,头发白了一半,后面扎着发髻,脸色枯黄,看上去跟个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我心里有了计较,这一定是彭刚的妈妈,彭大哥的妻子了。
我赶紧伸出手,和他妈妈握了握:“阿姨,我来了。”
彭刚赶紧道:“妈,陈叔,这是我好朋友刘洋。过来帮忙的。”
那个中年警察冲我点点头,我赶紧伸出手:“陈叔叔,你好。”他和我握了握。
陈警官道:“走吧,正好馆长在,可以了解情况。”我们几个从大厅后门出去,进了北侧办公楼。在二楼的办公室,见到了殡仪馆馆长。
馆长和这位陈警官还挺熟,握手寒暄倒茶水。陈警官道:“王馆长,你把看到怪事的目击者叫过来吧,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王馆长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门敲响,应声而进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脏不垃圾的老头。王馆长道:“老田师傅是我们殡仪馆的员工,专门负责烧尸的,让他讲讲吧。”
陈警官递给老田头一根烟:“师傅,你讲讲怎么回事。”
老田头把烟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拖过一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警察同志,这是玉溪吧?这烟好。事吧太玄,怕说出来你们不信。”
王馆长道:“老田啊,人家警察还有正事,你就别扯犊子了,有什么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