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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我和小乔交往两个月后,那天是周五,小乔的生日快到了。因为前几天他去韩国出差了,所以我也用不着人前做戏,每天便是上班下班,偶尔去颜宅抑或洛园,日子平静而安生。
我以为这个周五,也是一个平静而安生的日子,然而,当我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一个斯文温雅的男人,却微笑着朝我迎面走来。
正是顾倾砚。
“颜小姐,不知能否赏个薄面,共进晚餐?”顾倾砚声音清俊,举止彬彬有礼。然而我却在他那谦恭的外表下,看到一种志在必得的态度。
“实在抱歉得很,今天周末,我要回去陪爷爷吃饭。”我笑着回应,目光扫向几步之遥颜家司机身上。自从小乔出差后,司机就会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我知道这是颜朝不放心的缘故。
“哦,那真是不凑巧了。”顾倾砚颇遗憾的模样,“本来今天相约颜小姐,是忽然想到一件或许会和穆先生相关的事。”
“是吗?”我看着他,既然志在必得,当然是有备而来。
“那改天吧,改天等颜小姐方便了,我们再约不迟。”顾倾砚并不勉强,风度极好的就要和我告别。
我知道他是欲擒故纵,可是,他既然提到穆子谦,我等这一天又是极久,自不肯再推迟,所以我叫住他,说:“陪爷爷吃饭是常有的事,但能得顾先生邀约,却是可遇不可求,一起走吧。”
“佳人应约,顾某荣幸至极。”顾倾砚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招手让司机走近,告诉他我和顾先生吃饭去了,要大家不用等我。
司机听我如是说,自是领命而去。
我上了顾倾砚的车。他的车,却不像他的人一样,低调谦和,相反,这车极尽张扬之能事,颜色是无止尽的黑,而且因为经过改装的缘故,处处透着一种杀伐凌厉,让人一坐上去,就有一种压迫之感。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人是无法放松的,一颗心,应该是时刻警惕着,就像一个随时准备出征的战士。
这样的心态,大概会很累。
我眼角余光打量着顾倾砚,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唇紧紧的几乎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有一种无言的狠绝肃穆。我想,这大概才是他的本性。
在车子的行进过程中,顾倾砚一声不吭,只是全神贯注开车。车子经过热闹的街道,经过不息的人流,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竟是远离都市的架势。
我微微有点疑惑,从我们掌握的资料看,顾倾砚绝顶聪明,稳成持重,遵纪守法,绝不至于在人前,就这样把我活生生带走。
这不是他的作风。
他若如此莽撞,也不至于我们这么久也查不到他任何把柄,明知他和两桩命案一桩失踪案有着密切关联,可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对他无可奈何。
但是,他既不是要带我走,何以又把我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顾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到了你就知道。”他说。
“可我不觉得这么一个地方,会有什么美味?”我提醒他,他不过是要邀我共进晚餐而已。
“颜小姐害怕了?”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难道顾先生存了不轨之心?”
“有没有存不轨之心,不在于我所为,而在于你所思。”
“哦,是吗?既然如此,我倒坦然了。顾先生,如果路途还远,我不妨先闭目养会神,到了你叫我就是。”
“也好。”顾倾砚简洁的答,唇依旧抿得很紧。
我真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车子在飞速的移动。
也不知道这种移动到底持续了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颜小姐,到了。”顾倾砚说。
我睁了眼,朝车窗外看去,不过稀稀落落几点灯火,看来这是远离城市的某处村庄。
我探询的看向顾倾砚。
“走吧。”他并没有要说明什么的意思。
我便跟着他下车。
路上没灯,风有点大,我紧了紧外套,有几分不安。
顾倾砚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在前头领路。
我静静跟在后面。
水泥路蜿蜒着,曲曲折折,似乎没有尽头。
顾倾砚忽然轻笑一声,说:“颜小姐好胆色,连顾某都觉得在寒冷的冬夜里带你一个绝色佳人走在这样一个地方有几分诡异,像极电影里那种劫财劫色的桥段,可颜小姐却冷静的很。”
“不,我有点心慌。”我说。
“哦?那你为什么不问上一问。”
“我问过的,你说到了就知道。”
“是了,我倒忘了。”
“你不是忘了,你不过是要再说上一说,让我更加害怕。”
“难道你真不怕?”
“之前不怕,现在嘛,有点。”我顿了顿,说,“其实我是个把事情想得过于悲观的人。”
“比如现在?”
“比如现在,我想,顾先生把我带到这里,月黑风高,就是杀人灭口,大概也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跟我走?”
“我相信你。”我说。
顾倾砚又是一笑,说:“相信我是一个好人?难道你想给我带个高帽子,然后让我大发慈悲。”
“不。”我轻声却又决绝的说,“我相信顾先生是个聪明人,极会衡量得失,极会爱惜自己的羽毛,断不肯为任何人任何事,损失一点点。”
“哈,看来,你们把我研究得十分透彻。”
“当然,知己知彼,这样才旗鼓相当,斗起来才有意思。”
“颜小姐也觉得斗起来有意思?”
“我不觉得,我喜欢清静,不喜欢争斗。不过,我爸爸大概觉得,他是个寂寞的人,他喜欢有个聪明的对手。”
“聪明的对手?”顾倾砚低低重复我的话,良久,才说,“想不到我和他,嗯,不过一个聪明的对手。”
黑暗里手机发出的光,只是照亮了脚下的路,并不曾照亮顾倾砚的脸,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我却听出一种伤感、失落的,就像期待落空的那种难过。
我一时不明白顾倾砚何以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
我的直觉告诉我,顾倾砚在提到我父亲颜朝时,似乎有种复杂的情感。
我决定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爸爸曾说过,你是他见过的最最出色的商人,聪明、睿智、谦和、沉稳、行事绝不拖泥带水、果敢狠辣,他十分十分欣赏你。”
“哦?”
“他还说,假以时日,你在商场的成就,肯定会大过他?”
“是吗?”
“是。”
“听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我涉足这样一个领域,耗费如此多的心力,似乎也是值得的。”
“为什么这么说?”
“颜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也喜欢清静,不喜欢争斗。我酷爱医学,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神经学方面的泰斗,如果可能,我愿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到这上面。可是……”他微微叹一声,说,“有时候,人一生下来,就背负着许多因果和宿债,所以,很多事情,竟是身不由己。”
“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即便有,也不过是心魔。”
“心魔?”
“难道不是?”
“看来颜小姐知道不少。”
“没有,我不过是推断,根据你的一言一行推断,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给人的言行寻找一个依据,是我的本能。”
“那看来你这本能不怎么样,因为显然你没找到什么依据,所以用心魔两个字,来给我的所作所为下一个定论。众人皆知,心魔是一个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字眼。”
“顾先生要这样说,我也只好这样听,不过是与不是,顾先生内心最是清楚。”
顾倾砚却没再做声,只是脚下加快,这是内心有所波动的表现了。
他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何以被我几句话就挑动了心的涟漪,看来,他身上,真是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贸然来邀我,更不会带我到这么一个莫名的地方。
我按住心里的疑问,紧走几步跟上。
在一座小平房前,顾倾砚停住了脚步。
他吱呀一声,推开了房子的木门。
屋里有股浓浓的潮位和霉味。
顾倾砚举着手机往墙壁上一照,寻到开关,随着啪的一声,灯亮了,昏黄的光线倾泻下来,虽不明亮,但也洒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足够我把这个陌生空间看个清楚。
这是个整洁的房子,虽然霉潮味表明这里长久没人住,但从屋子的摆设看来,屋子的主人,是个爱收拾爱干净的人。
“这是哪里?”我问。
“是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颜小姐有可能会在这屋子里找到你熟悉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我情不自禁皱了皱眉。
“你找找看就知道。”顾倾砚负着手,气定神闲的微笑着。
我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扩大,以至于最后,竟脸色潮红,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我很快意识到什么,目光在屋子里再次巡视一番,撇下顾倾砚,一把推开旁边的门。
那是卧室。
卧室也是整洁的。
我快步走向床榻,抓起床上枕头放到鼻端,霉潮味灰尘味瞬间冲斥着我的嗅觉,然而这完全阻碍不了我在这难闻的气味里,嗅到若有若无的另一丝气味,那是我熟悉的气味,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气味。
我胸口一热,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了一下。
“你把他弄到哪去了?”我声音几不成调,问身后那个一步一步走近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