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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明到桐城的时候已经过了三点。
周朗提前接到乔安明的电话,于是在门口接他。
“你还真连夜赶过来了啊,自己脸色这么差,明天过来也行啊…”
“别废话,她人呢?”
“你说孩子还是杜小姐?”周朗贫嘴,乔安明剐白眼,他才止住笑:“行了,不逗你了,看你急成这样,孩子他娘因为体力透支已经睡着了,我怕孩子吵到她,所以把孩子推去保温室了,那边有护士看着。”
周朗考虑得很周到,乔安明感激之余也唯有说“谢谢”。
杜箬被安排在最靠南面的病房,向阳,安静,一切条件乔安明都很满意。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真是体力透支了,光从额头上凝结的汗渍也能看出她刚才在产房进行了一场恶战。
乔安明不忍心将她叫醒,便独自抽了椅子坐在一旁。
杜箬睡了一个多小时。
乔安明在一旁便陪了一个多小时。
那一个多小时他想了许多事,之前已经做了决定,可面对杜箬,他又有些心软了。
怎么办?
要不等她醒吧,如果她醒过来,态度好一些,愿意不跟莫佑庭结婚,那么他就改变主意。
嗯,就这么定了。
乔安明推翻了自己之前下的命令,跟律师又打了电话。
杜箬恍恍惚惚地一直做梦,睁开眼便看到床前坐着一道人影。
又是幻觉吗?她觉得不可能是乔安明。
可是乔安明很快就发现她醒了,凑过去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疼吗?饿不饿,小周说你醒过来可能会想吃东西…”
他还发着烧,喉咙沙疼,所以声音都是哑的。
杜箬完全没有作好见他的准备,现在一睁眼他就问了一堆问题。
这么多问题,她怎么回答?
连他的存在对于杜箬来讲也是问题!
头疼,心也疼,杜箬只能微微摇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到。”
他的意思是他连夜从崇州赶了过来,何必?
杜箬吁口气,不看他的脸,也不说话。
感动都必须藏在心里,可是不争气的眼泪猖狂地往下掉,她没来得及擦就被乔安明看到了。
“是不是哪里还疼?或者…”
“我不想见你,你来做什么?”
“……”
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劈头就扔过来这么一句话,这回轮到乔安明无言以对了,只能尝试着去握杜箬的手,她全身无力,也没挣脱,任由手被他握着。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不能不来见你,我是孩子的父亲。”
所以说来说去,他只是赶过来看孩子。
“好,孩子你应该看过了,走吧。”
“能不这么跟我说话吗?”乔安明真是受不了她的冷脸,可是又不能对这么虚弱的杜箬发火,只能揉着她的手指,将它们一根根捋直,再一根根缩回去,反复的慢动作,最后将她的手整个揉进自己的掌心里。
用力,再用力…坚定地,握紧。
杜箬体会着他如此温柔又机械式的动作,万般酸涩堵在心口,无话可讲,话都说尽了,只能流眼泪…
怎么就到了如此两难的境地!
压抑到无法呼吸,巨大的网盖过来,将两人都罩在里面,口袋一样收紧,只留一条缝隙…
好不容易她要逃出去了,怎么他又来见她了。
“走吧,乔安明,一会儿佑庭就要来了,他应该不想见到你在这里,我不想他误会我们…”
她撒谎,一味只赶他走,可他根本不想走。
好在有护士进来,打破两人的僵局。
“杜小姐你醒啦?”
“孩子呢?”
“宝宝在保温室那边,我去推过来,另外周医生让我给你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你刚才在产房那边出了好多汗,换掉吧,不然很容易感冒…”
护士说完又转身看向乔安明:“这是宝宝爸爸吧,能否出去一下,我给宝宝妈妈换下衣服…”
乔安明点头乖乖出去,往走廊外面走。
走廊里有刚生完的产妇,也有挺着肚子待产的孕妇,这是产科医院,到处都是生命的希望。
乔安明一个人走在走廊里,有些显得格格不入。
周朗加班一夜,已经下班回家了,之前他外聘来的产科医生也走了,乔安明都没时间跟她见一面。
一切都溜出了他的计划,唯独孩子和杜箬都相安无事,这样就是万幸了。
“小周,还有一些事要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口碑好的月嫂吧,还有杜箬在医院的所有开销费用,我会安排人汇过来。”
乔安明安排好一切,回病房的时候杜箬已经换好了衣服。
宝宝安静地睡在一旁小摇篮里,护士刚给他喂过奶粉,正在叮嘱杜箬一些喂养的事项。
“一般产妇48小时之内会有奶水,刚来奶的时候尽量吃清淡些,为防止乳腺堵塞,你得每隔几个小时就用热毛巾敷一次…”护士说到一半,回头见乔安明站在门口,便招手让他进来。
“宝宝爸爸这几天责任重大,热敷会吗?就是把毛巾弄湿弄热,敷在产妇胸口,还要配合按摩,这样乳腺才会尽快通畅,按摩手法在墙上都贴着呢,你自己学一下……”
多么重大的责任啊!
乔安明尴尬发憷却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护士还在罗嗦地交代其他事,杜箬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不是家属,孩子的爸爸还没来!”
护士以为自己真的搞错了,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呢。”说完就吐着舌头走开,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我说看着也不大像呢,年纪有些大了…”
真是……护士这一声嘀咕简直雪上加霜。
杜箬依旧那副冷脸:“我以为你走了。”
“急着让我走,你就这么怕莫佑庭看到?”
“当然,我们快结婚了,不想在这当口让他误会!”
“那你昨晚就进了医院,他为什么没来?他在哪儿?”
乔安明不是傻子,这点破绽还是看得出来的,杜箬偏了一下头,镇定解释:“他前几天去出差了,孩子的预产期是一周之后,他算好了能够赶回来,可是没想到会早产,我不想打扰他的工作,所以没告诉他住院的事。”
理由很充分,表情也很认真。
乔安明信了。
他不能不信,那天他在雨里等了一夜,莫佑庭跟她都同居了,还能有假吗?
“好,我等他到了就走!”
“他在出差呢,一时半活不会来,你想干嘛?非要让我难堪吗?”杜箬气急了,莫佑庭根本不会来,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
乔安明态度也很强硬:“杜箬,我不会妨碍你跟他怎样,反正我跟他之间你早就作了选择,但是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毕竟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利在这里!”
真是互不相让,都是臭脾气。
杜箬懒得理他,被子一卷翻身睡觉:“随便你!”
大概下午吧,桐城胜安好多人都知道“太子”出生了。
消息是从梅姐那里传开的,因为前晚杜箬给梅姐打了电话,梅姐看到好多未接来电,事后打回给杜箬,得知她生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梅姐拎了东西来医院看杜箬。
“啊呀,这医院好难找啊,这么隐蔽,不过条件真好,杜箬你怎么来这种医院生……”梅姐人未到,声先到,可所有高亢的声音都随着她的脚步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哑然而止。
因为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乔安明。
乔BOSS斜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表情冷凝…
活脱脱的大白天见鬼!
啊,不对!
不是鬼,是神!
梅姐吓得赶紧收回声音,踩着小步子走过去,先打招呼:“乔总,您也在啊。”
可刚说完梅姐就觉得想咬舌自尽,这话说得简直太没艺术性了。
什么叫“您也在啊”!意思不就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吗?
但梅姐已经紧张得没头绪,只能讪讪笑了几声,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我来看杜箬,还有孩子…”
“梅姐……”杜箬在床上出声。
梅姐立刻越过乔安明往床边走。
“对不起杜箬,我昨天夜里陪客户吃饭,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就没听到电话铃声,你是所托非人,我该死…”
“没关系,也没出什么事!”
“幸亏没出什么事!”
梅姐又用余光偷瞄乔安明,这孩子可是“龙子”啊,要是真出事,这乔BOSS不得削了她!
“宝宝呢?”梅姐问。
“刚被护士抱去洗澡了,你等一会儿吧,应该很快就来。”杜箬把床靠摇起来,亲热地跟梅姐说话,病房里崩了一天的气氛总算放松了一些。
杜箬已经一天没跟乔安明讲话,现在梅姐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稍作回避,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刚走到病房门口便见周朗带着一个妇人走进来。
“杜小姐,这是丁阿姨,金牌月嫂,有7年育儿经验!”
丁阿姨立刻点头打招呼:“太太,您好!”
杜箬还蒙在鼓里。
“什么月嫂?”她怔怔看向乔安明。
乔安明解释:“我让小周给你找的月嫂,照顾你和孩子的饮食起居,先签两个月,两个月后如果没问题再续签!”
杜箬眼睛瞪圆,她才不要什么月嫂,他又自作主张!
“解约,我不需要月嫂!”
“你没有月嫂打算怎么弄?自己带孩子?你有经验吗?你有精力吗?”
“那也是我的事,孩子是我的,乔安明,你凭什么给我擅自安排这些东西!”她也是气极了才这样不分场合地冲他嚷嚷。
梅姐在一旁倒吸冷气,天,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冲乔BOSS这样吼!
周朗看着心里痒,便从中调解:“杜小姐,我觉得乔总考虑得很周到,你是头胎,没有育儿经验,要是雇个月嫂照顾,对你和孩子都好。”
“不需要!我负担不起月嫂!叫她走吧。”
“你所有的费用乔总都付过了,他不过是想你别那么辛苦!”
周朗这话一出,乔安明就知道要出事了,杜箬的脾气他还不了解么,死倔!
果然,杜箬仰着头,恶咧咧地看向乔安明:“多能耐啊,用钱找个月嫂来看着我?看着孩子?你不是签了我的离职申请了吗,为什么又来烦我?我不过是想干干脆脆地离开,这么难吗?”
乔安明被她问得哑然无语,一时难以招接。
杜箬心里有恨,见他不说话,一口气更是咽不下去,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在下属面前不是一向很大度的吗?为什么死拧着我不肯放?我跟莫佑庭都快结婚了,你从崇州跑来做什么?你那些勇气和骨气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能漂亮点松手,会死吗?不会死,但是你再这样逼我,我就死了!”
莫名其妙的一段话,杜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有人在她胸腔投了一颗炸弹。
“轰-”一声,碎片四飞,全部爆了出来。
现场气氛冷到极点,个个凝神屏息。
周朗都不吱声了。
梅姐捏着冷汗,睨了一眼身侧的乔安明,乔BOSS满脸阴云,剑眉锁得很紧,眼神中透着寒气。
“好了,杜箬,少说几句,乔总他也是为你好!”梅姐试着劝。
“为我好?他是想要孩子!”
“是,我是想要孩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不然你以为我会连夜从崇州赶来?守在你床边守了大半夜,到最后你还是要赶我走,好,我走,我早就应该清醒!”
乔安明也乱吼一通,支离破碎,头昏脑胀。
他的烧还没退呢,靠毅力才撑到现在。
吼完整个病房的人都不说话了,乔安明转身看向周朗:“月嫂留下,给我看好杜箬!她什么时候出院?没我同意,不准她出院!”
乔安明下了死命令,说完便拂袖而去,一室死寂。
杜箬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操起手边的东西往乔安明的后脑勺扔,没砸中,高朗的身影很快走出病房。
周朗无奈,看了床上气急败坏的杜箬一眼,也紧随乔安明出去!
月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雇主,低低微微退到一旁。
梅姐叹了一口气,坐到床边去安慰杜箬:“你何必呢?他这样一个人,要面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他,他能不生气吗?况且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就算你要跟他撇清关系,但也没办法改变他与孩子之间的血脉联系,俗话都说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杜箬闭起眼睛,全身颤抖:“梅姐,你不懂……”
她明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道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连筋都一并割断。
傍晚的医院大厅很是热闹。
乔安明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想事情,小张买了烟过来。
“乔总,今晚回崇州吗?彭助理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回吧,过几天再来。”
乔安明撑着膝盖站起来,可是刚走几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脚步抖了抖,小张立刻扶住他。
“乔总您是不是烧还没退?”
“没关系,走吧……”
可是他这一句“没关系”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车子开到崇州家门外,乔安明刚跨出车门,人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乔安明已经在崇州家的卧室。
医生刚走,挂了吊瓶。
顾澜坐在榻榻米上翻看杂志,旁边亮着一盏落地灯,听到床上有动静,顾澜便知道乔安明醒了。
“你刚挂完一瓶点滴,高烧39度半,医生说如果今天夜里没有退烧,明天就必须去住院。”顾澜的声音从光晕里传出来,不冷不热。
乔安明支撑着起来,用手揉着太阳穴。
“我觉得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是吧,你日夜兼程的,确实累。”顾澜言辞里半遮半掩,听不出喜怒。
乔安明心里乱成一团,浑身乏力,又躺回床上。
顾澜见他憔悴的模样也不忍心多言,终于放下杂志从榻榻米周围的光晕中走出来。
“要喝水吗?有没有吃晚饭?我让琴姨给你去弄些吃的。”她突然又热络起来,态度明明暗暗。
乔安明摇头:“不吃了,睡一会儿。”
“好,那我在这陪你,有事叫我。”顾澜又弯腰替他掖了掖被角,脸上显出笑容。
乔安明总觉得她笑得有些牵强,她知道孩子已经出生了吗?
应该不会,没那么快!
杜箬的手机自动关机了,因为她是被临时送去医院的,没有带充电器。
莫佑庭给她打了一天电话,又跑去出租屋等了一晚上,结果还是没有一丝杜箬的踪影。
又想起那日饭席上的话,难道她真的离开桐城了?
“小冉,杜箬有没有跟你联系?”
莫佑庭难得主动给郑小冉打电话,可开口便是“杜箬”。
“没有,我这几天在外地出任务!”小冉冷邦邦回复,她也没撒谎,杜箬确实没跟她联系。
“真没有?她真没联系你?”
“真没有!你干嘛!”郑小冉的脾气也很冲,“杜箬在桐城,你们在一个城市,居然来问我行踪?”
“她辞职了,说要离开桐城,肚子这么大了,下周就是预产期,我想来想去她也只会去找你。”莫佑庭满口全是对杜箬的关心。
郑小冉心酸悲凉:“她没有来找我,莫佑庭,杜箬也不是孩子了,她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打算!行了,我在外景现场,很忙,挂了!”
不愧是死党。
她其实已经知道杜箬正住院,但她答应杜箬要骗莫佑庭。
骗到底!
杜箬在医院安稳地住了几天,庆幸乔安明没再出现。
月嫂没有走,尽心尽力地照顾杜箬和宝宝的饮食起居。
宝宝很乖,可能知道妈妈孤助无援,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安静地睡觉。
杜箬那几天心态也很平和,尽量不去想乔安明的事,费心照顾宝宝,宝宝睡着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
柔软的一团小生命,总是皱着眼皮,皮肤由微红渐渐转为白皙。
五官还没长开,但是轮廓都大致出来了。
杜箬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连周朗都说了:“宝宝像爸爸,眉目英朗,将来也是个害人的东西!”
乔安明最终还是住院了,因为高烧退不下来,可是他人在医院,心却在桐城。
好在周朗定时会给他传照片和消息。
“你儿子今天黄疸退了许多,丁阿姨每天上午都会带他去阳台晒半小时太阳。”
“我上午有两台手术,刚去病房看过她,情绪比你走的那天好…”
“小家伙挺好带的,乖,夜里也不怎么哭,月嫂比较敬业,她恢复得挺好。”
“她今天跑来办公室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怎么说?”
“中午她似乎没吃什么东西,看出来情绪不稳定,下午又来办公室找过我一次,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让她出院。”
“我明天得出省,要离开医院好多天,到底怎么说?总不能一直把她留在医院吧,这不符合院里的规矩!”
“…行了行了,知道你为难,估计你乔安明活到这岁数,也就杜箬能够让你左右为难成这样,我给你拍几张他们母子的照片吧…”
照片很快就传到了乔安明的手机上。
有宝宝在育婴房洗澡的照片,混在一排差不多模样的小东西里面,光着身子,乔安明根本分不出哪个是他儿子。
也有宝宝在摇篮里熟睡的照片,小家伙头微微侧着,粉嘟嘟的嘴巴往上撅,两手举过头顶,脸上有几颗细微的奶疹。
最后是杜箬给宝宝剪手指甲的画面。
她将孩子平躺放在床上,而她半跪在一旁,屁股撅得老高,用力压低上身替他剪指甲。
那么敞亮的病房,水粉色的窗帘被风吹得晃起来,杜箬的头发松松散散落在耳根上。
拍照的角度是侧面,孩子嫩葱葱的手机被她捏在指尖。
那样一个定格,阳光都笼在她身上,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唯独杜箬脸上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平静安然…
病房门口响起脚步声,乔安明立即将手机屏幕按灭,假装看小桌板上的电脑。
顾澜拎着午饭走进来。
“怎么又在工作啊?人都病到住院了也不知道休息一下,吃饭吧,琴姨今天不怎么舒服,所以我让她留在家了,下午我在医院陪你。”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烧也退了,我想明天出院。”
“不行,医生说了,肺炎可大可小,你回家肯定是扑到工作上,所以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再在医院呆几天吧。”顾澜难得用这么直爽的口气讲话。
但乔安明在医院实在住不下去了,快住院一周了,心都飞走了。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在医院我也住不惯。”
“反正不能这么快出院,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医生说的!”顾澜一副她也无能为力的样子,将保温袋里的饭盒一个个拿出来,“吃饭吧,一会儿就凉了,在医院多呆几天不会耽误你什么事!”
杜箬终于耐不住了。
她已经在医院住满六天,照理顺产四天就能出院了。
乔安明走的时候下令,未经他同意不许她出院。
她本以为是他一时气话,可是周朗那边迟迟拖延不开出院单,杜箬才真的焦急起来。
早晨她又去了一趟周朗办公室,被告知“周医生出差了”。
她怎么就忘了,乔安明向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食言过?
中午的时候杜箬叫丁阿姨出去给她买了万能充电器。
手机插上电源,打开,一圈下来只有郑小冉和莫佑庭的短信及未接来电,至于乔安明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好,他来真的!
任佩茵自出院后一直在家疗养,身体恢复了一些,抽空去了趟佛寺。
她以前可从来不信这些,总觉得命由自己不由天,可是最近一年家里诸事不顺。
先是儿子遇到狐狸精,鬼迷心窍闹着要离婚。
接着自己又患了肿瘤,切除了2/3的胃。
现在连儿子都病了,虽无大碍,但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去求道签吧。”任佩茵烧完香出来,转身往偏厅的佛堂走。
佛堂里常年有“老僧”坐在那里替有缘人解签,当然,说是“有缘人”,最后总要收取一定费用。
陈妈跟着任佩茵,还笑话了几句:“太太,我就记得您前年去过一次普陀山,因为听说那里的送子观音很灵您才去的,结果回来之后您还抱怨呢,说大老远赶过去,结果什么都没应验!”
“不许胡诌,寺庙里的菩萨都听着呢,心诚才能灵验。”任佩茵讲得煞有其事。
陈妈见她认真,也就不吱声了。
佛堂里焚着盘香,老僧立在一旁。
任佩茵很虔诚地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才摇签。
长窄的竹签掉了一支出来,她立刻捡起来。
签面刻着细小的一排字,任佩茵眯着老花眼才念了出来:“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月半边,莫道圆时还又缺,须教缺处复重圆。”
“大师,什么意思?”
老僧半虚着眼,将竹签接过去:“求什么?”
“求家运。”
“家运…”老僧又看了一遍签面,摇了摇头:“若是求家运,这签不妙啊。”
一听这话任佩茵就急了起来。
“不妙?哪里不妙?”
“施主你看,本签为云遮明月之象,若事事不遇,则唯有辛劳,终能入佳境,若事事如意,好景已迫眉睫啊。”
玄乎玄乎,任佩茵听得一知半解,但大概听出来,这签不好。
“那怎么解?我该做什么?”
老僧将任佩茵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衫富贵,面色也是富人之相,便摇头晃脑地说:“云遮明月,亦是凡事,施主看起来也是不愁衣食之人,愿多行善,言积德,以迓天庥者,君之目前即是浮云遮月不得疑惑,得待云开自见明月时……”
咬文嚼字说了一堆。
虚虚实实,任佩茵更是听不明白。
陈妈在后面拉老太太的大衣下摆:“走吧,太太,还得去医院看乔先生呢…”
“等一下,等我听大师讲完再走。”
任佩茵似乎听出了玄机,掏出钱包抽了几张纸币放到老僧面前:“大师,我们也算有缘,麻烦您将签文解释得透彻一些。”
老僧一直半眯着眼,见那几张红色纸币,眼中立刻聚起光束,嘴上却念念有词:“出家人,手不沾铜臭俗物,既然施主诚心求签,就给我寺添点香油钱吧。”
语毕便指了指面前的红漆钱箱……
任佩茵和陈妈从寺庙出来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老太太花了两千多块,添了三次“香油钱”,求了一支签,跟老僧聊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带了一个平安符出来。
平安符其实就是一张小黄纸,老僧故弄玄虚地在上面写了几个毛笔字,用一个简陋的香包包了一下,老太太当宝贝一样护着。
她说得给安明送去。
任佩茵直接让司机从寺庙开去医院,可是乔安明却不在病房。
刚巧乔安明的手机就在那时候响了,老太太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总算在枕头底下找到手机。
陌生号码,她便接了。
“喂,乔安明,你到底想怎样?你以为一直把我困在医院就行了吗?我要带孩子出院,叫周医生给我开出院单!!!”
杜箬听到那头一接通就开始骂,她是真的被憋坏了,可是她怎么会料到,那头接电话的不是乔安明,而是任佩茵!
谁说烧香求子没有用!
灵验了,灵验了,菩萨终于显灵了。
老太太激动又心焦,手指抖着挂了电话。
杜箬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
乔安明从病房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任佩茵正坐在沙发上发愣。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那丫头是不是生了?”任佩茵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颤抖,灼灼的期待目光盯着乔安明。
乔安明知道孩子出生的事瞒不了多久,很顺然地点了一下头。
老太太眼里立马就潮湿了,手捂住心口:“真的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安明不答,低着头走进房间。
任佩茵又急又气又激动,走到他面前逼问:“瞒着我,你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孩子会暂时先跟着妈妈。”
“不行!那是乔家的种,那是我的孙子,怎么能够跟着那狐狸精!”任佩茵又开始跳脚,“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孩子必须抱回来给顾澜养。”
乔安明心里乱得很,面前只有两条路给他,要么要回孩子,要么孩子和杜箬一同失去。
反正他和杜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