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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胸口疼?”乔安明见不得顾澜哭,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掉眼泪,可顾澜依旧是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掌:“不是胸口疼,只是见到你回来,心里很难过…每次一生病,你无论在哪里都会赶回来陪我,安明,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包袱…”
乔安明翻手握住她的手掌,却不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叹息。
顾澜这样自责自怨的话,他已经听了二十年,心里早就已经免疫,可是顾澜这次还变本加厉,索性腻在他的怀里,喋喋不休地哭。
“……安明,你知不知道,昨晚高烧不退,我意识模糊,想着干脆死了干净,省得一直这样拖累你。但心里又怕,怕你真的不要我,怕你真的重新找了其他女人…没有办法,太依赖了…”
……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被吹起,边缘的流苏和珠串敲在玻璃上,叮叮当当,一声声搅得人心里全是烦乱。
最终顾澜在他怀里睡着,泪痕未干,都挂在脸上。
乔安明抱得肩膀太酸,想要将顾澜放到床上去,可是他一动,怀里的人就将手臂圈得他更紧,就这样他一直抱着她坐了将近一小时,最后手臂麻木,顾澜也熟睡,他才把她放回床上。
关好房门往书房去,乔安明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打开全是未接电话,大多因为公事。不能怪下属,因为是他的行程改得太没有征兆,从公司内部到客户那里,全部乱了套,釜底抽薪啊。
乔安明只能一个个回复,再一点点将脑里的烦乱全部理顺,打开电脑,准备趁顾澜睡着的空挡处理掉一些工作,可脑里一团乱,完全静不下心,总觉得空空荡荡,很想念一个人。
杜箬正在收拾屋子,每周回来住一次,小屋里乱得很,突然收到乔安明的短信,就一句话:“方便吗?想给你打电话。”
杜美人立刻扔了抹布往客厅跑。
方便方便,实在太方便了,她乐呵呵地自己先拨了乔安明的号码,开口一句:“老乔同志,有工作要汇报给我吗?”
乔安明一直阴霾的情绪,因为杜箬这简单一句话,瞬间就出了太阳。
他一直不信,这世界上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情绪,可是现在不得不承认,悲伤或者喜悦,他心里唯一想要分享的人,便是电话那端的那个女子。
乔安明低头暗自笑了笑,开口问:“在做什么?”
“在收拾屋子,和…想你!”杜箬的语气很轻快,发自内心的雀跃,乔安明也被她的欢快感染到,笑了笑,为她最后一句的两个字。
“嗯,我在崇州家里…”
“怎么突然回去了?”
“顾澜昨夜发高烧…”
“严重吗?要不要紧?”
乔安明又从窗口走回桌子前,坐下,低沉的声音回答:“不要紧,都习惯了…”虽然是普通的字句,但听在杜箬耳里却平白无故地开始心疼。
习惯了……二十年的反复,他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杜箬突然就不再说话,两人各自沉默,最后杜箬才回了一句:“那你去照顾她吧,我这几天不会给你打电话。”
乔安明一阵心疼,她又开始无厘头的“懂规矩起来”,可是天地良心,他给她发短信,很简单的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难过或者疲惫的时候思念她,这已经成了乔安明的习惯,可她却如此守规矩,如此讲理。
“杜箬,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真的…你不用顾虑我了,她身体不好,你应该多关心一下。我反正就在这里,等她病好了,你再联系我吧,嘿嘿……”杜傻子说到最后,还硬是笑了笑。
乔安明无奈,交代几句才挂了电话。
终究是犯了禁忌的感情,正室一生病,他得守在身边陪着,杜箬吸了吸鼻子,继续跑回客厅收拾屋子。
任佩茵站在书房虚掩的门外,听着房内乔安明跟杜箬的对话,心里喜哀参半。
喜的是乔安明还与杜箬保持关系,哀的是,儿子的疲惫都写在脸上,顾澜又随时都会发病,说不定哪天就一病不起,孙子的问题,怎么办?不行,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得想办法在中间催化一下。
顾澜的高烧一直到当天夜里才褪去,任佩茵看过顾澜之后,留在乔宅吃了一顿晚饭才离开,离开前本想找乔安明再谈谈让杜箬替乔家生孩子的事,但见儿子冷眉紧锁,不是有公事电话纠缠,作为母亲总归心疼,便没有多说就回去了。
顾澜依旧是每天两瓶点滴,秦医生日日都来,乔安明几乎日夜守在卧室里,一直到第四天,顾澜才总算有些力气下床,琴姨见天气大晴,硬是劝着顾澜去花园走走。
正式入春,虽然天气还凉得很,但草坪上的嫩芽都开始冒出来,一眼望去,生机勃勃的样子。
顾澜大病初愈,气色当然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都陷了下去。
琴姨心疼得很,陪着她坐在长椅上,窝心劝:“小姐,以后出门得注意身体,你看你一生病,全家都急,姑爷更是日夜陪着,白白耽误了工作不说,还心焦得很。我也是,几天没睡好了,看着你温度不退,愁死了…”
顾澜低下头,嘴角阴笑一声。
乔安明的日夜陪护她都看在眼里,可这样悉心的照顾,他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愧疚?
女人心思就是这样,一旦发现丈夫有了外遇,之前所有的恩情暖意全部变成虚伪,也就是说,乔安明二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现在在顾澜的心里,全是一文不值。
“琴姨,我是乔太太,他照顾我是应该的。我想想,我这个人总还比他的工作来得重要吧,是不是?”生冷的口气,再从顾澜那样苍白干裂的唇里讲出来,琴姨在旁边看着,没来由的心寒。
小姐在她心里,虽然有时骄纵一点,但还算纯然善良,而像现在这样寒冽的讲话口气,顾澜是从来没有过的。
本来琴姨只是扯些话劝劝,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也只能收了口,不再多言。
顾澜嘴角阴瑟笑容收去,目光抬起,看着不远处宽阔的草坪,点点绿茵,说明萧冷的冬天将要过去,春日来临,阳光撒在身上,她却觉得分外冷。
乔安明在崇州呆了一星期,确保顾澜的身体完全康复才回到桐城。
一整天都在公司,很忙,连午饭都在办公室解决,一直忙到夜里9点多,给顾澜打了电话,然后突然觉得缺了什么。
他早晨来桐城的高速上已经给杜箬发了短信,三个字:“我回来了。”可是那丫头却一直没有回应。
他呆在崇州的这整整一星期,她说不会联系,果然是真的没有联系他,有时候乔安明半夜醒来,看着身旁顾澜那张脸,心里都会泛着凉意,原来隔空思念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像是百爪挠心,因为见不到面而产生的焦虑,又感觉丝丝甜蜜,像是胸口捂着一个人,闭起眼睛,她的笑容就在眼前,娇嗔喊他的名字:“老乔……乔安明…”
……乔安明轻轻笑出声,有骨气,说了不联系还真不联系。他索性合了电脑,拿了车钥匙和大衣往办公室外走,走到电梯口又折回去,从抽屉里掏了一个红漆木盒子揣进兜里。
杜箬在武穆山住了这一阵子,慢慢也开始适应这里的作息规律,一早就爬上床,看了一会儿书,很快就睡觉。
乔安明自己开车,一路开到基地宿舍楼下,想要给杜箬一个惊喜。
果然是惊喜,杜美人揉着眼睛,站在门内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想见我?”乔安明笑着就自己走进去,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杜箬住的宿舍,转了一圈,环境还算满意。
杜箬依旧站在门口,维持着脸上震惊的表情:“喂,怎么突然就来了?”
乔安明依旧不回答,只是问:“我早晨给你发了短信,你没看见?”
杜箬点点头:“看见了。”
“那为什么没回?”
“当时在忙呢,后来就忘记了!”
“忘记了?”乔安明复述一遍,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真是也越来越没出息了,就为了她没回自己一条无关紧要的短信,患得患失成这样,半夜还驱车赶几十公里路开过来。
可能爱情就是有让人丧失理智的魔力,乔安明其实心里不恼,还多少带点欢喜,为自己这因为思念她而产生的甜蜜情绪。
杜箬却开始得意了。早晨那天短信她是故意不回的,小样儿,一个星期不见,毫无音讯的,凭什么他发那么简单四个字——我回来了,她就得自己先巴巴贴上去?
她才不呢,她得学着欲拒还迎!
“嗯,忘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嘛,就说你回来了,那我觉得回不回都无所谓,就没回。”
讲这些话的时候,杜箬微垂着头,慢慢从门口走过去,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乔安明这回是真的失望了,从她淡然的眼神里看出,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一星期的消失,可他心里满满的思念,马不停蹄的赶来,就为了见她一面!
“真忘了?还是你并不想见我?”
“不想见你你不也自己跑来了嘛!”杜箬又开始耍孩子脾气,感觉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身上很多棱角都收去,脾气越来越温顺,不时还会娇嗔一番,十足的小性子脾气。
乔安明看出她是故意晾着自己,也不客气,直接将杜箬拉过来,揽进怀里。
杜箬将双手挡在自己胸口,双眼戒备,先开口问:“她,病好了?”
“嗯,好了。”
“哦—”语气词,之后便是长时间的静默,乔安明轻轻叹息,将她的脸贴近自己胸口,抱着她问:“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这么久没跟你联系。”
杜箬伏在他的肩头摇头。
她没有资格生气,说好的嘛,“要懂规矩”。
“不生气,知道你不方便联系我。”
“那就一点都不想我?”
“想…”她又点点头,可是想有用吗?
乔安明听了更心痛,第一次怨愤自己“无能为力”。
怎么办?这才刚刚起了一个头,以后的那么长时间,他要怎样一边伤害她,一边搂着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太微薄,根本弥补不了任何。
可是言语贫瘠,承诺都说不出口,只能都将心疼揉进自己的温度里。
乔安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个木盒子递给杜箬。
“什么啊这是?搞得神神秘秘的。”
乔安明尴尬一笑:“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我出差的时候随便买的,你打开看看,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杜箬盯着他不自信的眼睛看了一眼,笑嘻嘻打开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只簪子。
很古旧的样子,簪身是铜色材质,簪尾做却很精致,雕出孔雀的样子,两颗红色玛瑙镶在上面,像是孔雀的眼睛。
杜箬完全没有想到乔安明会送这样一件东西,发簪,实在不是现代女性会用的东西啊。
“送这个给我做什么?”
“入住的酒店旁边刚好是一家古董店,我有时间就进去逛了逛,觉得这支簪很别致,你若是不喜欢,就当小玩意放着吧。”
这是乔安明第一次为女人选礼物,其实他在出差的路上一路想了很久,送什么?首饰?鞋子?名牌包包?这些都太俗物了,杜箬应该不会喜欢,所以他才去逛了古董店,总觉得要有些年代的东西才能买来送给她,若她不喜欢,还能当藏品放着。
当然,这支被他说成“随便买的”发簪,价格有些贵,他都不敢跟杜箬讲,讲了估计她又得爆炸。
杜箬将簪身翻过来,反面似乎刻着几个字。
“什么什么恒孚、上、足赤、福…”杜箬大概念了一遍,最后几个字可能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
她问乔安明:“这刻的什么呀,啥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银楼字号而已。”
“哦。那你帮我戴上吧,我去照照镜子。”杜箬笑嘻嘻将发簪又递给乔安明,然后自己转过身背对着他。
乔安明把杜箬的头发摆弄了半天,那只发簪依旧握在手里。
“有些难弄,不会,你自己去弄吧。”他放弃,他哪里会帮女人盘头发啊。
杜箬却大笑起来,一副作弄成功的狡黠表情:“就知道你不会,算了,我自己去折腾。”遂抽了发簪屁颠屁颠往洗手间蹦跶,很快就大功告成跑出来,问乔安明:“盘好了,好看吗?”
“挺好!”他也被她的愉悦情绪感染,微笑着围她转了一圈,青丝配玛瑙,他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只是杜箬却突然转身问:“知道男人送女人发簪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不告诉你。”她又臭屁跑开,跑进洗手间继续照镜子…
因为杜箬说不想让基地太多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那晚乔安明还是回了桐城。
第二日上午,杜箬刚上班就收到乔安明的短信:“下午我叫小张去武穆山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杜箬精神大好,哼着歌开始在办公室遛弯,同事见她眉开眼笑,调侃问:“怎么这么高兴?春天还没到就思春?”
“去,你才思春!”杜箬也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又抽了转椅坐回位置,但想到昨晚的乔安明,笑意掩不住,慢慢挪到同事身旁,偷偷问:“嘿,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哈…男人啊…那个…喜欢女人什么样子?”
同事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什么男人女人的?能不能讲得清楚点?”
杜箬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直接问:“就是,就是,女人要怎么讨一个男人欢心?”
“哈哈哈哈……原来想知道这个啊!”那同事很不给面子的当场趴下,笑到几乎背气才抬头,却来了一句:“我又没有男人,怎么知道,自己去问百度!”
杜箬愣了愣,一个白眼剐过去,可是杜傻子回到座位憋了半天,还真的偷偷打开了百度页面……所以情商低的女人,真是忽悠不起!
至于结果…嘿嘿……自然很带劲。
小张的车下午2点就到了武穆山,杜箬按计划坐车回市区,路上还停下来去超市采购了食材,一路神秘兮兮地要小张保证不准跟乔安明透露,
小张也配合,点头玩笑:“是,杜小姐我肯定不说,给乔总一个惊喜,说不定一乐他就给我加了奖金。”
杜箬缩缩肩膀,埋头嘿嘿笑着开始清点购物袋里的东西是否都买全。
小张不时偷看后座的人,仿佛自己的情绪也被她感染。这样一个活脱的女子,像是一轮红日,总是笑着,让人看了心里没来由的欢喜,估计也只有这样的人,有本事让一向冷冰冰的老板暖起来。
其实杜箬不会做西餐,好麻烦耶,什么牛排,什么意大利面,什么蘑菇汤。可是她想要挑战一次,难得有心气和情趣要去讨他欢心,总该有点讨欢心的姿态吧。
乔安明在西郊的别墅什么都有,烤箱,烛台,刀叉和开放式厨房,这么好的配置,他其实一次都没有用过。杜箬为了那一顿晚饭,从超市买了好多食材和佐料,从橄榄油到红酒,很快宽敞的料理台就被摆得很满。
她再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摊开,上面是她事先从网上打印出来的西餐食谱。
杜美人哼着歌曲开始照着菜谱做,准备食材的时候还觉得游刃有余,哼着小曲,洗西红柿,剥西兰花,切洋葱,切得眼泪哗哗地流,可心里一片甜腻腻,想着,切……做西餐也不是很难嘛!
可正式进入烹饪阶段,不得了,完全乱了套。
菜谱上明明说煎牛排要先大火,然后再用小火慢慢煎,可是牛排扔进黄油里很快就泛黑,艾玛全焦,她只能赶紧关掉火,看着平底锅里焦黑的牛排,一跺脚,忍痛扔进垃圾桶。
这次不行,下次改进,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多买了几块牛排。
还有那个奶油蘑菇汤,面粉放进黄油里后全部糊掉,黏糊糊沾在一起,她又忍痛,全部倒掉……
最后折腾了2小时,一大堆食材,只剩下两盘不怎么像样的牛排和一份沙拉。
杜箬喘着气在料理台前感叹自己的成果,嘘……讨男人欢心真不容易,看来她确实没有当小三的天赋。
瞄了一眼墙上的钟,傍晚4点多,她给乔安明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他半小时之后就下班。
杜箬赶紧收拾收拾料理台,拎了自己带来的衣服闪进洗手间,半小时之后出来,化了淡妆,换了一身衣服,姜黄色的高叉削肩裙子,刚好勾勒出曼妙腰身和小腿曲线,又觉得哪里不够,再次跑回洗手间,将一肩的蓬松卷发都用乔安明送的那支发簪盘到头顶,松松散散的有几支头发掉下来,挂到脑后,不一样的娇媚风情。
乔安明觉得刚才电话里杜箬的声音有些非同寻常,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总感觉口气里带着一点神秘气息。
车子直接开到别墅楼下,大门虚掩,乔安明推门进去,没有开灯,黯沉得很。
他喊了几声:“杜箬…杜箬……”没人应。
这丫头怎么回事?居然把门开着。
别墅进去先是一个高阔的大厅,之后走进去才是客厅和楼梯。乔安明也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才看到厨房有隐约的灯光射过来,暗昧的橘黄,牵着乔安明往灯光处走。
杜箬端着刚插好的玫瑰从厨房里走出来,宝蓝色的水晶花瓶,被杜箬白皙无骨的手托着,悠悠泛着蓝光,黄裙红唇,娇艳的玫瑰衬得那张脸更为动人。
乔安明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惊艳场景,站在厨房门口,问:“这是…怎么了?”
杜箬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料到乔安明进门,像鬼一样站在黑暗里惊然出声,把杜箬着实吓了一条,惊魂未定,用手捂着小心肝吼:“你干嘛啊,进门都不出声!”
本来挺美的意境,被杜傻子毫无矜持的一句大吼全部浇散。
乔安明无奈摇摇头:“应该是我问你干嘛啊,为什么屋里不开灯?你不是怕黑吗?”
“我……”杜箬皱了皱眉,将说话的声音又调试到最温柔状态:“我想把屋里的气氛弄得浪漫一点,给你一个惊喜嘛!”她瘪瘪嘴,想着网上的支招,要氛围浪漫,必须要屋里黑暗,烛台玫瑰,这样才有FEEL。
乔安明看了一下周围,黑灯瞎火,白烛玫瑰,确实有些浪漫。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浪漫,为了什么?他跟着杜箬走进餐厅,依旧是灯火昏暗,只有带着灯罩的壁灯发出幽暗的光。
杜箬将手里的花瓶放到长桌上,乔安明这才注意桌上的东西,烛台,牛排,红酒,还有一盘孤零零的沙拉。
“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的,折腾老久了呢,尝尝怎么样?”杜箬拉着乔安明坐下,自己也坐到他对面。乔安明真是被她吓得不轻。
“今天,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就想给你做顿饭嘛。”杜箬甜丝丝笑着,一块块将牛排切好叉进他盘子里。
乔安明皱着眉头,似笑非笑,却不吃,只是盯着对面杜箬的脸,看了很久。
她是精心准备过的吧,明显化了妆,换了衣服,削肩款式将修长细致的颈脖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再那样坐在灯光下娇媚一笑,乔安明轻抿嘴唇,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如此盛装,我心里不安。”
他哪里消受得起这样温柔极致到近乎像在演戏的杜美人啊。
杜箬见乔安明没多少热络反应,心里咬牙恨,擦……这男人怎么回事?如此不解风情,难道这招对他没用?行,那翻篇,下一招,于是她又腻歪歪笑着,再次推了推他面前的餐盘:“问这么多做什么?我难得给你做顿饭,不想吃?”
乔安明也不再僵持,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狠狠嚼。
“怎么样?怎么样?”
“……”他皱着眉头,很久一句:“……嫌老了吧…”
“怎么会呢?”杜箬也切了一块放进嘴里,艾玛,是真的老了,她瞥了瞥嘴,又挖了一勺子沙拉到他盘子里。
“那再尝尝这个?”
乔安明不明所以又尝了一口,点点头:“这个,勉强还可以。”
杜美人轻嘘一口气,将那一大盘蔬菜沙拉推到乔安明面前,再将牛排拿回来,很有道理地关照一句:“那行,沙拉给你吃,牛排给我吃。”
乔大叔的眉头都竖起来,这算什么强悍的无敌逻辑?
“你难得请我吃饭,就用一盘沙拉打发?”
杜箬挠挠头,嘿嘿笑出来:“其实也不是,我买了很多东西的,本来还有甜品和奶油蘑菇汤,可是我水平有限,再加上你家烤箱太高端,我不会用,蛋糕全部糊了,就……就剩这个沙拉还能吃。”
她还算诚实,什么都招了,乔安明简直啼笑皆非,他还能再说什么。
杜箬也知道自己搞砸了,赶紧弥补。
“不过你放心,没有肉吃,至少还有酒。”
她将自己从超市买的红酒打开,在乔安明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少许,再将自己的杯子斟满,举着杯子绕到他面前,柔腻地开口:“我知道你不沾酒,但能不能为了配合这气氛,少喝一点?”
乔安明没办法,只能由着她,抿了一小口,杜箬得意,自己喝一大口绕回位置,刚坐定,突然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对,音乐,网上支招的说,这种气氛下得有音乐。
杜箬赶紧去开音响,有音乐飘出来——二泉映月?艾玛,杜大姐,这是二胡啊。
乔安明眉头都拧成蝴蝶结了。
“你连这都有?”
杜箬只能讪讪笑着,很抱歉地摊开手:“呵呵…我从超市里买的,没办法,那超市就只有这些古典音乐,您就将就着听吧。”
乔安明瞬时完败,依旧回到老问题:“到底今天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又是做饭,又是红酒,还有音乐?”
“嗯…”杜箬开始深思。其实她简单的就是想制造点机会讨他欢心,女人都是这样,情到浓时,再强悍的女汉子都恨不能化为一汪秋水渗进他的心脾里。
乔安明见杜箬如此心思,也不再追问她原因,只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上身稍稍往前倾,伸出右手,
等待她回应。
杜箬却眼眉一挑,问:“干嘛?”
“跳舞,会不会?”
她想摇头说不会,可是乔安明的眼神温柔得迷人,她只能站起来,将手腕送上去。
餐厅很大,月影婆娑,他搂住她的腰起步,最简单的交谊舞,杜箬却不会,只能在他的牵引下生涩笨拙地回应,所幸乔安明有耐心,拉着她的手慢慢教。
多窝心的场景,简直暖到脾骨里去了,乔安明将杜箬的头轻轻揽到自己肩上,她也很乖顺地将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两具身体紧贴,心脏靠在一起,彼此感受对方的温度和频率。
后来有段时间乔安明都不敢回忆那一夜的场景,他搂着杜箬在餐厅里跳交谊舞,彼此都不说话,但各自心思都清楚,胜过千言万语。
最奇怪的是,背景音乐还是那该死的二泉映月,很忧伤的旋律,他却听得满心欢喜。
如果说顾澜是他的枷锁,那么杜箬就肯定是他的软化剂。
乔安明不喝酒,所以那一瓶红酒几乎都进了杜箬的肚子,吃过饭她先推乔安明进浴室洗澡,自己收拾桌子,然后躲在厨房里偷偷翻看打印出来的“勾.搭攻略”。
喷他喜欢的香水,这招明显不行,乔安明最讨厌这样艳俗的东西。
脱光躺床上等着?艾玛…太露骨了吧,她做不到!
欲拒还迎?这招好像行……杜箬往下细看,嘴角带笑,嗯……道具很简单,就是表情和动作有些难拿捏。
不过难得一次,她准备豁出去了。
乔安明洗好澡出来,见到杜箬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傻乐。
“在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奸佞?”
“没……没看什么!”杜箬赶紧收了手里的A4纸,胡乱揉了揉塞进身后橱柜的第一个抽屉里。快步走到乔安明面前,练习暧昧口吻问:“那个…你澡洗好了?”
乔安明被她酥麻的口吻吓到,有些呆滞地点了一下头,杜箬贼兮兮笑了笑,很快错身往浴室里走。
乔安明无奈摇摇头,这丫头,神秘兮兮地又搞什么鬼。
杜箬在浴室里折腾了近一小时,她从乔安明的衣柜里偷了一件男士衬衣,纯白色,最简单的那种款式,站在镜子前摆弄,是解胸口一颗扣子,还是两颗扣子…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丫丫的…豁出去,就解两颗扣子,再把半湿的头发全用那支簪子盘上去,一侧肩膀的衬衣往下面拉一截,露出大片胸口皮肤和锁骨…
吸气,呼气……杜箬捂着噗通直跳的小心肝在镜子前面作出场前最后一次确认。
“攻略”上说,笑要带点甜腻,不能露齿,嘴唇要轻轻咬一点…眼睛不能直视,得迷离疏离,虚虚地没有焦点,但一定神,绝对要一眼就望入他的心。
天……这算什么“勾男人攻略”,简直是“妖精养成攻略”!
乔安明在沙发上看新闻,客厅离楼下浴室有些远,所以他听不见浴室里的动静,但过了良久听到杜箬在里面喊:“老乔,帮我拿块干毛巾过来…”
他微皱了一下眉,但还是很配合地抽了浴巾往浴室走。
走到门口还很礼仪地敲门,哪知门内很快响起酥腻声音:“讨厌,门开着呢…自己进来…”
乔大叔当场有些石化,这丫头,又发烧了?
可是门一开,他的额头瞬间就是三条华丽丽的法令纹,这丫头何止是烧上了,简直是抽上了…
宽松的男士衬衣,象征性扣了最下面三颗扣子,一小片的肩膀露在外面,胸口起伏的曲线连到耳际,更该死的是修长白皙的大腿,一条弯曲踮地,一条笔直地绷直。
而她就坐在浴缸的边缘,水汽腾起,整张脸半湿温莹,芙蓉出浴…
乔安明站在原地吞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心里就浮起笑意。
杜箬见他站在门口不走进,心里多少开始有些恨…艾玛这大叔又开始装君子,可是脸上已经娇嗔一片,略略抬头,暧昧地喊:“一直傻站着干什么?把浴巾给我…”
乔安明憋住笑走过去,沉着一张脸将浴巾递给她。
杜箬含笑接过来,开始半曲着上身一点点擦拭腿上的水渍。这个姿势她可是在浴室里想了很久的,这样半倾着前身,锁骨隆起,一边肩膀的衬衣褪下去,更要命的是腿,柔腻笔直,沾着一些水,再加上浴室里的橘黄色灯光…乔安明,你就当你见鬼的神去吧。
可是乔BOSS当神还真有一手,一边抱着手享受眼前绮丽美景,一边却不行动……杜箬在心里腹诽…攻略上说这种时候男人一般都会很主动地走过来,抽过她手里的浴巾主动帮她擦拭,可是面前的大叔,正襟自若,完全没有半点要走过来的意思。
想怎样啊?这么扛得住!
杜箬脸上堆着笑,心里其实恨死了。
腿上皮都快要被她擦掉一层,面前那男人的影子还是停止不前!擦……这么难勾.引,老娘我不玩了!所以最后我们的杜美人心一横,将毛巾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走。
可是地上湿滑,她又赤着脚,情急站起来的时候没稳住,整个人就往前面扑倒……乔安明手疾将她托住,四目交接,他却有些止不住笑意的一句:“闹过头了吧,真摔下去怎么办?”
杜箬欲哭无泪,天……乔大叔,您看不出来这次是真的吗?
只是姿势是天时地利的暧昧啊,他的手臂刚好托住她的胸,紧致包裹的曲线随着杜箬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乔安明哪里真的是神,浅淡一笑,将她扶正直接压在水池台上,脸孔逼近,凑到她的耳边慢慢笑着回应:“不过演得很好…我很喜欢,哈哈哈……”耳边的人爽朗笑出声,杜箬却想一个巴掌直接煽上去!
魂淡啊……这明明是真的要摔好不好?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要达到的效果?难得乔大叔配合,她得赶紧将计就计凑上去,于是杜箬索性真的开始演戏,柔滴滴地笑着,趁势踮起脚坐到池台上。
乔安明嘴角笑着,心里却必须承认,杜箬这张脸,演起妖精来毫不费力气,慢慢呼吸就开始重起来…四目相对,他终于愿意垂眸捧住杜箬的脸:“说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多狠的话啊!都到这份上了,居然他还忍着不肯就范。
杜箬却不恼,松开咬着的唇,凑进他的耳际湿濡呼吸,一字一句喘着气吐出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跟着我,闭起眼睛…配合就好…”
杜箬将手掌遮住乔安明的眼睛,然后上身凑上前,密集的亲吻贴着他的唇瓣一路进去…她是喝了酒的,味蕾的甜腻,酒精的刺激,整颗心脏都被她牵得紧缩到一起…妖孽啊…
以他的身份,这样一次次背叛婚姻应该感到愧疚,可是每次他抱着杜箬的身体,慌张都多过内疚。慌张什么?慌张自己太过痴迷,真要分开的那一日,他会舍不得放手。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理智清醒,不可能对一个人一件物体产生怎样强烈的占有欲,可是现在他有些担心,他这样贪婪的一次次宠溺,其实明明就是占有欲。
眼前这个女人,整颗心,整具身体,他既然已经染指,就不许她再去接纳任何其他人!
那晚乔安明留杜箬住在别墅里,温柔散,抱着她的身体入眠,很快就传来轻微鼾声。
杜箬却一直没有睡着,侧卧着躺在他怀里,身旁的男人很少在睡眠中带着微笑,可是今晚他却始终嘴角上扬,是不是因为心情很好?
其实杜箬自己也心情很好,可是这好心情的深处有不敢窥探的慌张,因为这样的幸福来得太圆满,所以惧怕散场时的荒凉。
其实流言蜚语她都不害怕,害怕的是一眼到头,却依旧放不了手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