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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箬一直趴在膝盖上,直到肯定空气中都散了他的气息才敢抬头,空空的屋里,早就没有刚才那抹影子。
乔安明的理由很充分,怎么看都是顾虑了她杜箬的感受,可是她还是不甘。
她情愿他的出现只是一场梦魇,第二天醒过来,头疼一场,照样是能哭能笑的自己,可是他都将心里的话挑明,明显就是不给她任何再接近的理由。
他以为这是最温柔的方式,却不想他这咸淡不济的几句话,直扣入杜箬的心脾,就真的应了之前她的那句台词:“上天入地都随你,却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
她怎么喊疼?他的道理摆得这么正,虽说得含糊婉转,但条条都在那里,从道义到责任,从命运到遗憾,清清楚楚,句句在理,如此温柔的拒绝,其实最终就归结于四个字——此生无缘!
而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扯上“缘分”两个字,结局大多是悲剧。
乔安明将车驶出杜箬所租住的巷子,开入马路,最后停在路边,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沉寂到东方都泛白。
感情的萌发需要很多时间,从相遇,相知到相互吸引,这中间的过程需要太多因素的促使,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可是感情的结局,只需要一夜时间,一念之间,一段话而已。
他活到四十五岁,第一次愿意花时间和心思去跟一个女人撇清关系,手段虽然有些残忍,但是结果,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没有全身而退,不然不会一夜不睡,一直在路边想到天明。
杜箬本来是请了两天假,但是天一亮她就起床收拾东西去车站。
没有办法,她觉得整个市区都散着乔安明的气息,她多呆一刻都觉得窒息,只能销假,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武穆山基地。
坐在进山的大巴车上,包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打开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乔”字,依旧是一条短信,内容也很空泛:“以后别再赤脚,半夜一个人在家别轻易开门,如果你无法确定对方是你熟悉的人,记得套件外套再去开门!”
杜箬很快看完,不给自己留回味的时间,迅速就摁了删除键!
此时大巴拐过山路的弯口,被山遮住的阳光瞬时倾泻而来,暖暖地照入人的眼里。
杜箬吸了一口气,掏出随身带的小镜子开始用粉遮自己金鱼一样的黑眼圈。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伤痛和哭泣都逃不过,倒不如坦然去面对,哭过痛过,转身再一个人好好生活。
这世界到处是纠结难分的爱情,每天都有人为了感情的事去死,她至少还能见到阳光,得到他那几句真心,这样就已经够了。
莫佑庭翻了个身,触到身旁柔软滑腻的皮肤,他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头顶的天花板,再下来是圈住自己脖子的芊芊玉臂。
身旁的女孩懒懒动了动,用更为紧贴的姿势搂住莫佑庭,很快又沉沉睡去。
他抽出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早晨8点,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蹦进来。
看样子是一个大晴天,莫佑庭的心情瞬时就好了一些。
身上的女孩还在呼呼打着轻鼾,莫佑庭却再也睡不着,于是很有风度地拍了拍她的额头,准备把她叫醒,可是女孩却始终没有反应。
昨晚一夜,筋疲力尽,她当然不可能这么早醒,但莫佑庭脑子里有些乱,巴巴睁着眼看着从窗帘缝隙里投进来的光线,正想爬起来,枕边的手机却适时想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SHIT!美好清晨的美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女孩估计也被电话铃声吵醒,很不情愿地翻了一个身,圈住莫佑庭的手和脚松开,嘴里嘀咕着:“谁这么早给你电话啊,真是讨厌!”
莫佑庭没回答,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姿势,很快摁了接听键。
“喂,谭小姐…这么早找我有事?”
“莫哥哥…你起来了吗?在家吗?”
莫佑庭看了看身旁的女孩,她刚松开的双手已经再次圈住自己的腰身,手指在他裸露的小腹皮肤慢慢画着圈,挑起一阵阵情欲。
他也很给面子的回应,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往女孩的内衣里探进去…女孩被他撩得耳红心燥,他脸上却依然一副很君子的模样,还能用平常的口吻和语速回答电话:“嗯…我刚起床,正准备出门,有事吗?”
“就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东方神起要来桐城开演唱会嘛,我让我爸弄了两张票,回头找个时间给你行不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莫佑庭的手指已经熟稔地捻开女孩的内衣扣子,长腿翻到她身上,埋在她的脖间一字一句:“可以,你定时间,我过去拿!”
“好,要不一起吃顿晚饭吧,我去找餐厅,到时候订好时间再给你电话!”
女孩的唇已经从他的胸口蜿蜒到莫佑庭的喉结…轻轻咬,他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
“莫哥哥…”
“嗯…可以。”
“那你等我电话哦!”
“好…”话音一完,他就果断挂了手机,身下女孩一直憋住的呼吸和嘤咛终于可以喊出来,声音一点点高昂,果然是阳光灿烂的清晨!
莫佑庭将手机压到枕头底下,长指慢慢沿着女孩的腰肢往下面探…卸掉最后一道遮掩,蓄势待发的时候,该死的手机又开始叫起来。
“SHIT!”莫佑庭明显已经有些火,不想再去接,女孩却觉得这个边接电话边挑逗的游戏很带劲,便径自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递给他:“接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眼底的欲望熄了一半,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喂…”冷清清地就吐了这么一个字,语气明显没有刚才的热忱。
杜箬听他这淡淡的口气,顿觉自己有些叨唠,赶紧道歉:“不好意思,这么早给你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是!打扰到了,严重打扰到了!”他又加重了几分语气。
杜箬觉得他这火发得莫名其妙,心里不服,也加重口气反驳:“打扰到你什么了啊!不就是扰了你的清梦嘛!”身下的女孩见莫佑庭的脸色放得有些沉,以为对方是他不想待见的人,便搂住他的脖子躬身贴上去,再沿着他的颈脖一路亲吻,最后停留在他的嘴角,酥酥腻腻地低吟:“莫少,不想接的电话就挂了吧…嗯?”
杜箬一滴冷汗冒出来…那声音?天……又开始眼冒金星!
莫佑庭却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冷冷回复:“听到了吗?现在知道打扰到什么了吗?”
“……”杜箬完全找不到词来反驳,只能抓着手机不出声。
女孩等得有些心焦,低吟了几声,伸出手就要去夺莫佑庭手里的电话,莫佑庭避了避,整个身体却依然跨在女孩身上,只是微微将上身直起,恢复常态地问:“干嘛不说话?大清早打我电话有事?”
杜箬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咬咬牙,尽量用最正常的声音回答:“那个,钱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卡号,月末我会定期把钱打到你账户里…”
“你打我电话,就为这事?”
“额……”杜箬又词穷:“我,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做那事…”她支吾半天,越说越错,莫佑庭却依旧不放过,突然带点挑衅地问:“什么那事?那事是指什么事!”
杜箬的脸已经涨得很红,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大清早滚.床.单不说,居然还能在电话里肆意的表演,不遮不掩!郑小冉哪知眼瞎了,居然看上这样的人!
“喂,杜箬…”
身下女孩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突然一冷。
莫佑庭却还在继续:“又不说话了?你大清早扰人好事就为问我要卡号?那你就先欠着吧,我现在没空!回头想起来再给你!”
“随便你,你爱给不给吧,不说了,挂了,你继续!”杜箬有些恼火地挂了电话,莫佑庭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各种复杂的情绪开始蔓延。
身下的女孩轻轻推了推:“莫少?莫少…?”
他才回神,低头看了一眼,顿觉有些索然,便拉了地上的衬衣披着下床。
女孩卷着被子追过去,尽量压住脾气撒娇:“怎么了嘛?”
“没什么。”莫佑庭半低着头,又从地上捡起裤子套上,开始满屋子找烟,最后总算在茶几的抽屉里找到半包,点了慢慢抽起来。
女孩见他的脸色阴得很,心里渐渐就有了答案,走过去推了推他,嬉着脸问:“很少见你抽烟,怎么了?有烦心事?”
他转身看了女孩一眼,口中的眼圈吐出,眉头蹙得很紧,却不愿意说实话。
“没有,哪来烦心事!”
“骗子!刚才还好好的,接了她的电话就突然这样…”女孩也冷冷笑了笑,拿过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再对着他的脸慢慢吐出烟:“从昨晚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觉得你对她的反应有些过激。很荣幸,认识你半年,还能有机会看到你莫大少为了一个女人黯然神伤的一面!不过…”
她突然停住,将脸凑近,暧昧地吁着气。
“不过什么?”
“不过,你似乎在她面前有些遮遮掩掩,她不知道你喜欢她吧?哈哈哈……莫公子,你这叫暗恋!”
“去!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暗恋两个字怎么写!”莫佑庭很果断地打断,嗤笑着从她手里抢过自己的烟,一手就摁在烟缸里。
女孩却无所谓,耸耸肩,淡淡回答:“随便,反正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感情这回事,暗恋是最傻的一种方式!”女孩苦涩一笑,围住被子从他面前闪过去。
莫佑庭看着烟缸里一点点熄灭的烟蒂,耳里不断回荡着女孩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过感情这回事,暗恋是最傻的一种方式!
姜浩最近是一半得意一半烦心,得意的是仕途正旺,借着丈人的靠山在局里混得风生水起,台面上同事都喊他一声姜科长,私底下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尊称他为徐局的乘龙快婿。
但生活总是公平的很,不可能让你事事如意,所以姜科长在局里春风得意,在家却窝囊受气。
徐晓雅的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但她好歹是孕妇,医生说孕妇情绪化是很正常的事,那行,姜浩作为男人和丈夫,小事上忍忍就过去了,可是大事呢,大事他得作主啊,可徐晓雅横得很,性子一上来,徐峰林都拉不住!
所以姜浩最近糟心的事也多得很。
比如徐小主办公室里的女同事结婚,夫家住在绿色公寓,恒温恒湿,一年365天室内一个温度。徐小主去那公寓瞅了一眼,回来就嚷着也要去购置一套!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姜浩跟杜箬婚前买的那套公寓面积很小,挤挤的80平米,都没有地方做婴儿房,更别说恒温恒湿,所以她以孩子健康为出发点,强烈要求姜浩也去买一套,且她还不要单层,她得要复式,顶楼做阳光房,到时候可以带着孩子在楼上看书写字,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建议长远可行得很。
姜浩背地里自己算了算,一套恒温恒室的公寓,就算100平米,买下来也得逾百万,他手里没这么多闲钱,必须得贷款。徐晓雅又不愿意,按她的原话是:“我堂堂一个局长的女儿,买套小公寓还得贷款?以后怎么出去见人!”最终她回家去问老头子要了钱,第二天就去售楼中心签了合同!且都没有跟姜浩商量一声。
姜浩虽贪心,但他也有大男子主义,做徐局长的女婿,半喜半忧,喜的是他毕竟因为娶了徐晓雅坐上了科长的位置,忧的是这话说出去,总感觉是他沾了徐家的光,现在又让丈人出钱购置新房,以后住进去,天天躺在床上就会想,这房子的钱还是丈人出的,你一个大男人,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所以为了这房子的事,他回家跟徐晓雅小闹了一场,最后徐小主一气之下就收拾铺盖回了娘家。
徐峰林半夜把姜浩叫过去,很是循循善诱了一番:“姜浩啊,晓雅这丫头性子是急躁了一点,这房子的事嘛,她处理得是有些不合适,毕竟你们现在是夫妻,有些事还得跟你商量一下再决定,但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孩子,你们现在住的房子确实小了点,周围环境也不好,离我住的地方还远,所以现在买套房子也没什么错,等下半年房子交付,你们装修一下就可以住进去过春节,再者,不让你背贷款也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晓雅这都是为你考虑…”
说了半天,敢情全是为他姜浩一个人着想。
他几世修来的福!
可徐峰林的说辞套得滴水不漏,最终姜浩落得个欲哭无门,更可笑的是,购房合同上还是签的徐峰林的名字!
最后姜浩把徐晓雅接回家,两人冷战了几天,一周之后徐峰林叫他们两人回去吃饭,姜浩只能巴巴地凑过去讨好讲和。
心里虽然卡着刺,但面上他得装得宽容大度。
事后徐晓雅还特委屈地跟他诉苦:“……你以为我想回家问我爸要钱,他在那位子上,买这套房子还担着风险,但是也得你出得起这个钱啊,我不还是心疼你嘛,不想让你背债,不想让你有压力…”
姜浩苦笑着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能猛抽烟,徐晓雅见他埋头不说话,情绪又开始撩起来,走过去抢了他的烟就踩到地上:“又抽烟!跟你讲话你就尽抽烟!以后不准抽烟了,趁现在宝宝还没出生,赶紧给我戒了!”
姜浩看着地上被徐晓雅踩扁的烟蒂,心里悲凉无比。
其实婚姻就是一面照妖镜,婚前的时候你不觉得,看到的都是各自身上最好最美的部分,她能给他背景,权利,他能给她面子,躯体,可是一旦结婚,日夜交集,很多丑陋和不足就一点点暴露,柴米油盐,孩子房子票子,这些俗物一件件摊开摆在面前,是人是妖,一照便知。
结婚前姜浩有想过徐晓雅这不饶人的性子,但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跟杜箬离婚,因为那时候他以为,感情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在利益诱惑之下,他还是觉得权利牢靠一点,但是结婚半年不到,各种情况层出不穷,他要处理徐晓雅说爆就爆的脾气,要处理老丈人探究考量的眼神,一路走到现在,说不后悔,那是骗人!
今天是徐晓雅定期做产检的日子,姜浩一周前就答应她会请半天假陪她去,但局里临时有个会议,他必须出席,所以中途变卦,为这事,徐晓雅一个早晨都没跟他讲话。
下午的时候接到赵兰芳的电话:“姜浩啊,晚上带着晓雅回来吃顿饭吧!”
姜浩一听这话就头疼,徐晓雅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和和睦睦地跟他回家吃饭,于是他便找借口推脱:“今天局里很忙,她下午还去产检了,要不改天吧。”
“她去产检了?那更要回家吃饭了,回头我得问问她孩子的性别能看出来了吗?我听以前单位的同事讲,孩子这么大的时候B超是能看出生男生女了,你给她去个电话吧,我汤都已经炖上了…”
……
最终姜浩没拗得过老太太,答应晚上去吃饭。
挂了电话,姜浩又开始头疼,想着这事怎么跟徐晓雅说,是短信还是电话,要不还是短信吧,电话里要是讲得不愉快,气氛反而搞得更僵!
可是短信怎么说呢?是先道歉还是直接切入正题!
姜浩衡量半天,觉得还是直接讲正题吧,结婚到现在,每次吵架都是他先低头,已经够窝囊了,要是再纵然下去,等孩子出生,她的脾气就愈发收敛不住了!
最后姜科长用他写发言稿的才学和精神,字斟句酌地给徐晓雅编辑了一条短信:“妈刚给我电话,想让我们今晚去她那里吃饭,你体检完之后先回家吧,我下班之后去接你!”
最后短信编辑完,反复读了几遍,觉得语气似乎有些太过于生硬,便又虚伪地在最后加了一句话:“自己回去小心点,别坐公车了,打车吧!”
短信发出去,他长吁一口气!
都说婚姻需要经营,他经营到这个份上,是不是过于闹心了些?
徐晓雅的回复很快就来,不是短信,直接就给他去了电话。
“姜浩,我什么时候答应去你妈那里吃饭了?你老说我做事自作主张,你这就不算自作主张了吗?”
一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姜浩的心都揪在一起,眉头也全部锁着,烦乱得很,但又不能撕破脸皮,只能耐住性子哄:“怎么了?不就是我下午没陪你去产检嘛,行了,都是要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孩子脾气!妈好久没见你了,有些想,刻意给你煲了汤,我是托你的福,不然她才不会无辜叫我回家吃饭!”
“托我的福?噢哟…姜浩,这话你可别这么说,我消受不起!她这汤哪是煲给我喝的呀,她是煲给她宝贝孙子喝的吧!”
姜浩一听“孙子”两个字,一整天的阴霾全部扫光,兴奋地问:“你查了,是男孩?”
徐晓雅听出他语气里的欣喜,便刻意吊着卖关子:“男孩女孩关你什么事?你自己下午不陪我来,现在就没资格知道!”
姜浩已经顾忌不上她话里的句句带刺,更加起劲地哄:“好了好了,今天的事是我错,你说吧,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但是你得赶紧告诉我,医生怎么说的啊?到底是男是女!”
“那你希望是男是女?”
一个棘手的问题扔过来,姜浩立刻防备四起。
这问题有些难回答,说他喜欢男孩吧,她肯定得吼自己重男轻女,说他喜欢女孩吧,她又会吼自己太虚伪,再三犹豫,最后姜浩还是取了个中间值:“是男是女不都一样嘛,都是我姜家的种,都是我跟你的爱情结晶…”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嬉笑着说出口,说完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可以。
可是这招徐晓雅却受用,嗔笑着立马换了一副娇滴滴的口气:“讨厌,还爱情的结晶呢,你要不要脸!跟你说实话吧,算你姜家祖上积德,医生说是男孩!”
“真的?真的是男孩?准确率有多少?”
“做的彩超,准确率得有80%以上吧,按医院规定是不允许透露胎儿性别的,我是托了人才知道的!……”
后面的话姜浩已经没心思听!
真好,是男孩!
他姜家有后了,他姜浩有儿子了!
心里明明激动得要死,但嘴上还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压住欣喜一字一句的说:“晓雅,你辛苦了,你是我们姜家的功臣,晚上这汤你是一定得喝的,爸妈知道了也肯定很高兴!我一会儿看看,如果事情不多就提早下班,你也别打车回去了,产检完后在医院门口找个地方坐坐,我去接你……
……
有人算过,如果你25岁结婚,活到80岁去世,那么中间这55年,大多数时间是跟你的另一半在过。逾越半个世纪的相伴,磕磕碰碰难免,喜忧参半,看你如何衡量。
大多数人经常把婚姻和幸福联系在一起,却很少有人把婚姻和感情联系在一起,为什么?因为幸福不难,但感情很奢侈。
姜浩跟杜箬是有感情的,至少是有过感情的,但最终他们还是离了婚,因为世间太多诱惑,感情在很多东西面前就显得太不像一回事。
而他最终跟徐晓雅结婚,半年时间,吵过闹过也好过,慢慢学会心口不一,也慢慢学会自己找平衡点。就像今天的事,明明是徐晓雅无理在先,最后却因为孩子的事,两人“化险为夷”,前一句话还剑拔弩张,后一句话就能恩爱缠绵,这便是婚姻,这便是恶心死你,但却不得不顺着往下走的婚姻!
姜浩收了手机,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刚过三点,手边摊着一堆文件。
他其实还有几个包抓项目的考核评定没有批复,明天去企业的活动流程还没时间过目。
凑巧年初,局里安排了很多任务,区里定了几个年度重点企业项目,各种活动轮番上,他作为项目科的科长,闲的时候真的不多,但答应了徐晓雅要提早下班去接她,他能怎么办?只能收拾公文包关电脑。
这便是他谋算得来的婚姻,外表华丽,骨子里都有些寒心!
徐晓雅难得抓到姜浩有空闲时间,所以硬要抓着他去逛商场,从一楼鞋子一直逛到顶楼的婴儿用品,一圈下来,姜浩最后拎了满满两手的包装袋。
徐晓雅还是不满意,嚷着要去超市再买些尿布玩具,姜浩赶紧止住:“离预产期还有好久呢,也不急于今天吧,我跟妈说好接了你就过去的,现在已经六点多了,还是先回家吃饭吧!”
徐晓雅嘟哝着嘴,明显不悦,好在赵兰芳的电话适时打进来。
“姜浩啊,你们到哪儿了啊,汤都热了两回了。”
“已经在路上了,晓雅去商场给宝宝买了一些东西,你们再等等,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行,你们快点吧,孩子才刚满三个月,得提醒晓雅别长时间逛街…”
老太太在那头又嘱咐了几句,姜浩笑着挂了手机,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徐晓雅:“听到了吧,妈来催了,改天再陪你逛!”
“那,你说的啊,你得抽时间陪我逛啊!”
“一定,等局里的事稍微松一点,肯定陪你逛!”
姜浩顺势拉过徐晓雅的手,肩并肩地往电梯口走。
车子刚开进小区就看到姜跃民在门口守着等,见到姜浩的车开进去,姜跃民赶紧凑上前敲他的车窗。
姜浩踩了刹车,将车窗摇下,很奇怪地问:“爸,这大冷天的你在门口等什么?”
“这不是你妈下的死命令嘛,非要我在门口守着!行了,里面车都停满了,你就把车停在这吧,跟晓雅走进去…”
姜跃民将身子侧了侧,给姜浩让位,让他把车子往路边停。
徐晓雅自己开了车门先下车,神兜兜地喊了一声爸,B超查出是儿子,她觉得这喊人都喊得特别带底气。
姜跃民乐呵呵地“哎”了一声,寒暄几句就让姜浩赶紧到着徐晓雅往小区里走。
姜浩父母现在住的房子是早年赵兰芳的单位所分配得来,小户型,老式居民楼,58平方,阳台都不带封顶。这样老旧小区的道路自然不宽敞,再加上两旁都停了车,中间勉强空个走人的位置。
姜浩一路扶着徐晓雅,生怕她给摔了碰了,她对这样的礼遇也受用得很,没办法,谁让她肚子里怀着姜家的种!
赵兰芳听到楼道里有声音,赶紧将菜都端上桌,一直温在瓷锅里的汤也开大火。
乌鸡山药汤,枸杞,八角,红枣,都配好了放在火上足足炖了一个下午,后来接到姜浩的电话,赵兰芳又去菜场添了几个菜。
这个新过门的媳妇,虽然脾气上有些骄纵,但好歹是当官人家的女儿,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赵兰芳都能理解,况且,现在这个媳妇还怀着她姜家的孙子,所以礼遇自然就得高几个级别。
姜跃民先进屋,冲着在厨房忙乎的赵兰芳兴匆匆地吼了一声:“老伴,儿子媳妇到了。”
赵兰芳赶紧擦着手从厨房里冲出来,拿了拖鞋扔到门口,刚好姜浩挽着徐晓雅进门。
老太太殷勤地弓着身将一双干净的女式拖鞋放到徐晓雅的面前:“先换鞋,一会儿就开饭。”随即很快又奔进了厨房。
徐晓雅换了鞋走进客厅,象征性地对着厨房吼了一句:“妈,你别忙活儿了!”
“没事,你再等等,饿的话叫姜浩先给你盛碗汤,我再炒一个素菜就好!”
……
之后的情景就很家常。
几分钟之后赵兰芳终于从厨房出来,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发展到这里,气氛其实一直都挺好,就连闷了半天的姜浩也把那些不愉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其乐融融的天伦,偶尔享受一次,心里暖得很。
但坏就坏在了那碗汤上!
赵兰芳客气地盛了一碗汤送到徐晓雅面前。
“你尝尝,没放味精,炖了半天了!”
徐晓雅很自然地接过来,她现在是姜家的功臣,姿态一点点高起来,对于婆婆这样的殷切照顾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眼光瞟到了汤面上慢慢晃荡的几颗枸杞上,徐徐笑着的嘴角就有些垂下去。
赵兰芳见她光看不喝,又问:“怎么了?不喜欢喝?”
“不是,你这里面放了枸杞,医生说枸杞属于寒性,脾胃虚寒的人忌食,而且书上说枸杞容易引起胎动,所以…”她顿了顿,慢慢将那碗一口没动的汤又放回了桌子。
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赵兰芳看着徐晓雅毫无波动的脸色,再看看自己辛苦熬了半天的汤,亲自去菜场挑的乌鸡,再回来一点点洗一点点炖,最后巴巴奉到她手上,她倒好,一句话就把汤给搁下了!
全场人的脸色都开始不好看,除了徐晓雅。
赵兰芳笑容讪讪地僵在脸上,但是总不能为了一碗汤就动气吧,所以她只能呵呵笑了几声坐回椅子。
晚饭继续,但刚才其乐融融的景致不再,气氛有些僵,赵兰芳便想找话题说话:“晓雅啊,现在离你的预产期也没几个月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吗?我跟老姜也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知道需要我们这边准备点什么吗?比如尿布啊,小衣服什么的。”
“不需要,现在都不用那些了,现在宝宝可以用纸尿裤,卫生方便,衣服商场也有卖,纯棉无纤维的,姜浩会带着我去买的!”徐晓雅回答得很随意,继续对付着手里的饭,连头都没抬一抬。
赵兰芳顿了顿,依旧笑着说:“我知道那纸尿裤,不透气,而且用完就扔,还浪费钱,还是尿布好,我等天暖一点就把家里不用的被单理出来洗干净晒晒,回头做点尿布给你备着。”
“妈,真不需要!”徐晓雅终于抬头:“现在还有谁用尿布啊,不光会尿在裤子上,还特麻烦,再说谁洗?反正我是不愿意洗!”
姜浩见徐晓雅的口气有点冲,赵兰芳的脸也已经有些不好看,他赶紧帮场,替徐晓雅说话:“是啊妈,现在真没人用那东西了,你也别忙活儿了,纸尿布挺好的,干净卫生。”
徐晓雅见姜浩替自己讲话,不免得意,赵兰芳也不好再强说下去。
气氛变得更冷,拥挤的餐厅只听到杯盘撞击的声音。
姜跃民是直性子,乐呵呵地又扯话题:“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男孩,得取个响亮一点的名字,还有孩子谁带?你妈退休好多年了,想带孙子想的手都痒,到时候搬到你们那里去带孩子吧。”
“不用,我想给宝宝找月嫂呢,现在讲究科学喂养,月嫂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徐晓雅很快接话,赵兰芳这回可就彻底不乐意了,放下筷子就问:“干嘛找月嫂啊!月嫂多贵啊,再说我自己的孙子怎么放心让一个外人去带。”
“妈,月嫂带宝宝有方法,而且到时候你也不用这么累,带孩子多辛苦啊,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嘛!”徐晓雅说得理所当然,赵兰芳听得心惊肉跳,正想反驳,旁边的姜跃民却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直直投过来一个眼色,把赵兰芳蹦到喉咙口的话又生生压了回去。
这些小动作全被姜浩看在眼里,他在心里暗暗叹气,扒拉了几口饭下去,就把筷子放下,冲坐在对面的赵兰芳说:“妈,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局里还有些事没做完,回去得加班!”说完又轻轻推了推旁边的徐晓雅,问:“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徐晓雅很快放下碗就站起来:“吃完了!走吧!”随即便走去门口换鞋子。
赵兰芳和姜跃民有些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和儿媳蹲在地上换鞋,很快就开门走出去,楼道里响起脚步声,继而是楼底的铁门关闭声…很快恢复平静,老俩口低头看了看满桌的菜,张罗了半天的心思,他们就随便应付了几口,心里那酸意,都没法说出口。
赵兰芳还是气不过,转身冲姜跃民发火:“你刚才踢我干嘛!”
“我不踢你你就说脱嘴了!”
“她那态度我不能说她几句吗?好歹我还是她婆婆,现在孩子都没出来呢,她就开始摆高姿态,以后孩子出来,哪里还容得下我?再说你没听到她刚才那话?摆明了孩子不要我带,姜家的孙子,我不带谁带!”
“算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你轻松一点不舒服?”
“给不给我带和我愿不愿意带是两码事,你没听到她刚才那话嘛,什么科学喂养,什么受过培训,这意思不就说我不会带孩子吗!”赵兰芳越说越气,最后索性撒到底:“是,我是不懂什么科学喂养,不懂什么脾胃虚寒,她讲究,讲究到把别人的心思随便糟蹋!我这汤哪里不好?人家孕妇都喝,就她不能喝?多稀罕!不就该个当局长的爹吗……”
老太太越说越没边,姜跃民听了头疼,索性站起来叹着气往门外走。
赵兰芳在身后喊:“喂,老姜,你去哪?”
“出去,出去透透气!”
……
姜浩一路上开车都沉着一张脸,徐晓雅也当看不见,径自坐在副驾驶上玩着手机。
车子开入小区停车位,姜浩也没有主动走过去先帮徐晓雅开门,她坐着等了一会儿,便只能自己开门走出去,哪知姜浩直接下车就往楼里走,这下徐晓雅就火了,在他身后跺着脚吼:“喂,后备箱那么多东西,你不拎?”
姜浩的身体沉了沉,最后硬着头皮回头打开后备箱,将那一大堆包装袋全部拎在手里,然后不发一言,从徐晓雅的身边擦过去。
徐晓雅看了一路他的脸色,现在他又给自己甩脸子,心里的火就燃得更旺,索性走到他面前,咄咄逼人地问:“姓姜的,你这脸子摆给谁看?一路上都这副样子,我哪里得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