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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顿好温姐这边又打点了所有会和她接触到的工作人员才从戒毒所离开,离开时已经傍晚,怠倦的秋末被一阵冷风吹散,冬凉了。
头顶劈了一道闷雷,轰隆隆而过,有闪电在厚重的云层后挤出,但微弱到没有被人留意就消失。
西边天上只剩几秒钟绚丽的火烧云穿透阴沉的长空斜射笼罩在戒毒所上方,它即将被取代和覆盖,但最后的光阴仍使这栋灰色楼宇看上去没最初那么苍凉与颓废,有一丝温柔。
我站在电闪雷鸣的长空下,盯着楼顶起伏的轮廓看了许久,一座城市最悲惨冷漠的地方是监狱和夜场,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迎新送旧,来来往往。于是人们逐渐遗忘了那些藏匿在最角落的黑暗,也忘记了等待救赎却葬送在救赎里的面孔。
每天死那么多人,一场暴雨冲刷,谁还会记得谁呢。
我逆着寒风拢了拢风衣下摆,将自己身体包裹住,弯腰进入一直等待我的出租车里,对司机报上严汝筠私人住宅的地址,他载我到达丽滨庄园停在门口,我将钱递给他,下车走进小区。
丽滨庄园是外围圈里混的姐妹儿最奢华的梦,她们私底下都说如果能陪住在这里的客人双飞,不拿钱也乐意,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到令人乍舌,不要说这座城市,就是整片省份,最赫赫有名的人物无一例外不在此处置办了房产,九十年代末刚建起就售价一万一平,在那年头几万就能买一套普通房子了。
我根据保姆告诉我的门牌找到了二排三栋,是这里唯一一栋刷了黑色油漆的房子,看上去非常阴森,煞气逼人,像走入没有轮回之口的地狱。
我按响门铃,最里面的玻璃门打开,走出一名四十来岁的妇女,她身前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挂满水珠的瓷杯。
她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打量了我一会儿,问我找谁,我说严先生住在这里吗。
她迟疑点了点头,“您是?”
我没有回答她,继续问,“他在家吗。”
她说在,让我稍等。
她转身走回去,不多时又出来,快步跑到门口将铁栅栏拉开,“先生在书房会客,您可以在客厅等一下。”
我朝她道谢,在她引领下从回廊走入客厅,这套房子几乎到处都是黑色,乌压压的沉下来,像浮沉在一片黑暗的深渊里。除了最中央汉白玉的柱子外,连窗纱都是黑色,过于压抑的装潢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寒。
保姆十分殷勤为我端来水和食物,她不断试探询问我的身份,我一边吃喝一边东拉西扯搪塞她,直到楼梯口走下几个男人,他们交谈的声音随着发现我戛然而止,我也同样仰头望向他们。
这是一群警察。
那些眼花缭乱的肩章代表官职的显赫,绝不是局子里泛泛之辈,至少在刑侦界打拼了二十余年才能到达这个位置。
他们面面相觑一阵,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平静走下楼梯,保姆笑着将他们送到玄关,与此同时楼上响起关门的声音,接着是极轻的脚步,我专注凝视着二楼口的空隙,严汝筠始终没有露面,保姆送走那拨人靠着墙壁长舒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我问她那些警察是来调查什么吗,她摇头说先生的事她不清楚。
她说完看了一眼我手上空了的杯子,“小姐您还要水吗。”
我回过神来说不要,她指了指二楼,“先生已经方便了,我带您上去。”
我将杯子递给她,她握在手中引路,最终停在二楼一处非常宽敞的拐角。
我抬头盯着悬挂在房顶的君子兰,一簇簇叶子开得十分苍翠,正垂着一片边角,遮挡住我眼前,也挡住了走廊尽头的一丝微光。
保姆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浴室方向隐约传来水声,她沉吟两秒对我说,“先生可能在洗澡,他一般喝了酒都会冲洗自己,省得床上沾酒气。”
我笑着告诉她忙自己的不用管我,她迟疑着拿不准该不该走,我直接推门进屋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商业杂志翻看,保姆站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严汝筠迟迟没有洗完,她只好关上门下楼。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里面的水声才缓慢停止。
我根本没心思看杂志,只是捧着装样子,我听见门锁拧动的响声,接着晃出一抹黑影,在柔和的光束下一点点逼向我身后。
我身体不由自主紧绷,屏息静气感受着他的靠近,他身上散发出沐浴后的清香,还是我熟悉的味道,清冽的,冷漠的,有一丝算计和疏离。
只是前者真实存在,后者来自于我的直觉。
他那样一双眼睛,怎么会不藏匿着漩涡。
他悄无声息俯下身,灼热呼吸喷洒在我耳畔和脖颈,当他滚烫的手掌触及我长发时,我指尖捏紧杂志毫无征兆的颤抖了一下。
那些长发被他一点点掀开,直到露出我整张脸孔,他非常专注凝视我,声音里含着笑意,“你很热。”
我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掌心湿漉漉的汗迹,说实话当初温姐带着我勾搭五爷连骗带哄上了他的床,我都没这么紧张惊慌过,男人玩儿女人,女人何尝不是骗男人,这年头爱情比什么死得都快。
从我十五岁明白了男人怎么干女人开始,爱情和狗屎一样,除了避之不及以外再没任何价值。
男人下三滥的太多了,得了身子还要卷跑钱,吃亏的姐妹儿那么多,我是疯了才会上当。
当男人这个看似复杂实则非常浅鄙的种类在我眼睛里犹如一张白纸一目了然,严汝筠的忽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
这世上看不透的事物才危险重重,他太像一个谜,一个怎么都猜不到底的无字谜。
把我贪婪靡艳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仿佛一颗硕大的石子,投掷在没有波澜的湖面,泛起惊心动魄。
我站起来刚要说话,他经过我身边直奔房间最里面,紧挨着那一盏昏黄的灯。
他赤裸的背部线条在光晕下显得非常笔挺柔和,散发着成熟而年轻的魅力。我眼前闪过五爷的样子,不得不感慨年轻是一件多么美好又包容的事,年轻的身体永远是诱惑的矫健的,而苍老只会让人觉得作呕又厌弃。
光滑的皮肤和层叠的皱纹,谁愿意去爱慕后者呢。
严汝筠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水珠,另外一只手在我有些失神的注视下解开了围在腰间的浴袍。
他忽然间一丝不挂,每一块健硕性感的肌肉都暴露在空气中,因为一冷一热的刺激而变得膨胀紧绷,泛着无比诱人的蜜色,我有些不知所措,仓促将目光移开,他用毛巾在下腹擦了两下,又重新围上。
在围的同时他侧过身体,我余光瞥到了一丛茂盛如荫的森林,这样一幕使我整颗心都狂跳不止。
因为我真真实实的拥有过一晚。
而且那是彻夜不止交缠到窒息的一晚。
严汝筠让我见识到什么是最勇猛的男人,那样的勇猛是任何女人都不能遗忘的东西。
他站在古董架前拿起一柄玉如意,桌角静静溢出的暖光将玉笼罩得晶莹通透,我听五爷说过,这是严汝筠在深圳拍卖会上竞到的,一直跟了七十多轮翻了百倍不止的价格才拍下,他喜欢好玉,丝毫瑕疵和斑点都没有的玉。
他平时不露富,可拍这块玉引发了轩然大波,也将他的身家暴露得彻彻底底,五爷说他最喜欢严汝筠的脾性,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看中的东西不惜一切去掠夺,管它是谁的,只要想得到绝不手软。
五爷说这性子能成就人,也能毁掉人,关键在于能否把持自己不走向极端。
可当利益和欲望膨胀到一个极致的高度,几乎没有人控制得住贪婪。
他指尖十分专注抚摸着玉如意,让我猜那是热的还是冷的。
好玉触手生凉,我不假思索回答冷的。
他用一块白色丝绸盖在上面,重新放回原处,“外冷内热,和女人一样。白天冷冷淡淡,夜晚热情如火。所以我喜欢在晚上摸它。”
我没吭声,论调情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承认。
他合上玻璃柜门,问我怎么找来这里。
我说向人打听。
他抿着唇角半开玩笑,“是想我了吗。”
他低沉嗓音像一场淫靡的前戏,我耳根有些烫,挑起眉毛反问他,“严先生都没有想我,我为什么要想你。”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
他说完不给我追问的机会,背过身拉上窗帘,街上沐浴在狂风中的霓虹被彻底阻隔在一面黑纱之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平复了自己心底因为他口中的想而天翻地覆的情绪,这种身份的男人在情爱里的真真假假无从考证,信就是真,不信就是假,风花雪月总要有一颗玩儿得起的心肠。
太当真会让男人觉得不识趣。
我盯着他绾窗纱的背影脱口而出,“你有销魂丸吗?”
他手上动作没有任何迟疑,也不惊讶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只是很浅的嗯了声,“有。”
他的毫无隐瞒让我一时愣住,他回答完有转身看向我,“怎么。”
我将温姐的事告诉他,让他明白我索要的由头是什么,他非常有耐心听我说完,期间从没打断,只是在最后问我,“和我的关联是什么。”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能实话实说,“严先生垄断了整片省份拿到销魂丸的途径,我只能来求你。”
他一言不发,沉默拿起桌角放置的一樽砚台,盯着上面花纹细细看着,“你过来仅仅为了这件事。”
我说是。
他脸色没有刚才温柔,急转直下变得疏离,“我售卖或者使用它,都可以为我带来非常丰厚的回报,我答应你的央求能得到什么。”
我急忙摸口袋里的钱包,“我也可以买。”
他沉稳而缓慢举起手中砚台,逆着灯光看它的成色,“你买不起,我也不卖。”
我被他堵得完全找不到任何出路,温姐的顾虑果然没错,严汝筠是商人,而且是最奸诈冷血的商人,对他而言温姐的死活和一只蚂蚁一样轻薄。
“如果严先生把销魂丸给我,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在你需要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严先生。”
他笑着哦了一声,对我这句话很感兴趣,“怎么报答。”
他朝我走来,在距离我仅剩一步之遥仍旧没有停住,他掌心扣住我后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十分霸道将我头倾压过去,我感觉到自己鼻尖触碰到了一块柔软灼热的皮肤,半睁半闭的眼睛抵在他刚刮过胡子的下巴,一片浅浅的胡茬戳住睫毛,我不敢动,生怕惊了他,更怕痒了我自己。
他喷薄出滚烫的气息,在我额头和眉眼散开,“那么稀少的东西,也该用稀少的东西交换。”
他用手指抬起我的脸,深邃如海的眼睛似乎能望穿我身体,“稀少交换稀少,我是不是赔了。”
我在他火热注视下体温极速升高,很快就焚烧成一个火炉,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烫着他,可已经烫着了我自己。
无可避免的烫。
他指尖在我耳垂上轻轻碾磨,嗓音有些沙哑,“比如独一无二的东西,至少别让我赔得太惨。”
在他眼神的攻击下,我想不会有谁还能不沦陷,我口干舌燥,问他什么独一无二。
他将我脸上散乱的头发都拨弄到两侧,我终于在他眼睛里找到了比我更烫的东西,“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你吗。”
我再也经受不住那份酥麻,身体软下去的同时痒得想打喷嚏,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我,脸孔忽然下滑堵住我的唇,吸走了我刚刚冲出喉咙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