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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属性完全相反的力量对冲爆发,不止这一层楼,整栋楼里的那些所谓的“高科技”产物都在同一时刻炸裂报废。
除了彪悍的老板一行,其他暗处怀着各种心思窥屏的家伙们都不得不死了那点子侥幸的心,只得认命地扫尾,粉饰太平。
空旷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已经近乎石化的大师一尊,还有从珠串里忽然就冒出来的老鬼。
之前那个拽得没边儿煞气四溢的高人,这会儿也不知是惊喜过头,还是近乡情怯,看上去倒像只被遗弃了很久很久的大狗,终于找到了主人,却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
花了漫长的时间,抽丝剥茧,还要小心地绕过老板,又花了无数心思,设计,研究,冒着得罪老板的危险布下了一串儿险境,就为了能求得再见老鬼一面。
如今真的实现了。
惊喜来的太快,反而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愣住了。
可惜,这货这会儿再怎么反差萌,老鬼也是半点儿都不动容,绝对的□□。
本人一愣,带着煞气的罡气自然消散。
老鬼也就大袖一拂,把那片凶残的血海给收了起来。
在园子里自在惯了,老鬼早已不会再委屈自己。
对蓝扇来说让他憋屈难受的那些罡气,对老鬼来说也就和ph2.5的效果差不多。
一朵一人多高的巨大花朵在他背后陡然浮现,凝实,然后绽放,血红的花朵展开,恰似一张舒适的座椅,老鬼极惬意地就坐了上去,斜倚在厚实的花瓣上,手里还抚摸着那花朵撒娇卖乖地蹭到面前的叶子。
花朵巨大,那叶子反而小巧的很,细长的一条,叶片上还生了一层细软的白色绒毛,活像条什么萌物的尾巴。
老鬼摸得还蛮舒服。
用一句话形容这个场面,那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眼下还是个默片儿,以老板为主的围观党们却看得兴致勃勃,尤其是蓝扇和蓝翼这两只。
那个家伙不仅卑鄙无耻地设套,以大欺小的挟持威胁他们,连看他们的眼光都和看蝼蚁或者什么不得不忍的脏东西差不多,完全就是个物种歧视的自大狂。
结果如今在老鬼面前了立马就变成这么一副怂包样。
看人家这反差度多高,就是可惜了了,一点儿都不萌。
老鬼根本不吃他那套。
“片头”就这么精彩了,后面肯定更有看头。
说起来,虽然无辜当了一把活/体道具,也隐约猜到了这两个之间曾经有过一段儿渊源流深遗毒无穷的孽缘,具体内情到底是啥还真是不知道。
别看蓝扇之前那么有恃无恐的得瑟,说实话心里还是有几分怕的,这会儿被自家大蝴蝶搂在怀里踏实了,心中的八卦之火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了。
实力差距那么大的前辈的八卦本来蓝扇是没胆子肖想的,可这会儿有老板在嘛。
仗着老板和老板怀里大怪兽的势,两只蝴蝶和权浩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水镜看。
狗腿起来完全不辜负他原型的权浩甚至把看戏必备的零食和饮料都准备的各种齐全,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蓝扇冲权浩佩服的一笑,脑内对蓝翼传音:看看人家这眼力价儿,怪不得能一路混的这么顺风顺水呢。说起来,你之前没急的发昏给冲去老板脸色看吧。
深知蓝翼尿性的蓝扇就担心这位又犯王子病。
蓝翼心虚地不肯吭声,搂着蓝扇的胳膊又用力了点儿。
蓝扇无声叹息。
他就知道。
算了,谁让自己眼瘸,就这么被这么个没情商的家伙套牢了,还认命了呢。
回头说通了这只明明原身是蝴蝶却偏比驴子还倔的家伙再去给老板赔礼吧。
虽然这事儿他看着是被利用了一把,但算起来,他还最大的损失也不过就是被意外逮住进了一回“宫”,可他也不亏啊,靠着老鬼给的阴血珠对抗罡气修炼时得了好处和心得不说,就凭他立场坚定花样百出的给老鬼出气搞得那些恶作剧让他老人家很满意这一点,以后他在老鬼心里的地位妥妥的就是更高了一层。
要知道,老鬼那可是老板的御用“园丁”。
哪怕是能从老鬼那里学到一两分的本事,那对于改善他们俩这几乎算是裸婚的赤贫状况也大有帮助好不好。
再说了,老板有多护短连小狐狸那个进园子最晚的小家伙都看得出,偏偏这个家伙不知道为啥总是对老板有一堆戒心。
蓝扇决定回去之后就此问题跟蓝翼好好谈谈,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看戏。
水镜那头,老鬼依旧坐在他那朵“活泼”舒适的花朵“座椅”上。
黑眼圈、惨白脸,弄得和网上那些非主流大浓妆似的也挡不住老鬼那张精致到满园□□皆不如的脸。
人靠衣装到了老鬼这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锦衣华服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
居高临下,即便仪态表情都跟在园子里一样慵懒颓废,老鬼也硬是能坐出一份高高在上的女王范儿。
再瞅一眼那个之前比起霸道总裁风更像是冷酷教父风,如今装得活像只大型弃犬的大师,这气势对比简直让人没眼看。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却被拉得很漫长。
一直被“围观小分队”不停吐槽的“弃犬”大师终于醒过了神儿。
高大的身体挺直,脊背僵硬,垂在身侧握紧的双拳甚至在微微发抖。
几乎像是花尽了一生的力气和勇气,才终于敢抬头好好看一眼已经阔别了千年的那个“人”。
不记年的洪荒时代早已远去化作凡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神话,如今的千年,对于他们这些还留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尘世间苟延残喘的异类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长的时间。
人类有诗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情到深处,一日且如此,那么一千年呢。
心中有愧,情火未熄,一千年间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只要想到,便是折磨。
就像是那些残忍的人类发明出来的酷刑,每一块记忆的碎片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那种痛,更胜凌迟。
偏偏越是痛苦,就越是铭记,每每心如刀割,鲜血淋漓,那些心头血便火上浇油,将那原本就远未熄灭的情火烧得更凶。
活了太久,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受再多再重的伤他也不曾吭过一声。可这种绵延不绝刀刀割心的痛苦实在太难忍了,痛到即便是被无数人视若不败神明,也不得不认了输。
他想见他。
哪怕是违背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哪怕用上他曾不耻的阴谋手段,哪怕是强求来的,
哪怕,会让他更恨他......
只要能让他再见他一面,无论怎样都可以!
那双原本悍勇无畏高傲锐利的眼睛褪去了所有锐气,软弱的水汽下朦胧了殷红的眼眶,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向上望去——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这也不是什么苦肉计或者装可怜——那本来就是唯一他会剥去所有防备露出最柔软部分的对象。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起了无数年前,当他们之间还在最好的时光的时候。只要这样的一个眼神,对方就会露出无奈宠爱的笑容,把山里最甜的果子放在他的手心里。
然后他就能顺势抓住那只带着世上最好闻的香气的最美的手。
那曾经是他最好的时光,可惜,时间从来都是最公正也最冷酷的法则。
所有那些始终鲜活在他记忆里的美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高坐在花椅上那个“人”,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红萼......”
喃喃地,胆怯地叫着这个日复一日在心里琢磨却从不敢出口的名字,心里的痛楚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剧烈了。
千年前的最后一面,他们决裂。
即使身受重伤,一身红衣被血浸透,红萼依旧是傲然不屈风华绝代的。
千年都过去了。
老板的大名无弗远界威震八方,手下强者无数,堪称壕气冲天。
都说老板护短,那为何红萼在老板手下待了这么多年,却反而成了这幅病弱膏肓的模样?!
老鬼逗着手下卖萌争宠的叶子和花瓣,蓦然听见那个千把年都没听过的名字,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认真想想,自打被老板捡回去“修修补补”重获新生又“卖了身”之后,他好像就没开口说过几回话了。
他那满山的孩儿们都和他心意相通,根本用不着说话。
园子的阴面儿养着的都是些跟他一样的孤僻症,一个赛一个的宅,还真就是最近那只为了棵独苗苗对他感恩戴德的小蝴蝶,不仅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树的时候跑来找他聊天儿,还从天南海北带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礼物给他。
别说,就他这只老鬼来看,也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
可惜了,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想起蓝扇,老鬼走了下神儿。
回神的时候,一搭眼就看到一个眉头皱的和麻将牌上三条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要和谁拼命似的扭曲脸。
老鬼被这变脸技术震得眉头一动。
按现在网上那些小崽子们的流行语来说,这家伙的颜艺相当不错啊,这一会儿都换了几副表情了,还挺跟得上时代的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子原本叫个啥来着?
人家都叫自己的本名了,不礼尚往来一下好像不怎么礼貌。
盯着面前这张脸,老鬼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个古早的名字从记忆的深处给挖了出来。
“啊,对了,是石蛋儿啊!”
老鬼如释重负,还和一旁偷偷伸出来的花叶轻轻击了个掌。
“石蛋儿......石蛋儿......石蛋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看都知道,这放肆的大笑肯定是围观小分队那群闲人发出来的。
这名字实在是太有魄力了!
蓝扇笑得跟条活鱼似的浑身乱颤,蓝翼差点抱不住他,不过这死面瘫自己也在忍笑就是了。
权浩这会是再也忍不住了,当着老板也就地躺倒,笑得满地滚。
这种距离狗蛋这种顶级经典只差半个台阶的神奇名字到底哪位神人给取出来的啊,简直让他们想跪倒膜拜一个有木有!
亏老鬼还那么正经自然地叫的出口。
老板瞅着一屋子形象全无的崽子笑成弹球,无奈地摇摇头。
怀里的怪兽也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们颇为不屑地喷了口气。
上古语言和现代语言之间相隔之远堪称天堑。
老鬼也不过是把上古语翻译过来而已,不然这帮至多几千岁的小崽子听得懂才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的确是还蛮好笑的。
大怪兽把毛脸埋进老板的怀里,蹭,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笑点和那几个崽子一样低。
这边几个事不关己没心没肺的围观党笑的跟二傻子似的。
那边,猛然听到老鬼开口叫出这个名字,那感觉,简直就像是盘古开天,洪荒再现。
九个太阳都扛不过叫“石蛋儿”的这个男人眼睛里的光彩。
红萼没有忘记他!
红萼甚至还记得他最初的名字!
石蛋儿此刻的心情激动得简直恨不得立刻去胸口碎上百八十块大石。
可惜,还没兴奋到三秒,老鬼嘶哑的声音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哦,对了,你早就不叫那个名字了,我记得我听过那些人叫你......灵磐尊者,这回应该没错了。”
对,他早就不是那个会漫山遍野和小精小怪们撒欢打滚,闹得鸡飞狗跳之后再跑来跟他撒娇卖乖的石蛋儿了。
他是灵磐尊者,是受了点化佛子,是会为了保护人类,会惩妖除魔,会因为一面之词,就把当年那些曾经跟他一起满山玩耍过的小妖精们斩草除根,被那些“善男信女”差点儿立碑建庙的灵磐尊者!
老鬼似笑非笑地瞅着灵磐尊者那张大概几千年都没怎么变化过的刀削面,在短短的时间里各种扭曲,大悲大喜,颇有些兴味盎然。
“你不是早就弃暗投明,被点化皈依,走上无上大道了吗?怎么忽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非要把我逼出来不可?还是说,当年斩草除根,差我一个,没彻底,所以找出来补齐?也对,尊者既然连普通的妖精都容不下,想必我这个妖鬼就更罪大恶极了吧。”
老鬼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嗓音不好所以自卑什么的。
只是老鬼就是老鬼,他的声音再难听,实力摆在那里,修行的法门又特异。随着他的声音发出,醇厚的阴灵之气也跟着外泄出来。
这点儿东西对老鬼影响不大,对他那些孩儿们,还有其他属性为阴的小家伙们可就受益匪浅了。
这也是为啥蓝扇一见老鬼就觉得特有好感的重大原因之一。
老鬼的声音说实在的已经难听到一个层次了,不过他说话永远是慢条斯理的,这会儿也一样。
灵磐从心里往外冷的发抖。
老鬼说话的习惯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是那把对灵磐来说天下最好听的嗓子已经彻底毁了。
而被他毁掉的,又何止是一把嗓音而已!
他毁掉的是红萼的全部世界,所有最重要的东西统统因为他的愚蠢而被他亲手粉碎。
灵磐踉跄了几步,被身后的铁栏抵住,顺着冰冷的铁栏,慢慢滑下,跪倒在老鬼的面前。
一位修行大成的尊者轰然一跪,连老鬼座下的灵花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要避开。
老鬼却无动于衷。
灵磐伏地,脸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浑身剧颤。
魔障!
他早该发现的!
那样的血海深仇,哪里是见上一面,解释几句就能揭过去重归于好的事情。而他却像是被迷了心窍一样,一意孤行,连他一直不屑的歪门邪道的手段都用上了,偏执的认定了,一定要再见红萼一面,只要再见红萼一面,他的折磨就能结束,他们就能回到最美好的时候......
灵磐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痛楚的哀嚎。
老鬼还是懒洋洋地高坐在上,冷眼看着,手下温和地抚慰着有些受惊的灵花。
“心魔。”老鬼笑得讥诮,“你那师父当真是一双慧眼,半点儿都没挑错人。这点儿年月就要渡心魔劫的佛修,就算是那些生而为佛子的佛修只怕也做不到吧。”
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就是再宅,眼界也还是在的,更何况园子里还有那么多穷极无聊的八卦党。
佛修只是个泛指,道不同,路不同。
人族大兴,有不少人族之人颇有灵性,老鬼记得有个尊称特占便宜的人类曾经总结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错。
只要是修行,就要渡劫,佛修也不例外。
一般的渡劫方式无非就是被雷劈。
但佛修不同,有一种佛修在渡最后一道劫数的时候是不用被雷劈的。
这种佛修十万中无一,大多都是入世修行,一般进阶的时候也要被雷劫劈一劈。不过佛修本来讲究就多,尤其讲究因果功德什么的,一般的劫雷也就是意思意思,除非那种挂羊头卖狗肉自己作死的,不然几乎都能一路顺风顺水。
不过,这类佛修的最后一劫就不是雷劫了。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
光是被劈一劈,实力够强硬的挺挺也就过去了。
他们要渡的,是心魔劫。
比任何其他俢者都要严苛的心魔劫。
一旦堪破,那么便可脱胎换骨,立地成佛。
若是看不破,那就惨了。
别的俢者心魔劫不成,还能入个魔什么的,或者干脆兵解,图个转世重修,反正大家都不傻,留点儿后手,跟地府十殿打好关系,投个好胎,破解个胎中之迷什么的简直小菜一碟,大不了重头再来呗。
可这种最后只渡心魔劫的佛修就惨了。
等待他们的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成佛,要么粉末。
半步成佛的佛子沦落成魔什么的,这种后果所谓的正道可是再也承受不起了。
有那么一个先例就成功的让他们惊弓之鸟一样防备到现在,还越来越严苛。
老鬼看着伏在地上的家伙越来越痛苦,除了有点儿看热闹的兴趣之外,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怜惜?
怀念?
别开玩笑了!
他恨不得这家伙痛苦,再痛苦无数倍才好。
这样才能告慰当年他那些无辜被“友人”背叛,灵根被断,灵体被夺,内丹被挖,甚至连灵苗和灵种都被挖被夺,最后干脆被一把真火烧得绝了种的孩儿们。
没错,老鬼就是来看这家伙灰飞烟灭的。
见微知著,尤其是事关这家伙的,老鬼哪怕捋着一根蜘蛛丝都能猜到后面是怎么回事。
心魔,心魔,好心魔啊!
欠下了那么大的因果,无辜造了那么多杀孽,还真以为装个铁面无私嫉恶如仇就能赎罪?!
他愿意坐在这里,忍着恶心,就是为了等着看这个家伙灰飞烟灭的下场!
老鬼解恨地冷眼旁观之时,灵磐已经深陷心魔幻境。
心魔劫初期并不显,只是会潜移默化地催化扩大渡劫人心中的阴影和软肋,慢慢地让渡劫人行止失度。可若一旦渡劫人发现了心魔劫已至,那就啥也不用说了,直接放大招!
给灵磐尊者当劫数实在是件简单的事情——他这一生可以说就只有那么一段黑历史,尽管,公平点儿说,最初,他也是被坑了。
当灵盤尊者还叫石蛋儿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小聚落里的普通小孩儿。
自女娲造人得功德成圣,大能们便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多少投向了彼时与蝼蚁无意的这个新物种。
先有大能转世的三皇五帝,为弱小蒙昧的人族播下文明的火种,让他们能够自保,自给自足,乃至发展壮大。
渐渐地,各路大能但凡心明眼亮的都发现了,这个新生的,看着一指头就能戳碎的物种好像才是天道的新宠。
于是,人道当兴的消息传开了。
人族成了香饽饽,为了争夺人族气运以壮自身,各路大能各显神通。
吸取了龙汉初劫和巫妖对掐的经验教训,加上人族看着还那么弱,大能们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怀柔的措施。
本来这种你借我点儿气运,我给你点儿好处,双方都皆大欢喜的事情挺好的。
奈何天道之下,圣人亦无可奈何。
于是,天道设局,天下为棋。为了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比重要的气运,大能们掐成一团。一无所知的人族被推动着改朝换代,谁都想占据大义,也就是气运所在的那一方。
胜者为王,自然便有了天道赋予的大气运。
结果就是明明天纵奇才的帝辛被坑得不得不引火*,还留下了千古骂名。
有教无类,门徒三千的通天教主也被自家熊徒弟和亲兄弟坑出了一脸血,还被关进了小黑屋。
好在坑他的那两个熊哥自己也没捞着多大好,倒是西方那两个脱离师门自立门户的好一番风光。
这都是后话。
实际情况是,石蛋儿出生那会儿,人族还被创造出没多久,能勉强混个温饱都不容易,为了活下去,只能抱团,吃大锅饭,按劳分配。
条件艰难,生育更是艰难,像石蛋儿这样能顺利活到五六岁还活蹦乱跳的男孩子,那就算是个劳动力了。
石蛋儿的工作就是每天带着他的小伙伴们上山采集野果野菜什么的,偶尔能抓到个小猎物什么的就是大惊喜。
上古灵气浓郁,灵山遍地。
石蛋儿生的比别的孩子都健壮,每次也都比别的孩子走的更远些。
便是那个时候,他偶然间遇到了带着自家孩儿们出来玩儿的红萼。
吃不饱的时候谁顾得上穿的好。
乍一看红衣翩然容貌精致的红萼,石蛋儿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神仙,尤其是那一身好闻的不得了的味道,绝对是仙气!
石蛋儿当时就跪了,各种虔诚地求神仙保佑自己的族人能少病少灾,吃饱穿暖。
领着一群刚能化成人形的小精怪的红萼当时就被逗笑了。
正如其名,红萼是个花妖,根脚极好,一化形便已经是真仙。
虽然在那个大罗金仙遍地走的时代,一个真仙真算不上什么。不过,在这座小小的灵山里,红萼已经是道行最高的了,手下还罩着一群小精怪。
这里是灵山没错,只是灵脉细小,灵气普通,属于绝对的穷乡僻壤。
红萼倒是很欢喜地带着一群孩儿们在此平静欢乐的过日子。
他本来就喜欢幼崽,石蛋儿脏是脏了点儿,身上也只裹着破烂的兽皮,还有股子土腥和汗臭味,不过瑕不掩瑜。石蛋儿那张招人稀罕的小脸蛋儿和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足以击中红萼的萌点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石蛋后来也知道了他在山里遇到的这些都不是人,倒是红萼的确是个实打实的妖仙。
那些小精怪们在他看来都和普通孩子没差,每次都送他好些长在深山或者峭壁上普通人根本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红萼也全无神仙架子,他看着比他们族里脾气最好的女娘还温柔呢,对他尤其好,给他好吃的,带他玩儿,还给他亲手做衣服。
石蛋儿带了那么多好东西回去,身上穿的都好看得让族人不敢碰,自然会被疑问。
不过,那个年代,只要说是遇到了神仙,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族人不但不再问,连看石蛋儿的眼光都变得不同,带着一股子敬畏的味道。
也有小伙伴儿想一起去碰碰运气,看看神仙是不是也会看上自己,结果自然是失望而归。
红萼喜欢幼崽,却也不是什么样的幼崽都喜欢的。
倒是石蛋儿自己颇为闷闷不乐了一阵子,谁问也不说。
人族虽然弱,成长的速度却比其他种族都快多了,很快就能懂得很多事情。
石蛋儿已经大到清楚的发觉了自己对红萼的独占心,不只是依恋,也不只是做个红萼喜欢的幼崽,他想要的更多,想要长长久久地跟红萼在一起,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分开。
可他也知道,这只能是妄想。
石蛋儿想得明白,既然如此,那就能在一起多久都好,他要对红萼好,好到即使以后他离开了,红萼也会长长久久的记得他就好了。
那真的是一段非常非常美好的时光。
美好到转瞬即逝。
石蛋儿成了个壮小伙子。
上古民风可比自称开放的后世粗犷多了。
石蛋儿觉得就算没指望,他也该试试,喜出望外的,红萼竟然答应了。
非但如此,为了能相守久一点,他甚至用自己的本命木磨了两个手串当作定情信物给了石蛋儿一个。
红萼本体也是天地灵物,这手串当然不能让人长生,却能让人多上几百年的青春和寿命。
红萼是喜欢幼崽,但石蛋儿和那些开了灵智也要短则几十长则数百年才能通透的精怪们不同,他们不会像石蛋儿那样看他,也不会那么用心地对他,仿佛天地间他就是最重要的一切。
有了石蛋儿在中间,灵山上的小精怪们也开始试探着和闪瞎小聚落的人类接触起来。
这直接导致了这个小聚落的日子极快地好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聚落。
石蛋儿恨不能时时刻刻和红萼待在一起,自然不愿意管事,聚落丢给别人管,他却成了无形中的无冕之王。
数百年的相守,聚落变成部落。
族人已经换了好几代。
石蛋儿和红萼还有那些小精怪们却依旧容颜不改。
人族虽然被天道选中,当成亲儿子养着,也依旧被天道留了后手——人心难测。
七情六欲,不管是什么种族的,开了灵智后便少不了,人类却是其中之最。
日子好了,便想要的更多。
不见多少帝王都要长生。
石蛋儿是这样,石蛋儿的族人也是这样。
红萼的修行方法他学不了,石蛋儿想要出去找找有没有方法能真的与红萼长相厮守。
石蛋儿的族人想要的则更多。
没有石蛋儿在上面压着,红萼因为思念也闭关不出,就剩下一些已经习惯了到山下找人类小孩儿玩耍的小精怪们到处撒欢儿。
这灵山很小,灵气未免不足,还是因为有红萼的本体在,才能有这么多的精怪开了灵智,能够修行,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成长的很慢。
开始,部落的人只是见这些精怪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单纯,便花言巧语骗他们多带些好东西给他们。后来又借口做客,诱着这些小精怪们带着他们进了灵山。
凡人的眼中,灵山就是仙山,那到处都是宝,贪心顿起。
欲壑难填,有一就有二。
一次两次被拿些不要紧的花花草草果子石头什么的也就算了,见这些人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同族身上,小精怪们终于不干了。
可他们法力低微,又有红萼叮嘱过不可伤人,能做的抵抗就很少。
人类开始还忌讳,后来见他们并不敢伤人,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行事渐渐与强盗无异。
小精怪们忍了又忍,终于在人类想要把一株已经开了灵智马上就能化形的灵草挖走献给他们部落族长的时候,积累的矛盾一下爆发了。
早已把这些大多是草木化形的精怪们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人类有恃无恐地举着火把,威胁他们要放火烧山。
事实上,若是能把这些化形的小精怪们抓到吃掉说不定更好,反正他们看起来像人,其实也不过就是花花草草罢了。
已经被贪婪迷了心眼的人类早就把良知抛在了一边,更不会记得他们是因为什么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被逼无奈,又惊又怒的小精怪们无奈,放声大哭大喊,唤出了闭关的红萼。
年轻人类可能不记得了,还是有老人知道,那可是位真正的仙人。
人类慌了手脚,失手之下反而真的放火烧了山。
等红萼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法力低微的小精怪重伤甚至死在了山火之下,更不用说那些被大火吞噬的灵苗灵种和即将化形的灵植。
红萼暴怒。
第一次破戒伤了人。
他本事天地灵物,自有传承,与天地有感,故此才时常教导身边精怪避让人类。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红萼悔不当初!
红萼即便是个真仙,普通的人类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蝼蚁。
大袖一拂,那伤了他无数孩儿的山火就烧向了人类。
凄惨嚎叫的立刻换成了始作俑者。
一直温柔和善的红萼在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唯有痛快,全无悲悯。
而这一幕竟“恰好”被终于拜了师,自觉找到了长生路回来跟红萼报喜的石蛋儿看了个正着。
换了现在的人,哪怕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都能想到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可石蛋儿竟然信了。
也不算意外。
他拜的那个师父虽是个佛修,却是个心思不正,且与妖族有大仇的。
第一次见到石蛋儿,便闻到了他身上的妖气,又见石蛋儿的根骨性格都相当合他心意,再听了石蛋儿傻不愣登的和仙人讲自己为啥要求仙的缘故,一瞬间便计上心头。
那佛修对石蛋可谓倾囊相授,对他和红萼的事情不劝说,也不反对,只是一路专门挑着那些不把人类当回事,草菅人命,甚至以人为食的妖魔鬼怪看过去。
就这么理直气壮地一路斩妖除魔,潜移默化地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渗透给了已经被改名为灵磐的石蛋儿。
灵磐想为红萼和那群精怪说话,可师父从没说过红萼他们半句不好,再说斩杀了那些无恶不作的妖魔的确是好事,灵磐便渐渐地被同化了一半,在他心里,大概只有红萼悄茄胧栏艟难植攀呛玫陌伞
结果,就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红萼正在施法,用火烧杀着他的族人。
人心总是偏的。
灵磐看到了他死伤的族人,却没看到同样死伤无数的精怪。
灵磐的师父长叹一声,对他摇摇头。
灵磐看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红萼,心如锥刺,头脑一热就扑了上去。
灵磐资质再好,修了几年功夫也不是红萼对手。
灵磐的师父却不一样。
一个真仙而已,对他来说,根本不在眼里。
眨眼之间,一切都毁了。
小灵山毁了,那些被红萼宠爱珍视的小精怪们都化了灰,有些根脚稍好的,死前甚至受尽折磨,满目疮痍。
红萼因根脚出色,勉强抵住了高他一个等级的老佛修,却也是重伤濒死,浑身浴血,几乎入魔。
灵磐眼睁睁地看着红萼那漂亮的红眸翠发瞬间染黑。
“数百年的相守,你所谓的真心,不过如此。都是我的错......”红萼低喃,猛然抬头,庞大的灵力爆发,“都说妖魔无心,人才是冷酷无耻,你们灭了我小灵山无数生灵,今日便同我一起了了这因果吧!”
红萼自知敌不过那佛修,唯一能做的便是拖着残躯与仇人同归于尽。
“红萼!”
灵磐的确是真心的,脑子还蒙着,身体已经自动反应,往红萼那里扑过去了,却被他那师父一把抓住。
“妖魔的把戏不要信。他们都狡猾得很。”
灵磐剧烈挣扎。
恰在此时,一个速度极快的奇特影子掠过,将红萼与那些小精怪现了原形的遗骸全部卷走。
灵磐呆呆望着,只听到耳畔陌生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一个机关算尽,沽名钓誉;一个自私自利,罔顾情深。好一对佛修!一对佛修好啊,助纣为虐,无故遭孽,这么重的因果,千万保重,可别死在心魔劫的前头啊......”
灵磐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还在懵逼中。
他那师父却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人心难测,善恶难辨。
到底也不是所有人都么有良心。
灵磐最后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什么追悔莫及悲恸难挨都毫无意义。
他的世界,已经毁了,被他自己亲手毁了。
根本怪不得别人。
灵磐不傻,都被提示得那么清楚了,自然猜得到这自己找上门的师父是在拿他当枪用。
可知道又如何,他哪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只有活下去,只有变强。
他才能再见红萼的希望。
至于那些自作自受的族人,唯一有良心跟他说了实话的几个被他安置了,剩下的,便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这世道,正适合他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人呢。
时间飞逝,对他们这些入了修行的人来说却是无关紧要的。
灵磐的“师父”依旧把他带在身边,灵磐也依旧跟着他修炼,跟着他斩妖除魔,只不过,除了妖魔,他连人类里的败类也从不放过。
又过了几百年,灵磐的修为已经追上了他那“师父”。
是报应还是诅咒。
那佛修非但没能挺到心魔劫,只不过几道天雷就把他劈的灰飞烟灭,就像当年被他随手碾死的那些无辜的小精怪们。
而他还活着,甚至修为越来越高。
一次教训已经太足够。
灵磐留下了这个名字,把石蛋儿这个红萼曾经亲昵唤过的名字深埋心底。
他依旧到处游走,斩妖除魔,也惩恶除奸,却谨慎仔细,再也不曾冤枉过一个人或者非人。
等到他回神的时候,那串红萼用本命木给他雕琢打磨的手串上甚至已经被他炼出了狴犴的虚影。
灵磐催动法力时,望见那金光大放,正气凛然的神兽虚影,每次都觉得是对自己的莫大讽刺。
便如此刻,深陷心魔劫的灵磐尊者手腕上金光乍现,一尊巨大的狴犴虚影笼在他的身上,浩然正气顿时压制了灵磐因心魔而起的绝望之感。
那一线金光让一直被心魔困在最痛楚回忆中的灵磐些许清明。
他艰难地抬起手腕,嘴角露出悲苦酸楚的笑容,“到了现在,还是你在护着我。”
顶着似有一座不周山那么大的压力,灵磐艰难地抬头看向依旧高高静坐冷眼旁观的老鬼。
老鬼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灵磐腕上的珠串。
他根本不觉得这货能挺过心魔劫。
就算有功德凝成的狴犴金印护体又如何。
功德是功德,因果是因果。
不然就小蝴蝶那点儿子功德,他能全须全尾地从雷劫下活着爬出来?
在老板的园子里修身养性清静了那么多年,被拉着赶时髦也算看了不少狗血剧,再加上之前附在阴血珠内看着蓝扇那一出接一出,一出胜一出的大戏,老鬼也是服了。
他耐性十足地等着灵磐灰飞烟灭。
至于那串手串,能留下更好,留不下也无所谓。
全当买了个教训。
只要这家伙一死,他最后的心结也就算解开了。
灵磐看着老鬼。
千年前他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一整天一整天的看都不厌倦。一点点喜怒哀乐的变化他全都了然于心。
就是太了解了,灵磐才绝望。
红萼是真的在等着他死,他是真的要亲眼看着他死!
这一下,方才被狴犴印压制的心魔顿时反扑。
灵磐没再被困进那些美梦尽碎噩梦不绝的幻境中。
他疯狂了!
等了一千年,结果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半点动容,这怎么可以!
灵磐承认自己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什么公正,什么规矩,他就是自私,他就是虚伪,他就是......想要红萼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永远都别想他放手!
什么心魔劫,什么立地成佛,灵磐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缓缓抬起带着手串的那只手,脸颊亲昵温柔地蹭着那颗颗都被摩挲得圆润无比的珠子,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是猥琐。
眼睛直直地盯着老鬼,灵磐忍着全力压制心魔的引发的灵力暴/动,笑得竟然一如当年那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他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