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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夏侯荻凤目有了凛然之意,转向李公公道:“但夺鼎之战均是洞虚强者,六扇门无法靠近,不知详细,只听说李公公也出手夺鼎了,还请了魔门助阵,阻隔正道接应?”
看出夏侯荻有点向李公公发难的意思,姬青原倒是难得地有了担当,摆手道:“李总管出手夺鼎,是朕有过授意,若有机可乘,则可试着一夺。”
夏侯荻叹了口气,果然如此。想也想得到自家父皇不会那么诚实地遵循和各家的所谓协议,李公公出手夺鼎实属正常。但偏偏这个举动在她看来实是败笔,从这一刻起,一旦事有变故,朝廷都脱不了干系。
另外这事最让夏侯荻不满的是,既然你想过夺鼎,这么重要的事,姬青原居然不派宣哲,只信宫中供奉,导致夺鼎之战六扇门无力插足。面上是说体谅宣哲,不去让他和冷竹对着干,实际上她很清楚,父皇是忌惮宣哲临场反而帮冷竹。
每次到类似此类情况,夏侯荻都觉得很累,很不想说话。
见夏侯荻沉默,李公公适时道:“请魔门助阵是老奴自作主张,请陛下责罚。”
姬青原摆摆手:“夺鼎是大事,自该有临机决断,请魔门阻截正道接应,乃上佳之策,何罪之有?”
李公公陪着小心:“但是苍冥盗鼎,这真不是老奴请的,苍冥影踪无定,老奴此前从没见过此人……”
姬青原淡淡道:“苍冥盗鼎……嘿,要么就是贼性发作,要么就是别人指使,你们说是哪一种?”
由此也可见姬青原真的很信任李公公,太监是皇帝身边人,平时贴身侍奉,大小事宜都让他很满意,马屁拍得震天响,好端端怎么会去怀疑。何况此役是已经完成了姬青原的需求,鼎本来就不是姬青原必得之物,他更希望的是能借此挑拨正道相争,从这个方面去看,李公公一切都按计划完成,该算功臣。
包括夏侯荻也从没怀疑过十几年前就入宫的人能和薛牧是一伙的,压根不会往那儿想。
夏侯荻终于开口:“若是贼性发作,与其后表现不符,必是他人指使无疑,有心误导给朝廷。”
“对。”姬青原一拍案桌:“所以主使者是谁!”
夏侯荻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薛牧的面庞。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这事从面上确实和薛牧无关,星月宗真要夺鼎,怎么可能连薛清秋都不露面?哪来的自信这么重大的事都不出动自家最强者,反而去请外人?薛清秋要是出手,那是傲视群雄无人与抗,几乎稳得一鼎。为了撇开关系,就不怕错失机会拱手送人么?根本不合常理。
所以朝廷和正道都没怀疑薛牧,只是夏侯荻个人直觉认为,应该和薛牧有关。没有理由,只因为这事薛牧明明参加了,说和他无关,感觉真违和。
这种直觉与其说是职业敏感,还不如说薛牧在她心中等级凌驾在一群洞虚之上了,这奇葩理由怎么敢胡乱说给皇帝听?
李公公忽然道:“老奴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姬青原颔首道:“说。”
“老奴以为,苍冥出手之时只是贼性发作。他很可能是随虚净一起来的,发现魔门阻截了正道,而山头夺鼎激烈,贼性嗅觉让他觉得有机可乘。”李公公一副慢慢整理着思路的样子,缓缓道:“而夺鼎之后,才发现虚实鼎排斥强烈,他跑不远,而且虚实鼎气息浓郁,也藏不住。这时候,冷竹或者云千荒某位追近了,传音与他做了个新谋划。”
姬青原眯着眼睛道:“瞒天过海,祸水东引?”
“陛下英明!”李公公拍着马屁,继续道:“此事关键就在于,虚实鼎不可能无端消失,至少苍冥肯定办不到。只有正道中人长期接触镇世鼎,才能设法遮掩镇世鼎的气息,然后贼喊捉贼,说是朝廷拿了。”
夏侯荻沉默。虽然感觉一些细节还很含糊,可她也无法反驳这个推理。
这是信息缺失的缘故,他们只知道正道两宗追逐苍冥,结果各自死了人,然后号称追的是个假鼎,真鼎不见了,把所有矛头指向了朝廷。
朝廷方看来这真是贼喊捉贼,鼎的气息一直存在,你们追着追着无端端消失?蒙鬼呢!除了你们自己,还有谁能藏?瞎扯一个假鼎,还说是乾坤鼎的气息,你倒是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姬青原敲着案桌,缓缓道:“此事说难也不难……朝廷是否得鼎,宣哲心中有数。让他去和冷竹交流一二,如果冷竹也无鼎,听了宣哲之言必然会有所动摇,怀疑云千荒动了手脚。如果冷竹还一意认定是朝廷,说明他八成就是贼喊捉贼之人。”
夏侯荻也有几分佩服,这个切入点确实挺好的:“臣下这就去和威肃侯说。”
姬青原又道:“要破此迷雾,关键人物还是苍冥,先对苍冥发出通缉令,天下悬赏。”
夏侯荻叹了口气:“苍冥已经快被通缉三十年了,换了三任总捕他还在,悬赏花红都不计其数了。”
“……”姬青原摇摇头:“不要紧,这至少是个应有的姿态,表明我们未得鼎。”
“是。”
李公公忽然道:“咱们还可以搅乱浑水,比如说苍冥曾途径灵州,我们可以散布流言说是星月宗搞了鬼。又比如无咎寺也有不少僧侣在沂州境内,可以散布流言说是无咎寺接应了苍冥,当初心意宗就是想夺他们的鼎,他们讲因果报应,是很有动机的。”
姬青原笑道:“是好主意,此事内卫去办,务必把水搅浑。”
夏侯荻道:“如果自然门和狂沙门已经有所动作,该当如何应对?”
姬青原叹道:“狂沙门地处偏远,环境恶劣,和中土交流本来就少,朕并不放在心上。除非派人在中土搞风搞雨,那是自甘堕落,自认魔道之属,割裂正道关联,不足为患。朕担心的还是自然门,便是割据不纳贡,都是极度麻烦之事,更别提门人广博,遍布天下,民声极高,对江山影响太大了。”
顿了顿,又续道:“让宣哲跟冷竹说,一旦发现虚实鼎下落,朝廷默许自然门持有。换言之,即使这鼎真是他拿了,朝廷也认账。”
夏侯荻默默点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多少能安抚自然门几分,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
父皇这个皇帝当得实在也是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她知道父皇同时还在操作很多事情。比如让各级官员在剑州作梗,还和纵横道暗中有勾连,搞得问剑宗如今的物质越发滞涩,穷得叮当响。听说问剑门下都有人去抢劫了,附属宗门家族也是层层盘剥下去,用剑说话,底层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
长此以往,这个宗门也是要堕落。
他们的极端剑道,本来就是很容易堕落的一种,某种程度上也近于魔。
姬青原这个皇帝也是一个优秀棋手了,居高望远,以天下为局。可夏侯荻总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该考虑的是使世人兴盛,而不是使人疲敝堕落,毕竟问剑宗是正道宗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再不听话人家也没反啊,起码剑州的税赋还是会上解朝廷,需求问剑宗武力的时候也还能听调,把一个行侠的宗门逼成地方恶霸甚至逼成魔道,是谁的问题?
夏侯荻忽然又想起了薛牧。问剑新主是慕剑璃呢……不知道这件事里,薛牧会落子何处?夏侯荻很想看看。
离开皇宫,天都黑了,夏侯荻看了看天色,忽然想起好像漏了件什么事来着……是不是有人在等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