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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打开手术室的门便滚进来一个人,我凝神一看却是荷西,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满脸急切道:“秦医生,薇薇安她怎么样了,她会不会死。”
我抿着嘴唇故意不说话,荷西吓坏了,抓住我的手臂摇晃,我被摇得晕头转向也不想再戏弄他,遂道:“母子平安,荷西你别再摇我了。”
“真的吗?”
荷西差点就要朝手术室里面奔过去,我赶紧拦住他,将他推到外面的走道,“你不要急,过会薇薇安就会被送回病房。”
半个小时后薇薇安被送回病房,荷西和几个村民轮流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看,但没一会荷西便蹲在角落里愁眉苦脸起来。我明白他心里所想,这次薇薇安做手术掏空家中所有积蓄,而且还有后续的治疗费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荷西,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用。”我从荷包里摸出几张纸币交给他,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塞在他手中,接着道:“这个纸包里的钱是塞娜给的,你回去谢谢她。还有我的包中放着照相机和望远镜,这些东西现在我也用不着,你拿到附近的商店卖了,卖的钱你留着给薇薇安付住院费。”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忽然站起,再对着我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来,我慌忙去搀扶他,但他始终不肯起来,最后几个村民合力帮着才把他拽起来。
薇薇安的身体底子不错,虽然失血过多但及时地输入新鲜血液,很快地就恢复了元气。那医院院长免除薇薇安的住院费和手术费,只收取基本的药费,并且还与我约定如果有重要手术,他会去百列村来找我协助手术,我十分爽快答应下来。
我在医院呆了三四天左右便被薇薇安催着回去,她担心我在塞法杜的几天会耽误村民看病,我想着如今薇薇安病情稳定便同意回去,其他几个村民也早在薇薇安手术的当天返回百列村。
第二天清晨蒙蒙亮告别薇薇安我便出发回来,到中午的时候经过一个小镇,看见一家院子里有很多人吃饭,想着必是一家小饭馆,恰好腹中饥饿我决定喂饱肚子后再赶路。走进院子瞧见中间井口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盛着大米饭,饭上面还浇了一层用棕榈油煮熟的牛肉末和切碎的木薯叶子,黄黄绿绿的颜色。我瞅了半晌,院子里并没有地方可坐,大家都蹲着或靠着墙大口吃饭,仅有的几条凳子早被人占据了,就连墙角的石头也坐了人。大家都吃得很高兴,聊着天,一边用手抓起碗里的饭送到嘴里。
看来这家小饭馆的生意不错,正想着,一位黑人姑娘便端着一大碗饭送到我面前,顿时我受宠若惊,想不到这家小饭馆待客如此热情周到,还没点菜就已经送到嘴边了。我赶紧接过碗,那姑娘冲我一笑,自个也取了一只碗从大锅里盛了饭站着吃了。
我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腹中正饿,本来不习惯棕榈油的味道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抓起饭就往嘴里送,没几分钟将一大碗饭消灭干净。那黑人姑娘看见我吃完,想要再替我盛一碗,我摇头拒绝了。
“这是饭钱。”我摸出钱递给她。
她一脸惊诧地看着我,没有去接钱,半晌道:“你不是婚礼的客人吗?”
我被她问糊涂了,什么婚礼的客人,看见周围的人也在瞧我,问道:“这里不是吃饭的饭馆吗?”
话刚说完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那黑人女孩也笑得眼泪出来,用手按着肚子道:“不是饭馆,这是我家,因为镇上有人结婚,我家就帮着给做饭,看见你进来还以为是新郎家的客人呢。”
我不禁大汗淋漓,这么说来我蹭了人家结婚的饭席,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那黑人女孩大约看出我不好意思,拉住我的手笑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新娘,新娘特好看。”
在路上她告诉我新娘因为长得很漂亮,远近很多男人上门去求亲但都被新娘的父母拒绝,如今这个新郎家境不错,给了女方家许多彩礼钱才娶回来。此时新郎家门前仍聚着不少人,十来个年轻的姑娘围在一起跳舞,那黑人女孩指着其中穿着鲜艳裙子的姑娘说就是新娘。我仔细地瞧了两眼,果然是个美人。
“你好,我是中国来的秦一诺,听说镇上有人结婚所以来看看,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祝你新婚快乐。”我笑着走上前,将早准备好的钱塞到新娘手中。
她拿着钱只是错愕,后来带我来的黑人姑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她笑得花枝乱颤,跑进屋里,末后捧了许多糖果出来放在我手里,我也欣然接受了。
夜里十点多钟抵达百列村的河边,我心情颇为畅快,早忘记河上的木桥只是用几根粗木棒捆在一起,哼着歌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在路上无聊,我已经将《绣荷包》翻译成英文,也不知翻译得是否正确,先按着调子唱了一遍,结果中文民歌翻译成英文后,调子怎么也拿不准,于是一路上反复地练习,练得十来遍才算免费合调。我暗自揣想,翻译成英文后,这样明显意思的句子难道乔治会听不出来吗。
村中漆黑一片,万籁俱寂,这个时候村民早已熟睡,我强忍住就要从嘴边脱口出的歌曲,伸手去推屋门,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我走了进去,屋里黑着。
“尤丽迪丝。”
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我推开尤丽迪丝的房门,里面也是黑的,床上铺得整整齐齐,尤丽迪丝并不在。我起了怀疑,这个时间尤丽迪丝会去哪里呢,会不会是在尼古拉家。我想尤丽迪丝素日和尼古拉来往密切,是有可能在尼古拉家聊天说话。
我索性去找乔治,这几天没见面倒是思念得紧,出来照样掩上门,兴兴头头地往村西头走过去。乔治的屋里还亮着灯,我心里一喜,看样子乔治还没有睡。
夜里的空气带着些清凉的雨气,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伸手准备敲门。
“尤丽迪丝,别走。”
“乔治。”
屋里有人在说话,顿时我愣住,手晾在半空中。那两个声音那么熟悉,却又那么的温柔,嘀嘀咕咕,柔情蜜意,就像两个情侣在窃窃私语,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我的脑中一下子空白了,乔治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也从未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深夜里他挽留尤丽迪丝,那意味什么。
耳畔残留着乔治说的那两个字,“别走。”我就要被这两个字震倒,这两个字里有多少的不舍和依恋啊,可为什么是对尤丽迪丝说。
乔治喜欢尤丽迪丝,乔治爱的其实是尤丽迪丝,并不是我。
疲惫的身体忽然支撑不住要倒下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敢相信地往后退,靠着一棵木棉树站定身体。也许是我误会,乔治和尤丽迪丝也认识了很久,他们想聊天说话吧,我禁不住又这样自欺欺人。
前面屋中的灯已经熄灭,没有人说话,没有任何声音。
我一直傻傻地站着,胸口闷闷地像被刀子戳得疼,无力再去思考,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来得这样迅猛又出乎意料,却又是最沉重的打击。
不知何时前面屋里的灯又亮了,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我赶紧挪到树后面,只听吱的一声响门打开了,乔治和尤丽迪丝出现在门口,两人亲密相拥着走出来。尤丽迪丝依偎在乔治的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满脸的羞涩和甜蜜。乔治的手环在尤丽迪丝的腰上,下巴在她浓密的发丝里摩蹭,他笑得十分开心。
“嫁给我,尤丽迪丝。”乔治亲吻着她的额头。
尤丽迪丝轻轻地嗯,躲在乔治的怀中,这样的情形使我眼中火辣辣地,疼得几乎要掉下泪来。这样的情形我曾在梦中盼了好久,可那终究是一场虚幻的梦。
“诺要是知道我们两个结婚,一定会替我们高兴,我最希望听到她的祝福。”乔治兴致勃勃地讲。
我在树后听得五内俱伤,乔治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我不会高兴,因为我也深深地、默默地爱着他。
“乔治,我一直以为你喜欢诺,所以不敢向你表白。”尤丽迪丝的声音很低,她睁着那双无辜天真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乔治。
“傻瓜。”乔治低下头吻她的唇,半晌笑道:“诺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坚强、执着、自信、智慧,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她,也愿意去保护她,完成她的心愿。在我心中,诺是我最好的无可替代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友情才不会使我和诺的关系变质,或者受到损害。而你,尤丽迪丝,我愿意将一生的爱情奉献给你,使你成为我的妻子,永远地爱护你。”
“谢谢,乔治,我太幸福了。”尤丽迪丝钻进他的怀中。
我流下泪来,原来友情两个字也是这么伤人无形的。此时我多想冲到前面去,大声地告诉乔治,我不要他永恒的友情,只要他也能爱我一次。或者我要去质问他,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样好。可是我终究不能去问,乔治没有喜欢我的义务和责任,他毕竟什么都没对我表示过。
我疼得蹲下身体。
“乔治,我该回去了,不然让人看见不太好。”
“我送你,尤丽迪丝。”
“不用,这么近,乔治你早些休息,天亮后还要干活。”
尤丽迪丝踮起脚尖在乔治面颊上轻轻触碰,然后微笑地跑开了,乔治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许久才转身进屋,顿时屋门被关紧,屋里的灯再次熄灭了。
深夜中的雨突然撒豆子般落下来,将泥土的地面砸出细细小小的坑,水流纵横,映出我泪流满面的悲伤的脸。在这长久的日子里,我与乔治经历无数风雨,艰难险阻,甚至几次死里逃生,他对我关心爱护,甘冒生命危险陪我来科诺,我心里不止数次地认为他应该对我有好感。
在西边男孩的营地,他扑在我身上,用身体挡住康托比的鞭子和枪口;在索西乌村,他为救我,宁可自己留下来充当人质;在丽西镇,为治疗我的疟疾,他不辞辛苦地奔波买药;还有我被达斯捉住的那次,他单枪匹马独闯凯内马的丛林……
其实,他并不爱我,并不爱的。
雨越落越大,透过薄旧的衣衫打在心口,将那颗心也淋得坑坑洼洼积满了水,忽然想起那首《绣荷包》,纵然费尽心机翻译成英文,可又能唱给谁听呢,就算此时唱出来,又有谁愿意听呢。我刚张开嘴,咸的泪和酸的雨已经灌进来。
Alittlepouchwithtwofloatingribands
Handsoverlittlelover’swaist
Littleoneforlittlelover
Waitforwaiting
Anythingelesworthtowaitratherthanmylittlelover
Givingthirlittlepouchtomylittlelover
Noreasonforthat
Littleloverwearslittlepouchwalksdownstreets
Littlepouchpleaselethimfarfor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