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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气息微弱,却依旧强自撑着。
“冯小姐,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会想办法救徐先生的。”
冯韵然连连点头鞠躬。
“谢谢沐先生,谢谢您。表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凌言摆摆手,却再是说不出话。
眼见凌言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曼卿便请冯韵然道客厅说话。
“凌寒,怕是教你为难……咳咳……”
凌言道,又低低的咳嗽着。
凌寒连忙端水给凌言:
“二哥说哪里话。我最是巴不得给二哥办些事儿,只是我希望着,这事儿只是帮二哥。可是二哥心里想着那么多人,却偏是自己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凌寒道,念及此,心里头更是一阵酸涩。
凌言苦笑:“我自己想要的,自然等我病好,自己去做……”
凌寒重重的点头。
抬眼看凌言,凌言已经是太过疲惫,昏睡过去。
凌寒再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悲伤,头埋在凌言的手上,低声抽噎。旁边,明杰也忍不住的抹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言醒来,手微微一动,凌寒连忙起来。
“二哥……”
凌言看着刚刚俨然是趴在自己身上的凌寒,有些气苦:“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别是过给你了……”
凌寒摇摇头,依旧把手臂搭在了躺椅的扶手上。
凌言伸手摸了摸凌寒的头发,那动作,就像是小时候的动作,爱抚着幼弟。凌言浅浅笑着,在阳光下,格外的温暖。
凌言醒来,却又没有性情多久,便是再度睡去。
凌寒伸手将凌言扶起来,背在身上,将他背入了屋内,安放在床上。凌言并不是睡着,也未必全然昏迷,然而,却又没有力气醒过来说话,任由凌寒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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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听到通报凌寒过来,很是诧异。
两人都是如往常一身西装,他们曾并肩出席过很多重大的场合,经历过很多事情,然而,今日再见,各有各的心酸与沧桑。仅仅是看着对面的人,都是消瘦。
不由得相视苦笑。
“兄弟,你有什么事儿,怎么来了?”
云清道。
凌寒曾因为说凌言生病拒绝见面,云清就料到凌言病情危重,若非是有急事要事凌寒没必要亲自来见自己。
“从你的监狱里放个人出来。”凌寒道。
“你下午电话里说的那事儿?上海的记者,要事不涉及那些党派的人,查清了会放。不过要是涉及了这些,我没办法。你问我了,我自然是留心,还用你过来啊。”
云清道,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凌寒一杯。
“不是《申报》的人,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请放出来吧。”凌寒道,望着云清,似是请求,却又格外的笃定。
清似乎是有些感冒,吸了吸鼻子,又轻轻咳了一声。
“谁啊?”
“徐颖珊。《京报》的作者。”凌寒道。
“他们的事儿有些麻烦,赵平估计是活不成了,他们的人,恐怕都不能放……嗯,我做不了主。”云清直接摊牌。
“你们这么来们不怕是被天下的知识分子骂吗?”凌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头子那么倔强,我说了不算。”云清道。
“这个人,我一定得带走,哪怕是之后我担保她出国,怎么都好。”凌寒道。
云清很为难。
“他是我二哥的前女友,她去托人求我二哥,这件事情,怎么也要办到。”
凌寒的手拄在桌子上,目光坚定。
“嗯嗯……”凌寒抽着鼻子,拿了纸巾擦了鼻涕:“我跟老帅说说,我尽力……”
“我去见老帅,我去求他。”凌寒道。
云清略是思索,点点头。“你去吧……我不太舒服,不跟你去了,咳咳……”
“你是感冒了?怎么这么严重?乍暖还寒的时候,要注意些。我看你比往时还瘦了,眼眶都是黑的,明显精力不济,多休息,才能不感冒不生病呢……”
凌寒道。
“去年冬天闹了一场,怕是身体虚了,没事儿,去吧……”云清道,急匆匆的跟凌寒挥手,径直的往卧室走去。
凌寒也没多想,便拱手告退。
不久之后,凌寒再度回忆这一幕,后悔不已。
如果当时他多在意云清一些,也许会注意到云清的异常,可以拉一把落在深渊,陷在泥沼的他。
凌寒自以为的想着,云清康复了,是一个健康的人。他走出了阴霾,能够重新在军中任职。尽管见疑于父亲,但是,他依旧是章林峰最赏识信赖的长子,属于他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的回来的,就如从前所发生过的一样。
然而,不是那样的。
云清躲在阴影里,看着凌寒离去,终究没有叫住他。
他知道凌寒最是重情重义,现在凌言生病,他早已无心他顾。何况,云清也只觉得,是自己放弃了独立的人格,尊严和灵魂,如今,是谁都不能够帮助他了。
他连自己都瞧不起,每每午夜梦回时候,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便觉得令人作呕。他常常看着镜中的自己,如鬼魅。已经是如此,他便不想再让凌寒看到那么丑陋的自己。
一缕浑浊的烟燃起的时候,云清深深沉溺其中,目光开始迷离,迷醉,所有的背叛与血腥,所有的梦想与光辉,所有的自责与愧疚,都抛诸脑后,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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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王府,亭台错落,楼阁林立。
在卫兵的指引下,一路往前到前厅。
这是凌寒第一次见到成为北方政府首脑的章林峰。以大元帅担任政府首脑,虽然未必名正言顺,但是实权在握。
凌寒提出条件,没有评判对错是非——以章林峰这样的老谋深算,他做的事情,必然是步步为营。他的路已经走到了现在,关了那么多文人,那边是想好了后面怎么走的。就算是错了,他也会由着自己的决断的。
“《京报》的,一个都不放。没有一个无辜的。”章林峰道。
“您抓的人,无论是《京报》的主编还是编辑记者,没有一个是有罪的。”凌寒针锋相对。
“沐凌寒,你胆子忒大了点儿吧……云清身边的人,我之前是太纵着你们了。”章林峰道,话里是夹枪带棒。
凌寒不由得皱眉。
章林峰明显知道自己从不是华衡方一派的人,却依旧用这样的话指责自己——若是往时,他也是时不时数落云清,云清的心性,如何承受。又会怎么样的煎熬。
“章帅。您知道我跟反叛的华师长没有任何瓜葛。何况而今,凌寒也不是少帅身边的人。凌寒姓沐,扬城沐家。”
凌寒道,没有任何气气弱:“凌寒是本着与您坦诚,来解决事情的。凌寒有求于您,但是,从无害您的意思。”
有求于人,依旧是这么磊落坦荡,骄傲锋利,章林峰看着凌寒,别有兴致。
“你有求于我,你拿什么给我换?”
“章帅现在执政府权柄,哪有需要凌寒来换的?凌寒与章帅,与少帅相交,皆是情义,也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凌寒说的格外的诚恳。
章林峰点点头,似乎是有些出触动。
“是条汉子,我知道你。可是,这事儿太大了,我不知道你跟一个涉嫌逆党的人有什么关系,一定要我放她?”
“是我的朋友。和政治无关。”凌寒道。
“你救过我一命,我还你个人情,没有问题。人你可以带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个人不要出现在北平,不要出现在任何有关政治的报纸杂志上,最好出国,消无声息的。”章林峰道。
凌寒点点头:“凌寒担保,可以做到。”
“好,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你要是一直在云清身边,倒是也不错。你要是帮帮他多好……”
章林峰叹气。
凌寒一愣,略是一笑:“我虽然不在北平,没有在云清哥身边,但是,我们始终都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只要云清哥吩咐的事儿,我万死不辞。”
章林峰点点头。
“章帅,凌寒有几句说。华衡方的事情,章帅是痛,可是云清的痛,恐怕是更甚。这件事情已经是伤的很重,很难痊愈,吧很深刻。若是一再提起,只是再一次次用刀划开伤疤,除了鲜血淋漓,除了不能愈合的伤,什么都没有……旁人都会淡忘,云清都不会忘记的。”
凌寒道,发自肺腑。
章林峰叹气,点点头。
“还有,青史是文人写的,章帅能够控制的了一时,却控制不了百年之后;悠悠众口,总是不能够禁声的,章帅能够杀人却不能够取信于人,也是枉然。”
凌寒说的很认真。
章林峰眼睛眯上,已经是阴沉了脸。
“你太放肆了……”
“凌寒口无遮拦,章帅别怪。”凌寒道。还是忍不住直言,不过话已经说到,再起争执就没意义,至于章林峰能不能听进去,就不由他说了算了。
“没事儿,你倒是敢跟我说个心里话,也行……”章林峰仿佛是力气都散尽,很没精气神,淡淡的说了一句。
往时,跟他争执这些事情的云清,早已经沉默,不愿意多说话了。
他呆板的应着他的吩咐,偶尔提意见说话,只要他否了,云清再不会多说一句;他说的话,云清从不犟嘴。
从凌寒的凌厉语气,章林峰似乎是看到了昔年云清的飞扬神气,一时间恍然。
其实,云清文气,交接八方,有很多文人朋友,如今,北平发生的一幕幕,恐怕他也是难以接受的。只是,他如今,恐怕是真的,多说无益,也不会多说了吧。
章林峰挥了挥手。
凌寒向章林峰道别,跟随章林峰的随从去监狱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