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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达之讲:“叔叔常年不在家,要不然你就住到这里来吧?”
达之摇头:“不行。爸爸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达之自小没有母亲,所以懂事得可怕。
他知道自己勉强也没有用。
在林家也就装作不知道。
谁知道,王红母女更加得寸进尺。趁着林建彰不在,逼迫达之签署放弃继承保单金额的声明。明摆着就是要霸占林家的家产。
只以为这就是最坏了,谁也没想到,她们最后将林建彰害死了。
他就是那么一步步,一幕幕,一点点地看着曾经最爱的女生,把自己的亲妹妹推向了深渊。
后悔和恨意全部涌上心头。他对她,只剩下了失望。
达之在林叔叔的葬礼上哭得晕在了他的怀里。他将达之安顿好,再折回灵堂里去,见到了让他触目惊心地一幕——
菀之将脑袋磕在棺木上,一下比一下狠,她的手紧紧扒着棺木的边缘,嚎啕得让人心碎。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久,眼前是彻头彻尾的白,一寸一寸、一丝一丝全部渗到心底里去,浓得再也化不开。
该怎么办呢?他们之间生长着那么多倒刺荆棘,该怎么走到一起?
他曾用青春中最明亮的时光去爱她,最后用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想要去忘记她,却根本忘不了她。
她哭得他心一下一下抽痛。
他走过去,想抱抱她,手伸过去,却停住了,只能温声宽慰: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只希望她能好受一点。
即使不能在一起,也要好好生活。
后来,林达之自杀,后来林菀之救了她。
不幸中的万幸,他努力让自己相信:她还未变过,她还是那个她。
后来,林达之悲痛欲绝,希望和他在一起。但林达之不知道,他是她的亲哥哥啊,怎么能在一起呢?何况他的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他们之间就算有千山万水,就算这辈子不能在一起,但已经填满的心房,怎么可能说空就空呢?一个已经住进去的人,怎么可能再装下另一个人呢?
后来,与林菀之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他就越发无法自拔。在彝族村寨,他看着她的面庞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的好看,多么想突然亲上去。但他没有,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心里压抑着太多的情感,却不敢说出口。
如果一直平静地走下去,他会一直往前,直到抓住她的手。
他想,他一直往前,幸福总会降临。
从彝族村寨一回剧组,他就开始赶戏。山里信号不好,与外界联系较少。每日也是下了戏,倒头就睡,这一日,却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故而十分惊讶。母亲在那边哭:“宥然,宥然,达之出事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达之被王娟和王红找的人,强暴了!”
他的电话电话差点没拿住,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挂了电话,立刻就给剧组请了假,当天晚上的飞机,直飞晋城。是红眼班机,机舱外云朵和星辰都隐匿了起来,一片漆黑,机舱内也是光线昏暗,旁边的乘客睡得昏昏沉沉,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前座的椅背,思前想后。他不信她是那样恶毒的人,更不信她会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
一下飞机,疯了一样地赶回家。正赶上达之和菀之在说话,他无意去探听,却还是听见了。
林达之声泪俱下:“林菀之!林菀之!好一个林菀之!我的姐姐,我告诉你,就算你找人将我强暴了,就算你让我经历了生不如死的那一切,就算你让我以后不可能再怀孕,就算你费尽心机让我和他不能在一起!张宥然也不可能是你的!不是你的幸福,永远不是!你连想都不要想!”
他手里提着的行李,一下落了地。
她是因为嫉妒达之,才这样做的吗?
真的是她做的?!
他不能相信,但怎么敢不相信?达之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瘦瘦小小,柔柔弱弱,说话都没有力气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达之又怎么可能在骗人!
他不敢面对,他需要冷静,他不管不顾,掉头就跑。
但菀之还是追了上来。
她不给他一分一秒理智思考的机会,他满脑子都是达之字字血泪。
他恨!
他恨!
他恨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要不顾一切地跟她在一起,她却不珍惜。他恨她居然这么恶毒,这么恶毒,这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最恨的是自己,为什么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却还是爱着她!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掐死,然后再去自杀。
他居然就真的做了出来。
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刻,他的手在发抖,心在滴血。看着她满是嘲讽的眼神,他是真的万念俱灰,他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不就是地狱么,十八层,九十八层,就是有九千八百层,他也要她与他同去!
那件事后的很多年,他依旧后怕。冷静下来,真是想给自己一刀,就是给自己一千一万刀也不能弥补这样的错误。许多个夜晚,午夜梦回的都是这一刻的场景,黑暗中惊醒,额头后背都是汗。幸好她并没大碍,若真是有了问题,他是真的会给自己一刀的。
后来,她逼他娶她。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过去太短,余生很长,他希望用一辈子的时间拴住他与她纠缠不休。
他要在时光里慢慢认清她。
可恨意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消除,之后的一年里,他都不敢去见她。
但思念却越发深刻,这一年里他最大的消遣就是逛珠宝店。他知道她们不可能有婚礼,甚至连喜讯都不会公告,但他就是想给她一个纪念性的东西。让这场婚姻,存一点爱情。
他是真的想好好经营的。
……
宋思耘讲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我想我的眼里一定是迷惘的:“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喜欢我的,就是想跟我在一起的,那他为什么后来还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帮助达之打官司?为什么在法庭上作证?明明知道我没什么可以依靠,还要联合达之一起欺负我?”
宋思耘望向门边:“这些事情,等下让他亲口告诉你。”
我还要再问,宋思耘已经起身。
原来是有人敲门。
我抬眼,就看见门开了,护士走进来,通知我们道:“张先生的伤口处理好了,人也已经醒了。可以进去了。”
我和宋思耘走进去,张宥然正在换病服,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在系扣子,听见我们的声音,也抬起了头,眉眼弯弯,看着我们笑:“真难得,人都齐了。”